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明朱公府議事廳上,燈燭輝煌,照如白晝。廳裏黑壓壓擠滿了人,島上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來參加會議。
雖然知道對手是誰,也知道對手手中的牌是什麽,但是要談營救卻不知道從何着手。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那變色虎隐身于何處,更不知道他把宋奇藏在何處。
這夢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在偌大的島上尋找一兩個人,那簡直比大海撈針的難度還大。
大廳裏雖然擠滿了人,一下子安靜下來了,甚至可以說有些寂靜。
這是一陣激烈争吵之後的短暫平靜,也是即将爆發的更激烈的争吵的前奏。
明朱公高坐于正中的太師椅上,一言不發,眼神空洞地望着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也眼神空洞地互相對視着。
這種沉寂維持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這時隻見萬九号海船船長樊一瑙,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大廳中的平靜。隻見他向明朱公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公爺!那變色虎隻不過抓了兩名不足輕重的無名小卒,哪裏值得我們如此興師動衆?他想以此威脅公爺,威脅夢島,那簡直是打錯了算盤。我們隻要不理他,他就無法施展其狡計伎倆!”
這一番話博得了一部分人的贊同。有人附和道:“是啊,一兩個無名小卒,管他做甚!”
“我不這樣認爲!”花猛瞟了樊一瑙一眼,然後徐徐掃視周圍衆人的臉,奮然道:“雖然是兩個無名小卒,但也是兩個活生生的人。這兩個大活人,其中一個是十四王子的府兵,在明朱公府活生生地失蹤了,我們若不顧不管,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我們夢島畏懼匪徒草菅人命不顧道義?”
花猛的話當然也博得了一些人的贊同。“是啊,我們這裏人才濟濟,豈能畏懼一個匪徒?”
樊一瑙立即反駁道:“不是我們畏懼匪徒,也不是我們草菅人命。問題是夢島這麽大,我們又不知道匪徒隐匿在哪裏,怎麽去救?再說,匪徒要的是天書。一邊是無名小卒,一便是無價之寶,孰輕孰重,連三歲小孩都清楚明白。難道爲了救無名小卒,就讓公爺将天書獻給那匪徒嗎?”
“公爺!樊船長說得對。天書是無價之寶,絕對不能交給那匪徒!”一直沒有說話的西門柳幹咳柳一聲,挺身而起,向明朱公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語氣平緩道:“那宋奇來路不明,我們犯得着不計代價去救他嗎?”
“你有何高見?”明朱公向西門柳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西門柳謝了坐,緩緩說道:“從昨夜到今天我一直在思考,那宋奇到底是什麽來頭?自他一上島,島上便接連發生事故。先是蒙匪劫持事件,現在又是匪徒要脅事件。這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西門掌櫃,你懷疑什麽?”馮膽隔着幾人向西門柳質問道。
“上次宋奇被蒙匪劫持,最後有驚無險,竟然毫發無損。”西門柳說着,語氣有些激動起來,手也不停地向空中揮舞,“這次又被匪徒劫持。當然這次大家都沒有親眼目睹,所以這次到底是被劫持還是其它狀況,大家都不得而知。但是公爺實實在在收到了匪徒的威脅信。”
樊一瑙點頭贊同道:“是啊,我們都在參加祝壽大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到底有沒有人被劫持,完全是根據匪徒的箭書所言。”
西門柳見有人聽進了他的話,便繼續抽絲剝繭分析案情道:“今天是公爺的六十壽辰之日,各國來賀,如此重要的祝壽大會,島上幾乎人人參加。宋奇如果是在祝壽大會現場被劫持,怎麽可能無人目擊?如果他是在祝壽大會現場之外被劫持,那麽他爲什麽不來參加祝壽大會?他究竟去了哪裏?他究竟要幹什麽?我們都不得而知。上次那場劫持事件是否是他自到自演的一場鬧劇?而這次,或許根本沒有劫持事件。”
毛勇皺了皺眉頭,質問道:“沒有劫持?那宋奇爲什麽失蹤了?公爺收到的威脅信從哪裏來的?”
“這就是他高明之處。”西門柳瞥了一眼毛勇,又将目光掃視全場道,“之前他導演了一場劫持戲給我們看,讓我們印象深刻。然後這次他自己玩一場失蹤,便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被劫持了。而實際上,他并沒有被劫持,他隻是射出這封威脅信後就主動失蹤了。”
“你是說這封威脅信是宋奇射的,而不是變色虎?”人群中有人問道。
西門柳手向空中用力一揮,斬釘截鐵道:“對!這封威脅信是宋奇射的,也是變色虎射的。因爲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你說宋奇就是變色虎,你有何根據?”馮膽盯着西門柳問道。
西門柳呵呵一笑,道:“據闳将軍說,那變色虎是三個月前從東海郡海邊消失的,而宋奇就是那時來到島上的。據此而言,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否則怎麽會如此巧合呢?”
