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柳攀上相國費充之後,去哪裏都如履平地,沒有哪個部門不買他的帳的。零點看書
在大理寺卿尤安的安排下,一個獄頭引着西門柳進了天牢。天牢的第一層是一排排的鐵栅欄,每個鐵栅欄裏面都關着一個待死之囚。這些囚犯久不見天日,見牢門打開了,從外面透進一束光亮,便都吃力地從草堆裏爬起來,靠在栅欄後,臉上毫無血色,眼睛裏張着期待的目光,口内發出呵呵的叫嚷之聲。
西門柳見了獄中景象,惡心要吐。他腳步一凝,想退出去,但是前面獄頭還在引路:“西門公,心一,朝這邊走!”
他想既然來都來了,不妨走到底吧。便低着頭,正眼也不看那些囚犯,随着獄卒走下十幾級石階,到了一個地下監牢。
這監牢狹窄、陰暗而潮濕,隻有從上面狹的鐵窗縫隙中透進來一束微弱的光亮,光束中塵埃亂舞,揭示這牢房有多髒。
“明朱!有人來探視你了!”獄卒用鑰匙打開了牢門,向牢房角落裏低喝一聲,然後向西門柳頭哈腰道:“西門公,今天午時三刻就要行刑,所以時間也不多了。你老盡量快一。”
西門柳了頭,從懷裏摸出一塊銀子,遞到獄頭手上。獄頭千而萬謝地轉身出去了。
明朱公蜷縮在靠牆角落的草堆上,見從外面射進一束光,便掙紮着爬起來,來到光束照射下的光圈中。走起路來,手铐腳鏈叮當做響。
此時明朱公已被折磨得眼窩深陷,面如菜色,滿臉皺褶,瘦骨嶙峋,不成人形。他見了西門柳,并沒有特别的反應,不見怒,也不見惱,隻是凄然一笑:“你來這裏幹什麽?想必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吧!”
西門柳因剛下來,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揉了半日眼睛,方注意到明朱公的存在。
西門柳微微一笑道:“你這樣也行。在你臨行之前,我請你吃頓飯,聊聊天。”着向身後招了招手。
他後面跟了四個厮,一人端着一個托盤,托來三盤菜,一壺酒,還有兩個酒《∴《∴《∴《∴,m.♂.c+om杯兩雙筷子。
厮把托盤在地上擱好,向西門柳鞠了一躬,然後一齊轉身出了牢房。
明朱公見了,淡淡地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閑情逸緻!”
西門柳皮笑肉不笑地:“你臨行之前,我請你吃一好的,應該沒有什麽錯吧。你不會懷疑我在酒菜裏下毒吧。”着,盤腿屈膝席地而坐,一手抄起酒壺,擰開壺蓋,頓時一陣濃郁的酒香充溢着整個牢房,并且向地面上彌散而去。上面的囚犯聞到酒香,都拼命吸鼻子,且叫嚷道::“好酒!給我們分一杯喝喝!”
明朱公知道西門柳來此就像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不過此時命也掌握在他手裏,索性想開一,就與他吃了這杯送行酒吧。他不見得會在酒菜裏下毒,如果他在酒菜裏下毒,那樣更好,還能落個全屍。免得上刑場,屍首分離。
明朱公意欲席地坐下,然而他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一個趔趄,差摔倒在地。幸好旁邊是牢房之牆,他靠牆停了一會兒,方順着牆在西門柳側面坐下來。
西門柳擡起屁股移動了幾步,在明朱公對面的位置坐好,然後提起酒壺給兩個酒杯滿滿地斟上了酒,單手遞了一杯給明朱公,“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夢梁液!”
明朱公接過西門柳遞來到酒杯,一飲而盡。在他喝酒時,手鐐叮當做響。
明朱公無言地飲下三杯酒。
“你難道沒有話對我嗎?”西門柳開口問道。
明朱公放下酒杯,眼一擡,從他幹癟的眼中射出一道精芒,“事已至此!多無益!”
西門柳被那道精芒射得心裏一緊,連忙垂下眼睫,“你心裏應該恨死我了吧!”
明朱公喃喃道:“恨又怎麽樣?不恨又怎麽樣?”
“你不恨我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是人!你心裏恨不得我死!恨不得能回到過去,假如那樣的話,當初你就可以不救我的命,不讓我當總掌櫃。總之,你恨不得跟我有關的所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道到這裏,西門柳突然哈哈笑道:“我知道了,你覺得恨我已經遠遠不夠解決目前的問題。你在恨你自己!你恨自己當初爲什麽救了我的命,你恨自己當初爲什麽提拔我當了總掌櫃!你覺得是你自己導緻了這一切的發生!”
