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通過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盡管剛剛的經曆讓他仿佛墜入了冰窟裏,現在心底的寒意仍止不住地往外冒,但他已經冷靜下來,并開始分析現在的情況。
“應該不是傳送...”
這是蘇烈冷靜下來後做出的第一個判斷:“進入‘墳墓’是需要鑰匙的,哪怕是異神,也無法直接把我傳送到‘墳墓’裏,何況還是抵達禁區,進入那座深處的遺迹裏。”
“所以,有可能是幻覺,敵人能夠獲取我的記憶,然後把它呈現出來?”
“這确實有可能,在星都裏,能夠進行無障礙的交流,這很可能跟精神或心靈方面的能力有關系。”
“既然存在這方面的能力,那挖掘我内心的記憶甚至秘密,也就并非沒有可能。”
“隻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就在這時,蘇烈突然發現,四周的光線開始暗淡,哪怕自己的星蘊光輝也像是受到什麽東西的壓制,逐漸暗淡,并且星蘊正在消失。
接着,他聽到後面響起一聲輕響。
咔咔咔——
那似乎是粗糙的事物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音,蘇烈的頭皮立刻緊繃,腦海中勾勒出這樣一副畫面:位于他身後的那口石棺,正在緩緩打開!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他的情緒正在變得緊張,但蘇烈沒有明顯的慌亂,他正想轉身,卻想起剛才隻是看了那石棺上面的符号,自己就差點被恐懼壓跨。
如果現在直面那棺中出現的事物,自己會否直接精神崩潰?
這已經無關勇氣,而是生命高度上的距離,畢竟那棺裏躺着的,很可能是克拉夫門後那個宇宙中,最強大的神靈之一。
無論是三大柱,又或是‘吞噬神明者’的稱号,無不說明,支持着蘇烈的觀點。
他及時控制住自己,沒有轉過身去,但在腦海中,卻有畫面浮現。
毫無特殊之處,普通得就像亂葬崗裏随處可見的石棺,現在棺蓋一點一點地打開,那棺椁中是濃郁得近乎實質的黑暗,黑暗正在裏面無聲蠕動着,并且微微地飄蕩起一縷縷漆黑的氣息。
蘇烈呼吸變得沉重,皮膚底下血管微微鼓動,他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在尖叫着。
離開這裏!
蘇烈悶哼了聲,鋼牙緊咬,想要展開行動。
現在無論什麽樣的行動,也比什麽都不做強。
可無論他的意念多麽強大,他的身體卻像是不聽指揮般,一動也不動。
動啊!
動起來啊!
蘇烈在心中大吼,然而這一點用也沒有,他的身體像是被灌進了大量的鉛,根本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要命的是,他腦海裏的畫面仍在變化着,仍在浮現着。
蘇烈‘看’到從打開的石棺裏,有一隻手掌探了出來,那是一隻漆黑的手掌,它似乎由純粹的黑暗構成,手掌之中,難以言喻的黑暗在無聲流淌着。
于那黑暗裏,張開了一隻隻眼睛,這些眼睛大小不一,不同形狀,像是不同生靈
的眼睛。
它們注視着蘇烈,隐隐約約,密密麻麻,均透出一股強烈的渴望,仿佛盯上了一頭心宜的獵物!
蘇烈胸膛起伏,汗如雨下,他的眼睛裏遍布血絲,脖子鼓漲,變得通紅。
他使出全力,想要讓自己動起來,可這個時候,他卻一點也動彈不得。
腦海中,他‘看’到那隻漆黑的,遍布眼珠,但少了一根指頭的手掌,正朝自己探了過來。
它不斷接近,在它四周,有一圈圈波紋擴散,空間凸起,仿佛那隻手正穿透時空,向自己摸來。
而此時,蘇烈卻無法阻止它接近。
那隻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終,它已經來到蘇烈的背後。
蘇烈現在隻剩下眼珠還能夠活動,他勉強往下看,眼角的餘光處,他看到一根黑色的手指,從自己脖子後伸了出來。
他頭皮一下子崩緊,發麻。
就在這時。
他的腦海裏,那隻手掌猛地扣下,一根根手指合攏。
他被捉住了!
與此同時。
蘇烈聽到黑暗裏響起一聲尖利的,充滿恐懼的叫喊。
眼中黑暗搖曳,出現一道道細若遊絲的光芒,那光芒宛若裂痕,下一刻,黑暗支離破碎,仿佛被撕碎的漆黑幕布,碎裂消散。
于是蘇烈重新看到了掉滿石牌的大廳,看到天陽就在自己身邊不遠處,他一下子喘出口大氣,仿佛了對身體的支配權。
“老爹?”
