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重甲的胸口、護手、頭盔,全都噴薄着細細暗紅流火。
這簡直就是黑暗版的‘防禦強化’,并且遠勝于鬥宗的‘防禦強化’。畢竟當時在墳墓裏,蘇烈可是靠着這雙層護甲,硬吃一發‘雷暴’卻毫發無傷。
套上這身虛幻重甲後,蘇烈擡起巨阙,鎖定天陽,放手攻擊。
一劍又一劍的橫掃、豎劈,來來去去都是最簡單的招式。但這些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粗糙的招式,被蘇烈使來,威力卻大得驚人。
蘇烈随便一劍斬出,便會釋放一道黑色劍潮,那道漆黑劍潮所過之處,凡是擋在劍潮前面的物體,都會被劍潮裏那毀滅性的能量,摧枯拉稀地夷平。
蘇烈攻勢如潮,滔滔不絕,釋放出去的劍潮非但把小院的地面犁出一道道溝痕,而且破壞還蔓延到外間,劍氣如潮,切割着這大湖邊的地面。片刻之後,湖岸已經開始出現崩塌的迹象,大塊大塊的落石脫離了湖岸,掉進湖水裏去,砸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
月光已經帶着其它人離開院子,并且警告塗莫山那邊的人不要插手,盡快撤離。這個時候,她不敢把小汐桐交給别人。小東西被她緊緊抱在懷裏,不時長劍勾勒月牙,與迸射而來的黑暗劍潮互相抵消。
月光暗暗心驚,那些黑暗劍潮來到她身邊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月光應對起來依舊不輕松。而且,在那些劍潮中,月光感受不到星蘊的氣息。
此刻蘇烈給她的感覺,更像是逆界裏那些高階層的黑民,甚至是領主!
月光離得這麽遠尚且如此,就在蘇烈附近的天陽,壓力更是巨大。他一直繞着父親轉來轉去,用更加敏捷,更加靈活的身法,讓蘇烈大部分攻擊都落在了空處。實在躲不過去,便用‘冰裂波’抵擋,但冰裂波無法完全阻擋黑暗劍潮的推進,它們隻能稍微阻止,随後便被吞沒。
面對這種狀态的蘇烈,天陽知道,冰魄刀的作用不大,隻有‘黑霆’才有足夠的威力,能夠和父親抗衡。
可他現在哪有時間回漂流小鎮的收藏室去取回‘黑霆’,無奈之下,隻好運用冰魄刀的寒意,騷擾并讓蘇烈的動作變得遲緩。
又避開了一劍,天陽叫道:“老爹,别打了!我知道你還在裏面,你還沒有消失!”
“我是天陽啊,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不知道是受到冰魄刀寒意的影響,還是聽到了天陽的話,蘇烈的動作變得遲鈍且猶豫起來,眼中的紅芒也顯得暗淡。
天陽繼續叫道:“你是蘇烈!你是蘇烈啊!”
“快想起來吧,就想你記不起我,你總應該記得你的妻子吧?”
“你在墳墓裏,也未曾忘記她。你這一路上,幾乎每天都在思念她!你還用木頭給她雕了一些小玩意,你還記得嗎?”
“你還記得南菲嗎?”
蘇烈突然動作一僵,手松了開來,巨阙掉到了地上。他捧着頭,猛地把
面具扯下來,喘着氣低語道:“天陽...蘇烈...南菲...”
“南菲...”
“南菲!”
他擡起頭,眼中的紅光和漆黑都退去了,露出黑白分明的眸子來。蘇烈看着自己,看着已經變成廢墟的小院,看着被黑暗劍潮切割出一張網格的湖岸區域。
他的表情,像是從一場深沉的噩夢裏醒來。
見到父親重新恢複理智,天陽松了口氣,走了過來道:“老爹,你還好吧?”
“不好。”
蘇烈搖着頭:“很不好,我出事了。天陽,我的星蘊...不見了。”
天陽心神俱震:“你說什麽,你的星蘊不見了?星蘊好端端怎麽會不見了?”
蘇烈閉上眼睛,仿佛在感受星蘊的存在,良久,他苦笑起來:“沒有錯,我已經感覺不到體内有星蘊的存在了。”
“它們就像被誰偷走了一樣,消失得一幹二淨。或者因爲這一點,再加上我剛才在睡覺,所以才會被黑暗的力量影響,并控制住。”
“如果我不睡覺的話,應該可以保持住理智。可如果我睡着了,下次,可能就醒不來了。”
天陽無法立刻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他咬了咬牙道:“老爹,沒關系,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不行,我不能留在這。”
蘇烈果斷搖頭說:“如果我留下來,一旦睡着,我可能會再失控。”
“我不能讓你受傷。”
說着,蘇烈身後那條‘披風’開始從中間部分裂開,它們向上揚起,安靜燃燒的黑色火焰化成了一雙巨大的黑色羽翼。
“天陽,接下來的路,可能要你自己走了。不過我相信,你能夠走得很好。記住,如果聽到我失控的消息,做你該做的事!”