明朱公眼中漾着幽幽光芒,“你的确很聰明!你的聰明爲什麽不能用在正道上呢?”
“正道,什麽才是正道?”西門柳迎着他的目光回視過去,眼中也閃着精光,“在你眼裏,我一直給你做個總掌櫃才是正道。而在我眼裏,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道。你看,你所擁有的一切我現在已經都擁有了!人人稱我爲公,雖然還不能像你一樣受封一個公爵,但那不是遲早的事嗎?”
明朱公無語,半晌方冷冷地問道:“你是來炫耀的嗎?”
“炫耀?在你面前炫耀?我還沒有傻到那種地步!”西門柳嘿嘿笑道,“我知道你的眼光能洞穿我的心靈。在你的眼裏,我是南郭之蛇,東郭之狼!我的靈魂又黑又醜!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踩着你的身體上來的,所以在你面前我哪裏有值得炫耀的東西!我隻是找你聊聊天。我心裏有一肚子話要跟你。”着,端起一杯酒,一仰杯,喝幹了,望着明朱公繼續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什麽要背叛你,又是什麽時候開始背叛你的?”
明朱公不則一聲,雙眼茫然無神地望着西門柳,好像望着空氣。
“從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問老天:爲什麽你是首富,富甲天下,而我卻是一個乞丐,衣不蔽體?這太它嘛的不公平了!”到這裏,西門柳語氣有些激動了,又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你自以爲做了善事,但這對我來,這是徹頭徹尾的施舍!心裏話,從那時起,我心裏就不服氣,立志總有一天要打敗你!”
明朱公苦笑了一聲,也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西門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裏,邊嚼邊繼續道:“激憤過後,我恢複了平靜,我覺得你是一座大山,要超越你是不可能的。平靜的時候,我心裏也是對你感恩的。當然現在這個時候提感恩,就顯得有些滑稽有些不合時宜了。想必你也不耐煩聽了。還是我的壞,我的狠和我的惡!或許這個話題你更感興趣!”
明朱公無聲地坐在牆腳邊,完全淹沒在暗黑之中,仿佛是并不存在的鬼一樣。西門柳現在就是對将死的鬼話,所以毫無忌諱,毫無隐瞞。
西門柳大口吃了幾筷子菜,猛飲了幾杯酒,毫無顧忌地:“實話告訴你,以前那麽蒙匪都是我指派來的。就是爲了你那珍藏在密室中的天書!現在,你那天書《回天決》已經落在我手裏了。”
明朱公對于天書的得失并沒有動心,隻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終于如願了!”
西門柳眼睛死死地盯着明朱公,“世人皆你是靠天書堆指引賺取巨額财富的。還什麽用之于經商,富可敵國,用之于治國,一統天下!我通讀《回天決》,上面根本都是一堆廢話,哪裏有什麽對于财富和權力的指引?你這根本是故弄玄虛!”
明朱公低頭微微一歎,并未作答。
西門柳很想弄清楚天書中每句話的真正含義,但見從明朱公嘴裏套不出話來,隻好繼續自言自語道:“我現在已經超越了你,我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對手了。所以天書不天書,對我來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今天你之所以會上斷頭台,還是拜你自己的天書所賜!”
明朱公擡起頭來,咪着眼看着西門柳。
西門柳面有得色,繼續道:“明玉已經打退了金正雷的二十萬雄兵,你怎麽反而被施以斬立決,要上斷頭台呢?你不好奇嗎?我還是明白告訴你吧,否則你死了也是個糊塗鬼。我就是用你的天書,把你送上了斷頭台。回天決第二十五頁有一句話:衛明帝二十五年,金将軍克衛京,斬衛帝!我就是用這句話,把你送上斷頭台的!”
明朱公聽了,喃喃自語道:“唉,我真是作繭自縛!”
西門柳凝視着明朱公,“衛明帝二十五年是明年,明年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還有,這是真的嗎?難道你真的有未蔔先知的異能嗎?”
明朱公從暗黑中發出一陣冷笑:“是的,我能未蔔先知,我清楚地看到,也不過一年半載,你西門柳将死無葬身之地!”
“啪!”西門柳将筷子重重地摔在托盤上,眼睛緊盯着明朱公,斥道:“老家夥,你竟然敢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