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血落在地上的聲音。
老徐靠着牆根坐了下來,捂着手,左手骨折了,已經動不了。
他檢查了下身上的東西,手雷已經用光,星素彈匣已經打完,星蘊補充液也喝光了。現在陪伴他的,隻有一把長劍。
老徐幹笑了聲,拿出通訊器,呼叫起妻子來。
“長夜漫漫,我在黑暗中獨行,死亡是我的歸宿,戰場是我的墳墓。”
他用暗啞的嗓音,輕輕哼唱起夜行者的悼詞。
“長夜漫漫,我未曾獨行,同袍在我左右,一路我不感孤單。”
“長夜漫漫,我等彼此守望!利刃助我抵禦黑暗,我将永尋破曉之光。前路茫茫,邪氣凜然,我等行于黑夜,探索彼方。”
.....
這時,通訊接通了,能夠幹擾通訊的黑民似乎在剛才的追逐戰裏被幹掉了,于是老徐聽到妻子的聲音在機器裏響起。
“老徐?”
老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過了片刻,才努力擠出笑聲:“小麥在嗎?”
妻子的聲音一下子顫抖起來,像是感覺到什麽:“在,小麥。小麥快過來,爸爸叫你呢。”
接着,一把稚嫩的聲音在通訊器裏響起:“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很快,很快。”
老徐笑了笑道:“小麥,媽媽照顧你是很辛苦的,你要好好聽媽媽的話,知道嗎?”
“哦,小麥會很乖的。”
“那就好,去房間裏玩吧,我和媽媽說幾句。”
通訊器裏換回妻子的聲音:“老徐...”
“子衿你聽我說,我可能回不去了。不過你放心,韓樹那家夥會照顧好你和小麥的,如果他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他會知道怎麽做的。”
老徐朝窗外看了眼,繼續道:“你聽我說,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你。謝謝你願意嫁給我這種一無是處的男人,謝謝你給我生下小麥這麽可愛的女兒。”
“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很幸福。”
“别說了,老徐。你回來好嗎?我隻要你回來。”妻子的聲音顫抖着,已經帶上了哭腔,卻不敢哭出來。
“我很抱歉,子衿。”
“我愛你們。”
老徐一拳砸爛了通訊器,擦了擦臉,接着拎起長劍,踹開了大門,走到了街道上。
獨對前方密密麻麻的黑民。
老徐吸了口氣,繼續用他那微微沙啞的嗓音,唱出最後一段悼詞。
“長夜漫漫,我已埋骨他鄉。不必爲我哭泣,我将在黎明彼岸,靜待晨光。”
........
低沉的尾韻在街道上回蕩,消失,這時老徐幹笑了聲:“怎麽樣,黑暗雜種嗎,這是老子獻給自己的悼詞,老子是夜行者,才不怕你們這些雜碎!”
星蘊顯現,老徐大吼一聲,沖向黑民。
黑暗子民發出癫狂的嘶吼,張牙舞爪,扭動軀幹,如同一片黑潮洶湧席卷。
這個瞬間,老徐腦海中掠過一副副畫面。
在那些畫面裏,都有溫暖的光芒,沒有一絲黑暗存在。
在那些畫面裏,他看到了穿着婚紗,笑容滿面的妻子。
在那些畫面裏,他看到剛剛出生,發出第一聲啼哭的女兒。
在那些畫面裏,他看到哈哈大笑,滿臉幸福的自己。
再見了...
老徐嘴角揚起,看到那個從末見過的灰白黑民,甩動那把巨大的骨刀,帶起死亡的呼嘯,朝自己的脖子橫掃過來。
星蘊已經油盡燈枯的他,已經做不出任何應對的動作,隻能看着那片灰影不斷接近,宛若死神揮來的鐮刀。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赤紅的斷刃,橫在了他和黑民之間。
當!
骨刀和斷刃碰撞,那把巨大的灰白刀刃當既高高揚起,扯得那個灰白的生物中門大開。
于是,那把赤紅的斷刃一記橫掃,掃出一片紫紅爆炎,被斷刃掃過,手持骨刀的黑民被斬成了數截,接着身體被爆炎炸飛,化成碎片,伴随着燃燒的火焰落往四面八方。
老徐頭腦一片空白。
視線先是落在那把斷刃上,看到這把手掌寬,斷了一截的武器上遍布細密的裂痕,那些裂痕泛着紅光,顆顆火星從其間噴濺出來,落往地面。
那把斷刃的握柄上纏着破損的布條,給人原始蠻荒之感。
視線再往上移,老徐看到了一道略顯單薄,卻充滿爆發力的身影,以及,一頭極爲耀眼的銀色短發。
老徐的心髒重重一跳,像是想到了什麽。這時,那人回過頭來,于是老徐看到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以及眼中溫暖如同陽光般的光芒。
老徐表情呆滞,過了兩秒,才叫了起來:“天陽?”