天陽看見蘇烈頭發被汗水打濕,氣息萎靡,竟然消耗極大。
他連忙取出了‘儲能球’,告訴蘇烈用法,看着父親吸入一縷縷星蘊,氣息逐漸平穩,這才松了口氣。
恢複了大半星蘊後,蘇烈将‘儲能球’推回給天陽,正要說話,突然巨阙一緊。
天陽見他有異,順着他視線看去,隻見他們所在的這座大廳裏,不知何時多了道身影。
那是一個老人,但非常高大,身高超過三米,隻是形體枯瘦,他穿着一件非常寬松的黑色長袍,那件長袍上許多古怪的,邪異的标識。
他白發蒼蒼,皮膚像是樹皮一樣皺巴巴的,他雙手捂着臉,所以看不清他的臉孔。
啪哒。
有東西從他手中滴落,原來是滴鮮血,這時天陽才注意到,那個老人并非用手捂着臉,而是雙手插進了自己的眼睛裏。
他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于是打算挖出自己的眼珠,但似乎已經太遲。
這個時候,那個老人的皮膚迅速變成灰色,接着皮肉一塊塊地掉下來,他的臉迅速消融,像扔進火裏的蠟燭。
他的眼珠,他的牙齒,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臉上的東西不斷地掉到地上,融化成血水。最後他的長袍掀了開來,從裏面滾出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種族,不同生靈的腦袋。
那些腦袋,那些臉孔,無一例外地展出着恐懼的表情。
随後這些腦袋,那件長袍,以及老者的屍塊,像是泡沫般淡去,消逝。
目睹這一幕的天陽,不由朝蘇烈看去,蘇
烈一臉茫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可在這個時候,他們兩人同時聽到了一聲輕呼,看見大廳的入口處,有道小小的身影靠着門扉,小手掩住嘴巴,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然後發出一連串如同音樂般美妙的聲音。
那顯然是天陽所不知道的語言,可他卻自然而然地聽懂了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們殺掉了噩夢老者?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這道靠在門邊的身影,正是之前在神廟附近遇到過的小女孩。
天陽和父親交換了個眼色,然後道:“是你用石牌向我們示警的嗎?”
那個小女孩這時才反應過來,她驚呼一聲,身影又像之前那樣,寸寸消失,仿佛被橡皮抹掉。
天陽連忙叫道:“别走,我們沒有惡意!”
于是那道身影消失了大半後,又開始一點點重現,那個小女孩輕咬着唇瓣,眼珠滾動,像是在掙紮猶豫,片刻之後,她才點頭道:“對,是我。”
“這座大廳後面,就是噩夢庭院,噩夢老者就住在那裏面,他會讓每個出現在此地的生靈都陷入不可自撥的噩夢裏,他會挖掘你們心中最深沉的恐怖,并将之化爲現實。”
“你們将會被自己的噩夢殺死,但現在,死的卻是噩夢老者,你們是怎麽辦到的?”
天陽看了看蘇烈,他也不知道那所謂的‘噩夢老者’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那東西臨死前到底目睹了多可怕,多恐怖的東西,才會自挖雙眼,卻還是無法幸免。
蘇烈則隐有猜測,但現在不是讨論的時候,他看着那個小女孩說:“你叫什麽?你能告訴我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小女孩輕輕點頭:“我叫阿璃,這裏可不是交流的地方,傳道者随時會出現。”
“傳道者?”
“你們也見過,就是那人身豹身的東西,它可以讓星都的居民都成爲信徒,它可以支配信徒,讓信徒做出任何事。”
自稱阿璃的小姑娘招了招小手:“跟我來。我帶你們去避難所。”
天陽看向父親,蘇烈點了點頭,兩人便離開大廳,跟随阿璃深入星都。他們經過一條條空曠的街道,穿過一座座或屹立或倒塌的建築,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座還殘餘大半的高塔裏。
但阿璃沒帶着他們往上走,反而鑽進了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等他們來到底部,從大門出來時,眼前霍然開朗。
他們來到了一片平台,這裏用磚石或木材,搭建着一座座房屋。
房屋内外,有各種各樣的‘人’在活動,他們有的在練習格鬥動作,有的在準備食物,有的正打造着簡單的武器。
這些‘人’有的額頭長着豎眼,有兩頭四臂,有人首獸身,他們和天陽之前見到的‘霜人’差不多,隻是這些‘人’并非幹屍,皮膚有光澤,眼晴有神,身上臉上也未曾挂着冰霜。
他們一見到天陽兩人,都驚呼了起來:“沒有聖紋,是入侵者!”
阿璃連忙張開雙手,叫道:“他們是入侵者沒錯,但同時,他們也有可能是我們的救星。”
“我親眼看到,噩夢老者死在他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