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淩裝作沒有看到錢多多眼中的糾結傷痛,不曾想過她會喜歡自己,這份情無法回應,倒不如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淡然處之。垂在兩側的雙手,猶豫着該不該如往常那般撒嬌的讓她牽着,害怕這樣的舉動會帶給她無妄的希冀。就算不能喜歡她,也不想傷害她。阿淩第一次因感情的問題,困擾不已。
錢多多和阿淩之間的感情湧動,一點也沒影響到青湘的熱情高漲。
“大人,赤沿就是吸食獵戶陽氣的妖。”青湘揚起腦袋,如凱旋而歸的将士。
“你肯定?”錢多多暫時放下内心的傷痛,問道。青湘的确說過曾見過吸食獵戶陽氣的妖,但不知其真實面目。
“看到他剛剛的背影我就十分肯定了。”
“這麽說來他是想借刀殺人,再把罪強加到蛇妖身上,隻要蛇妖一死,就成了死無對證,真是個不錯的計策。”錢多多冷聲說道。心中嗤笑獵戶貪婪得無畏死亡,反感着赤沿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忍。
“如果蛇妖就是青湘口中的閑月,他便不會主動接近凡人,除非他想自尋死路。阿淩插嘴道。
“誰會用這種極端的方法自殺,難道他腦子壞了。”青湘嗤笑一聲,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阿淩。
“你怎知天下沒有此類人。自殺的方式有很多,但選擇極緻的方法自殺,或許他想借此銘記某樣東西。”阿淩拍拍青湘的腦袋。小妖就是小妖,聽聞的東西少得可憐。
錢多多一愣,難道真有這種人,甯願死也不想忘懷的東西,會是感情嗎。
随着深入,洞穴的光線變暗,錢多多這才從懷裏掏出道符,招出了火焰懸挂在前面照明。
“我們得趕在赤沿之前找到蛇妖。”
被火焰照亮的洞穴,夾着股通風的寒意,青湘縮成一團,乖乖的呆在錢多多的肩頭。
看着走在前面寂寥而纖細的身影,阿淩歎了口氣,終是不忍心看她孤寂傷痛。上前牽起錢多多的手:“多多,我害怕。”
知曉阿淩是在說謊,仍無法像以前一樣,假裝微怒甩開他的手,熟悉的溫度,寬厚柔軟的手不知在何時會徹底不屬于自己,甚至沒有資格再握緊。無法想象失去的那一刻,一旦觸碰那個想法,就心疼如絞,唯有小心翼翼的避開,狼狽的身影在痛苦的欲海裏傷得體無完膚。
錢多多忍住心中的酸澀,牢牢的握住阿淩的手,雖然握住了,心裏還是空蕩得厲害,這種感覺虛無缥缈,多想能夠更真實些。微微顫抖的手,是如何努力也無法平息的害怕,從心底源源不絕的傳到手裏。相握的雙手,溫度灼燒着阿淩的心,自己是否做錯了,一開始就不該給他那麽多溫柔。
再次經過屍骨滿地的地方,錢多多已經能夠從容面對,死屍的氣味淡了很多,幻境也被解除了,難道是施法者已經遊走在生死的邊緣?
“屍鳥!”青湘突然驚恐的大喊道,身子不安的扭動着。
“你認得這些屍骨?”錢多多将青湘托在手心中。
“屍鳥和蛇族一直是死對頭,他們喜歡剖開幼蛇,取出蛇膽吞下,也喜歡奪取道行不深的蛇的内丹。能看到他們死成一堆,實乃值得慶賀的事。”說到最後,青湘明顯是幸災樂禍,恨不得立刻生出幾隻腳,将滿地的屍骨踩得粉碎。
照青湘的說法,屍鳥不可能膽大到奪取道行頗高的蛇妖的内丹,看着地上的屍骨,很難想象他們類似集體自殺的奪取方式。難道有人在背後教唆?赤沿似乎是最可疑的人選。
洞裏突然傳出凄涼的嘶吼,錢多多和阿淩對視一眼後,加快腳步朝着裏面走去。碎石碰撞的聲音夾着壓抑的痛苦聲愈發的清晰,顧顔夕暗道糟了,顧不得其它,拉起錢多多飛奔起來。
“啊。”青湘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叫一聲。
在火焰的籠罩下,一個披散着頭發的俊逸男子蜷縮在地上痛苦的動着,他的腳已經嚴重腐爛,透過衣服磨損的地方,可以看到白皙的手臂也不同程度的腐爛,隻有臉龐毫無損傷,長而翹的睫毛不安的顫動着,他已經無暇顧及來者的善惡,腐爛的疼痛已經折磨得他苦不堪言。優美的唇型不停的喊着“澤蘭”,似乎這樣便能減輕身上的疼痛。
“澤蘭是誰?”錢多多盯着痛苦的男子,喃喃道,不知是問青湘還是地上的男子。
“不知道。”青湘搖搖頭,對男子投以憐憫的眼神。
地上男子的衣物有腐蝕的痕迹,腐蝕的皮肉邊緣呈黑色,翻卷着,青湘如感同身受般,心一抽一抽的疼,終是不忍的将頭埋入身子裏。
“主人。”靈芝清亮的聲音傳來,帶着愉悅感。在看到地上男子的慘狀後,大吃一驚之餘,便是深深的同情。
“如何?”錢多多急急的問道。
“正如青湘所說,三百年前,東蠻村有一個名叫澤蘭的咒師曾和蛇妖閑月關系親密。”
聽到澤蘭的名字,地上的男子呼聲更大了,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摸索着,似乎在尋那人的手。明亮的雙眼滿載凄楚的哀求和溫柔的深情。見此情景,錢多多難受得緊,害怕自己終有一日也會因愛落得如此狼狽。
錢多多施了法,蹲在男子面前,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道:“我就在你身邊,别怕。”
男子果然咬牙将痛苦的呼聲全部吞下,神智恍惚無法辨别眼前之人,溫柔的相握,已是幸福。努力露出笑容,勉強的笑仍舊染上了滿足的色彩。“澤蘭,我愛你。”
抵不過痛苦的折磨,男子暈了過去。錢多多依舊握着他的手,眼眶紅紅的。
蜚玉走到錢多多的身邊挨着他蹲坐着,希望用自己的溫度,化解她心裏的悲傷。
阿淩靜立不動,這樣的錢多多失了平日天真無憂的笑靥,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若不能愛他,就要決絕的站在她觸碰不到的地方,這樣就不會有希望。
洞穴的另一邊,腳步聲漸近。
阿淩緩步走到赤沿的面前,笑靥以對,爲地上的男子鑄就了一道無法逾越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