蘇烈嘴角揚起,伸出手,用力地摟住天陽:“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不過,能夠和你一起旅行,我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
“再見了,兒子。”
蘇烈手一捉,地上的巨阙就跳到他的手裏。不給天陽挽留的機會,他身後兩隻翼翅一振,呼一聲,他沖天而起。稍在半空凝停,便閃射而去,化成一顆閃過夜空的黑色流星。
“老爹...”
直到這時,天陽才反應過來,朝夜空大叫起來:“老爹!”
天亮了。
月光朝不遠處坐在亂石上的天陽看了眼,歎了口氣,抱着小汐桐走過去。
自從蘇烈走後,天陽就這麽失魂落魄地坐着,他仍不敢相信,蘇烈就這麽走了。
這時,他聽到一聲柔弱的叫聲。
“粑粑...”
天陽擡起頭,看到的是汐桐的臉蛋,小家夥眼晴濕濕的,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捂在天陽的臉上。
感受着那柔軟的觸感,感覺到那掌心小小的溫暖,天陽的雙眼才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他從月光手上抱過了汐桐,把頭朝在小家夥的身上,輕輕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天陽擡起頭,朝小家夥笑了笑,握住她那柔軟的小手,放到嘴邊哈了口氣。
汐桐這才咯咯咯笑了起來。
“叔叔他...”月光欲言又止,最後選擇了沉默。
天陽看着她,說:“老爹他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有一段時間,我是指很長一段時間,他在逆界裏流浪。”
“所以,他發生了一些變化。但那并非他本意,他仍苦苦掙紮,向往光明。”
“可是現在,他的‘光’不見了,他的星蘊消失了,所以他才會變成昨晚那樣。”
月光沉默了片刻,才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那現在,叔叔去哪?”
天陽看向晴朗的天空:“他應該回去我們出身的那座堡壘。他說過,如果他再睡過去,可能就永遠也‘醒’不來了。”
“所以,我想,在他下次沉睡之前,他要去見一個人,殺一個人。”
“那麽,要是讓叔叔的星蘊恢複,他能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月光問道。
天陽一怔,接着道:“可我不知道怎麽恢複他的星蘊。”
月光掉頭就走:“有人應該清楚。”
“誰?”天陽抱起汐桐追問。
“不死行商。”月光停下來,回頭道,“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說不定會有辦法。”
天陽猛地記起,當時在難民營裏見到那個老人時,老人的帳篷裏販賣着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或者,那些東西裏面,可能會有幫父親找回星蘊的事物!
這時,一輛輛戰車出現在不遠處。戰車打開,從裏面下來一列列赤洲堡的士兵。
昨晚參加過宴會,赤洲堡的将軍李君威跳了下車,大步朝衆人走來。
他看了看四周,然後道:“很抱歉,各位。你們破壞了我們的城市,但看在你們昨天幫助過我們的份上,城主的意思是,這次就不跟各位計較。”
“但我們需要請各位離開,還請你們能夠理解。”
塗莫山苦笑了聲,點點頭,看向天陽道:“我們走吧?”
天陽要去找‘不死行商’,也不願意在赤洲堡裏繼續呆着,點頭同意。衆人回到自己的磁能車上,離開了赤洲堡。紅寶石商隊要繼續啓程,前往西大陸,天陽幾人原本就打算在這裏和商隊分道揚镳,便幹脆在這個時候分開。
白月光獵團的車裏面,如今車艙裏多了龍膽和紅袖兩人,空間顯得有些狹窄。
紅袖在車裏陪着小汐桐,龍膽幹脆挪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道:“月光,你這是打算回午夜集市?”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月光反問道:“不然呢,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不死行商’的地方,不去那找,上哪找去。”
龍膽小心翼翼地看了天陽一眼,才道:“你們别怪我潑冷水,雖然我也希望可以在那裏找到那老不死的,但我們很可能撲空。”
“據我所知,那個老頭子從來都隻能偶遇,而且我聽說,除非他自己肯見你,否則哪怕他的帳篷就開在你眼前,你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