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數座敵城,掃清了通向連州城的障礙。金正雷心情愉悅,似乎勝利已然在望,便下令道:“大軍在此休整一天,明日向連州進發,指日拿下陽州,捉拿逆首陳去山。”
是晚,岑應差軍士送來口信:晚上請宋參軍至海西樓一酌。
宋奇不知何故,疑惑地看着淩雪。
淩雪想也沒想,便同意道:“你來軍營不久,認識的朋友不多。岑主簿是元帥的智囊,平時孤高自傲,難以親近。現在既然他主動請你,你就放心去吧。絕對不會有事的”
宋奇便随着軍士欣然而去。出了軍營,旁邊不遠處就是一個小集鎮。
鎮口蹲着一頭氣勢不凡的黑牛雕塑,旁邊立着高大石壁,上書牛牛鎮三個大字。從黑牛雕塑旁進去,踏上一條青石闆路,前行三百步,越過一座石拱橋,遠遠望見一座軒昂的酒樓。
須臾到了那樓門口,軍士向宋奇說道:“宋參軍,就是這裏了。你在門口稍等,我進去向岑主簿通禀一聲。”
宋奇說聲好。那軍士去了又出來道:“宋參軍,岑主簿有請。”
宋奇又随着軍士跨進門,一徑向二樓而去。
此時岑應穿了一身青衫便服,立于樓梯口迎候,一見宋奇,便朗聲笑道:“宋參軍駕到,未及遠迎,請海涵!”
宋奇連忙三步兩步跨上樓梯,伸雙手握住岑應的手,笑道:“岑主簿太客氣了,真是折煞在下。”
兩人寒暄了幾句,便攜手來至窗前一席上對面坐下。桌上碗盤羅列,美味在前,外加兩個杯一壺酒。那軍士向兩人躬身施了一禮,然後退了下去。
“岑主簿,不知叫在下來此,有何指教?”宋奇坐下之後,向岑應拱手問道。
岑應亦回了一禮,怡然笑道:“并無他事,隻是請宋參軍小酌一杯,随便閑聊。”
“原來如此!”宋奇說着遊目向左右四顧。
“今天并無其他人,隻你我兩人暢飲一番。”岑應一面說着,一面抄起酒壺給宋奇杯中斟滿,又給自己斟了,笑道:“我先幹爲敬。”舉起酒杯,與宋奇輕輕碰了一聲,然後一仰而盡。
宋奇亦舉起酒杯喝了。
兩人一邊吃菜,一邊寒喧,一邊喝酒,片刻之間便連幹了三杯。
岑應咂了咂嘴吧,夾了幾口菜,一面吃着,一面抱怨道:“軍營之中,其他皆爲武夫,我和他們也沒有什麽可聊的。說實在的,我也寂寞的很。我觀察宋兄很久,見你儒雅倜傥,與其他武将大是不同,故此想親近結交。”
“承蒙岑主簿擡愛,宋某感激不已!”宋奇坐直了身子,不免有些受寵若驚,“其實,宋某也隻是俗人愚人一個,不像岑主簿那樣韬略智謀俱佳!”
“過獎過獎!”岑應放下酒杯,目光微擡,平視宋奇,拱手一禮,滿懷歉意道:“前日我搶了宋參軍的功勞,還請宋參軍海涵!”
宋奇連忙拱手回禮道:“說哪裏的話?這都是岑主簿的勸降之法以及勸降書的功勞?在下哪裏有什麽功勞讓你搶?當時元帥問具體如何攻心之時,若不是岑主簿及時提出勸降之法,在下一時半會還未必回答得出。應該是我謝岑主簿爲我解圍才對!”
“哪裏哪裏。”岑應聽了這話,心裏又是感動又是贊賞,覺得宋奇确實會做人,連忙擺手笑止,不知不覺,連稱呼都變親切了,道:“宋參軍真是大人大量!說實話,是宋兄的攻心之法啓發了我的勸降之法。或者說是因爲宋兄提了攻心之法在前,元帥才能接納我的勸降之法在後。”
“岑主簿過謙了!”宋奇微微一笑道,“我覺得岑主簿的智謀過人,實屬麒麟之才,怪不得元帥如此倚重于你!”
