錢多多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惋惜床上失去生氣的小女孩,宿命該是如此,也不是自己能阻止的。
阿淩見小孩的表情怪怪的,不像失去至親的哀傷,也隻是多瞥了幾眼,輕聲在錢多多耳邊喃喃幾聲後,帶着流月離開了房間。
錢多多本想趁大家的注意力被剛過世的秦家小姐吸引時現身,意料之外的事竟發生了。錢多多還沒回過神來,小孩已經被秦威狠狠扇了一巴掌,秦威咬牙切齒的說道:“早知道會出這樣的事,當初我就該把你抛到荒野,任你自生自滅,也好過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
小孩捂住被打得紅腫的臉頰,扯出一抹冷笑:“這是你選擇的後果,就得承受。”決絕的話,傷的是别人,更痛的是自己。
錢多多心疼小孩的故作堅強,忍不住想要現身站在小孩身邊,保護他,可情形不允許。秦威舉手欲再扇小孩,小孩揚起小臉,冷漠得不似孩子,冷哼道:“打了,我們從此天涯各路。”
“反正你從沒把我當做親生兒子般疼愛,從前我以爲你們是望子成龍,不希望我有其他官宦富家子弟的惡習,所以對我要求異常嚴格。我努力忽視你們眼中的疏離和淡漠,一直告訴自己,那隻是愛的一種表現形式,可如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讓我清醒,那些從來不是錯覺,而是你們一直把我當做外人,當做會招來災難的災星。”
“滾。”終是養了多年的兒子,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隻得憤恨的吼了一句,抽身離去。
小孩沒再說話,一巴掌讓他醒悟過來,小妹死了,難道就該怪我嗎?
天意弄人,誰又能評斷是誰的過錯招緻如此災禍。小孩的身影有些踉跄,來往的下人有上去關切詢問的,有伸手扶他的,皆被他推拒。
錢多多見這樣的小孩,心疼得厲害,一直忍耐着跟他來到小院,小院在夜裏顯得寂靜無比,沒有一個下人,錢多多現身,将門關好,擁小孩入懷,柔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小孩再次見到錢多多已是别樣風景,再也無法以笑來僞裝,在她面前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僞裝。
小孩緊緊抱着錢多多的腰,将小臉埋入錢多多的懷裏,溫暖的懷抱,讓小孩有種歸屬感。
從未在家人的身上得到過的溫暖,卻在此刻獨屬于自己。從不被重視的自己,卻被一個認識不久的少年珍惜。
悶頭哭了許久,終于哽咽着斷斷續續的訴苦:“從我五歲起,他們就不曾對我溫柔過。爹爹總是公務繁忙,閑下時再也不指導我的功課,也不陪我練字,仿佛一切任我發展,看似放縱,實際是他根本不想管我。”
“我聽奶娘說,五歲起,娘親再也沒抱過我,更是十天半月才會來我住的小院看我一眼,見到我也隻是形式上的詢問,可謂千篇一律。語氣淡漠,不苟言笑。”
“可我還是很渴望得到他們的喜歡。學堂裏的孩子,有不少是出身富貴,可是他們的父母特别疼愛他們,沒有一個像我這般。”
“後來娘親懷上了小妹,她的笑容變得多起來,爹爹更是抽空出來陪伴娘親,每次我站在他們身邊,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時我想,或許因爲我是男孩,以後要做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所以父母才這麽對我。”
“我努力忽略他們的冷漠,拼命的爲自己找借口。奶娘是真心疼我的,她經常囑咐我不要太勞累,可是她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了,那時我哭了三天三夜,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小妹出生後,我徹底成了這個府裏最孤獨的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個笑話,在他們眼中是不容于世的禍害。”
錢多多心中酸楚,咯噔一下,莫非小孩是那四人其中一個的轉世?可是爲何當初又出現那般迹象?如此矛盾,究竟是爲何?一系類的問題擾得錢多多頭疼。
“乖,你不是禍害。對于得不到的,盡力求過已足夠。無須再執着。”錢多多溫柔的摸着小孩的頭,爲他的将來擔憂起來。
小孩慢慢平複了心情,抹了眼淚,眼眶紅紅的,沖錢多多一笑,“謝謝你。他們暫時不會想見到我,你可以收留我嗎?”
“可以,我現在帶你回我家。”
在回别院的途中,錢多多也曾想過,鬼霧新娘會找嚴厲的麻煩,那麽她必定會去别院。但是别院有阿淩布下的法陣,臨走之前,自己也曾交代過府中的人今日到明日黃昏都不可離開府中半步,所以無須擔心。
但免不了她守株待兔,回别院時有與她碰面的可能。
一路沉默,快到别院時,錢多多特意留意了别院的四周,并無特殊發現。
正準備跨入别院中,一抹紅色身影翩然而至,傾城的容顔,雖比不上阿淩和璃墨的美,卻别有一番滋味,面容姣好的她,環佩鈴铛,眼神溫柔的在錢多多和小孩身上掃過,掩嘴輕笑,“你護不了他的。”
“我護定了,若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定會毀你元神。”
鬼霧新娘不怒反笑,笑錢多多的張狂,笑自己的執念,但沒有絲毫懼意,柔聲道:“拭目以待。你可知被最重要的人傷害的滋味,哈哈。”鬼霧新娘說罷,轉眼離去。
錢多多心裏一緊,知曉女子所指何事,下意識的望了眼小孩,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孩因看不到鬼霧新娘,所以對錢多多自言自語的行爲有些疑惑。
“你跟誰說話?”小孩仰頭問道。
“沒事,我們進去吧。”
跨入大門的那一刻,錢多多的擔憂瞬間卸下,至少這裏是絕對安全。
熟悉的身影端坐在别院中的一棵桂花樹上,嘴角蕩起一抹溫柔的笑,氣息被隐匿,眼神專注的注意着錢多多的一舉一動。
阿淩在進入秦府之前就發現了老叟的行蹤,隻是他并未靠近秦府,反而躊躇些許,往反方向走去。
阿淩一時來了興緻,向錢多多借了流月,借流月的原因是他由影而生,阿淩對他産生了興趣而已。
跟随老叟走到了後山,夏日的夜晚,在這裏顯得格外的寒冷,在窄窄的小路上行了一柱香的時間後,竟看到一大片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