馮膽反駁道:“據闳将軍所言,那變色虎武功高強,而宋奇毫無武功。他們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西門柳雙手擡起,在臉上畫了一圈,解釋道:“闳将軍也說過,那變色虎易容技術極高。他完全可以僞裝成一副沒有武功的樣子。再說你們誰跟他較量過,怎麽能确定他沒有武功呢。”聲音頓了頓,又說道:“還有宋奇來島上之後,幾乎天天與幾個女孩子呆一起,從來沒有跟男人一起碰過面,他這樣做又是爲什麽呢,還不是怕暴露他的真面目嗎。”
毛勇點了點頭,複又搖頭道:“你說的雖有道理。可是宋奇是和淩雪一起登島的。之前他一直住在陳國的黃龍嶺,根本不在衛國的東海郡。”
西門柳雙眸一凝,盯着毛勇,咄咄逼人道:“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他當然懂得迂回曲折更能赢得信任。否則他何以能自由進出防備森嚴的明朱公府?何以能輕而易舉地将威脅信射在龍吟館的大門口?”
馮膽冷笑一聲道:“宋奇在黃龍嶺住了三四個月,他有沒有武功難道淩雪會不知道?你僅僅根據登島的時間判斷,就斷定宋奇就是變色虎。你這太牽強附會了!再說宋奇已經被師父收爲徒弟,怎麽可能是變色虎,你的意思難道說淩雪也是變色虎?”
西門柳嘿嘿一笑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那翟旺是什麽人?他不也是黃龍嶺門下人嗎?”
馮膽眼睛一瞪,指着西門柳的鼻子斥道:“西門柳,你太過分了!竟敢污蔑師傅!”
西門柳攤開雙手,皮笑肉不笑道:“你不要誤解,我絲毫沒有誣蔑你師父的意思。翟旺是蒙匪,這是事實吧,他也是淩教頭的徒弟,這也是事實。我隻是實事求是,絕對沒有其它意思。”
“有你這樣實事求是的嗎。如果僅根據上島的時間,那麽你西門柳的兒子西門雲也是中秋之前回島的。而且他武功不低,他是變色虎的嫌疑更大!”毛勇火冒三丈,憤憤然向西門柳靠去,似有揮拳痛揍幾拳之意,被樊一瑙挺身攔住了。
西門柳亦瞪着毛勇叱喝道:“你想怎樣?!”
明朱公一直靜聽,兩條眉頭都擰到一處去了,此時向下面擺了擺手,沉聲道:“好了!不要吵了!吵能解決問題嗎?不管宋奇是不是變色虎,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他,這樣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這時隻聽外面傳來一聲高呼:“十四殿下駕到!”
明朱公聽了,正要起身去迎,隻見下面的人群迅速向大廳兩廂靠攏,中間讓出了一條三人多寬的通道。十四王子在闳羽等八九人的簇擁下急速穿過通道,已然來到明朱公面前。
“殿下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明朱公離開座位,引十四王子坐于正中主位。立時有人搬來一張椅子,加在明朱公身旁。
“不敢不敢!”十四王子稍微謙讓了一番,便昂然而坐,然後側臉望着明朱公,關切地問道:“查出匪徒手中所劫持的人是誰嗎?”
“剛剛查明。”明朱公長歎一聲,“失蹤了兩人,一人乃是我們的客人宋奇,還有一名是殿下的府兵。”
十四王子聽了這話并不吃驚,顯然他已經掌握了部分情況。
他點了點頭,然後拍了下椅子,憤然道:“這匪徒也太猖狂了!他這不僅僅是威脅明朱公,也是向小王示威!”又擡頭望着闳羽道:“闳将軍,你就在這裏協助明朱公,不管匪徒躲在哪裏,都要把揪出來,把人質就出來!”
“多謝殿下!”明朱公忙擺手制止道,“此事發生在夢島,我們足以應付,豈能讓殿下費心!”
十四王子按住明朱的手,目光一凝,臉上挂着肅然的表情,正色道:“我相信夢島到能力足以對付匪徒。但是匪徒所給的期限太短,而且有我們的人被抓,我們豈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