“好久不見了,老徐。”
“看上去你不太好,你休息下吧,剩下的我們來處理,很快的。”
接下來,老徐幾疑夢中,他看到失蹤了大半年的天陽揮舞着那把殘破的斷刃,釋放出波波紅紫色的爆裂火焰,輕松地清理着街道上的黑民。
他又看到一道金黃的光芒躍上半空,接着化成千萬金黃光束,宛若暴雨般落到街道,落進黑民中,制造出連綿的爆炸,制造出一團金色的風暴。
爆炸的轟鳴,能量的震動,紅紫爆炎,金黃光雨........它們爲黑民帶來了末日,驅散了黑暗。
老徐就這麽愕然地看着這一切,此刻他的心情還沉浸在人之将死的悲哀和自我犧牲的悲壯裏,但接着逃過一劫的欣喜悄然升起,和之前的情緒混合在一塊,讓老徐此刻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所以,剛才我白悲傷了?”
“我還給自己念了悼詞,呸,真不吉利!”
“我得趕緊告訴子衿,等等,通訊器好像讓我給砸了?”
“我的娘啊,我他媽砸什麽通訊器啊。”
心情淩亂的老徐,看着被爆炎和光束肆虐過的街道,看着股股濃煙正往上騰,才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
他愕然地看着正往回走的年輕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麽多的黑民,居然被天陽全部幹掉了。
這時,從村莊的深處,走出來一個女子,她背着張金黃的大弓,顯然剛才那些金黃光束就出自她之手。
她來到天陽身後,如同天陽的扈從,這個結論讓老徐吓了跳。
從剛才那些光束的威力來看,這個女子的戰力很強,至少是職級5,甚至是職級6。
這樣
的人,居然是天陽的扈從,這大半年天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時間,老徐覺得自己都有點不認識天陽了。
“天陽,真的是你嗎?”
天陽笑了笑:“是我,老徐。怎麽,認不出我來了?”
老徐哈哈一笑,但這個動作卻牽扯到了他手臂的傷,頓時一陣吡牙咧嘴。
“說來話長,我先幫你處理傷口吧。”
天陽給星洛發了個指令,讓她警戒四周,自己則扶着老徐到一處牆角坐下,然後檢查起老徐的傷勢來。
原本在拾荒城的他,收到了饑餓舞會那條通訊,得悉擎天堡爆發了堡壘戰争。
擔心曾經堡壘上的朋友會有危險,再加上父親還在尋找袁數,于是天陽安排好工作,便帶着星洛通過夾縫之門,來到了127号逆界。
之後兩人秘密前往門外的前進基地,但途中發現大批黑民的活動,還見到了爆炸和火光,便趕了過來,結果倒把老徐給救了。
幫老徐簡單地處理好傷勢後,天陽才道:“你怎麽會在逆界,你不是已經退役了嗎?”
老徐休息了一陣,已經恢複了精神,聞言大罵起來:“還不是驚濤堡那幫孫子,突然跟咱們打起來,導緻逆界兵員空虛。”
“結果那些黑暗雜碎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進攻了前進基地,前線告急,我這個退役的也給叫了回來。”
老徐說完,拍了下天陽的胳膊:“還好你回來了,要不然,你老哥我這條命就算交待在這了。”
他扶着牆壁站起來:“走,天陽。跟我回前進基地,隊長要知道你回來肯定高興,前段時間他還說起你呢。”
天陽笑了笑道:“老徐,我送你回去,但我不能跟你去基地,我的身份不方便,我還被堡壘通緝吧?”
老徐呆了下,才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當時遠征軍回來之後,便發布了對天陽的通緝,現在還沒有解除。
“這...”
天陽拍了下他的肩膀:“沒關系,來,我先送你回去。”
途中,天陽詳細了解堡壘戰争的經過,聽到堡壘的主力因爲戰争的關系大部分投入到戰場上,偏在這個時候,大股的黑民襲擊前進基地。
這兩件事總讓他覺得太過巧合,雖說黑民不大可能懂得配合驚濤堡在行動,但總覺得這背後似乎有人在推動這一切。
進而聯想到父親說過,袁數被魏城洲救走,而魏城洲已經是‘皮囊’,所以黑民的活躍,有可能和異神有關系。
“看來這場堡壘戰争,也不是那麽簡單啊...”
..........
擎天堡,下城區。
“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你們自己去上城區,去雲家,我就不跟你們一塊去了。”
蘇烈緊了緊披在身上的鬥篷,看了眼前這斷氏姐弟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這條僻靜的巷子。
他走出巷子後,摸出了通訊機,看到上面顯示着一條文字簡訊。
“死老頭,真會給我編排工作啊,他是不是忘記我早不是夜行者了...”
“袁數...這老小子難道在逆界裏?”
“那就有趣了。”
PS:糾正前文一個錯誤,薰的父親已經被我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