岑應摸着下巴,坦然笑道:“宋兄過獎了。如若說智謀,我這腦子裏确實有一大堆。如果倒回一千年,不是我誇口,我雖比不過諸葛亮,但是比起周瑜來,還是綽綽有餘!”
“岑兄何必有此一歎?我覺得你的智謀與諸葛亮相比,難分高下。”宋奇一面極力誇贊,一面向岑應舉起酒杯相敬,說話時,稱呼也變了。
“謝宋兄誇獎。”岑應舉杯停在面前,歎了口氣道:“但是在現在,我卻不能如此誇口。”
宋奇張着疑惑的眼神,不解地望着岑應,道:“你這話倒把我說糊塗了!”
岑應臉色一凝,喟然歎道:“咱們元帥文韬武略俱屬頂尖。我雖自負,但跟元帥比起來,自知難望其項背。我們這些謀士隻能作爲元帥的補充。我們所出的計謀,用或不用,隻能由元帥判斷。”
宋奇聽了這番話,有些明白岑應的意思了。岑應是感歎自己沒有實權,隻能出出主意,元帥雖然尊重他,但也還不到言聽計從的程度。這樣他的大部分計謀便不能得到實施執行。
宋奇舉起酒杯,笑着勸慰道:“岑兄,元帥雖然智謀深沉,但也難以面面俱到,在很多方面元帥還得倚重岑兄。且元帥一向知人善用。俗話說,天生我才必有用,長風破浪會有時。接下去還有很多大仗要打,岑兄有如此大才,總有你大顯身手的一天的。我想此次出征,岑兄一定能夠建立豐功偉業的。”
岑應聽了,心中一喜,欣然笑道:“借你吉言!但願如此!”舉杯與宋奇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又幾杯酒下肚之後。
“其實我不該有此抱怨,希望宋兄不要見怪。”岑應向宋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複娓娓訴道:“我能有今天,都虧元帥提攜。如果沒有遇到元帥,說不定我還在泥塗中掙紮呢。”說這話時,他的雙眸之中漾出一股水氣,神情黯然,似乎換了一個人,不再是那個心高氣傲的主簿。
“是啊,我們能有今天,都要多虧元帥的提攜。”宋奇順着他的話頭,歎息道。
“我不一樣的,我是全靠元帥提攜幫助。”岑應眼神憂郁而深邃,眉毛一擡,長歎一聲道,“不瞞宋兄,我原來是一個白蠟明經的書生,多次應試都不上第。差不多到了百無一用窮困潦倒的地步。後來碰到元帥,那時還是總兵,他将我從泥塗中擢拔起來,先是給他的公子教了幾年書,後來又讓我做了一個謀士,現在又讓我做随軍主簿。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元帥給的。”
“哦,原來岑兄還有這樣一番曲折的經曆!”宋奇歎息一聲,感慨道:“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砺出!自古英雄人物都是受盡折磨最後才成爲英雄的。”岑應表示贊同。
接着,兩人談曆史談軍事,從伍子胥談到範蠡再談到諸葛亮。伍子胥的經曆和金元帥有所相似,被滿門抄斬,但他并不愚忠,而是借他國之兵複仇雪恨,爲兩人所敬重。範蠡爲越王複國功高至偉,然而他功成不居,全身而退,避過兔死狗烹之結局,這在古代能有幾人做到?至于諸葛亮,他們不僅佩服他的智慧謀略,更佩服他心靈手巧,能憑空發明各種奇巧機械,如連弩,木牛流馬,孔明燈,八石陣等等,古代的智士又有幾個能做到?
兩人相談甚歡,似有相見恨晚之感,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忽然從街巷中傳來急促的馬蹄之聲,咯咯之聲越來越響。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将醉醺醺的目光投向窗外。
隻見狹窄的街道上,一人一馬如飛而至。馬上乃是一名軍士,那軍士到了酒樓門口,甩蹬離鞍,跳下了馬。之後便蹬蹬蹬上了樓梯。
軍士見了兩人,略微拱了拱手,大聲傳令道:“岑主簿,宋參軍,元帥命你們立即回大營,有要事相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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