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大地之上,劍鳴不休。
天陽被這一劍,抽得離地而起,數息之後,才落到地上。
王良一又至。
沒有釋放星蘊,王良一卻憑借手中之劍,演出漫天劍光。虛虛實實,眼花缭亂,如同千軍萬馬,刀劍齊揮般攻向少年。
天陽頓時給打得手忙腳落。
有好幾次,他都想放出星蘊,以極速脫離。可見人家半點星蘊欠奉,自己動用星蘊,豈不窩囊?
少年咬牙,強壓下脫身的沖動,施盡平生所學,苦苦抵擋着王良一這劍道高手的淩厲進擊!
王良一嘴角微微揚起,可惜天陽滿眼劍光,哪裏還看得清對手的表情。
又是一劍,劍勢霸道絕倫,仿佛要把天陽連人帶劍的劈開。
天陽強壓心中駭色,發聲怒吼,以壯心氣,金風悍然迎去。兩劍相交,地上一圈氣勁吹拂,飛沙走石中,天陽雙腳一晃,幾乎要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管你用劍、用刀、用拳、用斧...與敵對陣時,雙腳要穩,要用力,要像山一樣聳立于大地之上。任風雨吹拂,我自屹立不動,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再來...”
王良一退出少許,讓少年有重整旗鼓的機會,天陽調整呼吸,放低重心,雙腳踞地,站得四平八穩。
“有點樣子。”
王良一輕輕說道,人又飄至,這次一劍遞來。劍勢輕靈飄逸,如同一片落葉,不知它飄往何方。
沒辦法,天陽隻好後撤,拉開距離。腳才擡起,王良一驟然加速,合身撞在少年身上。
天陽立刻失去平衡,落到地上,百忙間看去,夜星果然追來,刺向他眉心。
少年隻好在地上連續幾個滾動,躲開王良一幾趟刺劍,捉住機會彈身而起。還沒來得及站穩,不知何時貼近的中年劍師,又是擡腳一勾,絆得他身形傾斜。
此刻,天陽别提多郁悶了,知道自己不能再讓王良一帶着跑。否則,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任由自己栽倒,卻不再滾動,反而一劍削向人家的雙腳。
王良一眼中閃過贊許之色,一腳輕輕擡起,堪堪讓天陽削過劍底闆,卻以一個古怪,但保持着絕對平衡的姿勢,一劍刺下。
天陽眼瞳微微擴張,緊要關頭,他的心情反而變得平靜無比。少年突然松開了金風,貼着劍身往前滾去,撞在王良一的單劍上。
中年劍師一劍紮在地上,同時單腳被撞,人往後躺。王良一不慌不忙,雙腳互換,借力飄退。
天陽也趁機彈起,順勢用腳一挑金風,長劍跳回到他的手上。
兩人重回對峙之姿。
王良一輕輕點頭,天陽剛才的應對之法,連他也覺意外:“平衡是很重要的,無論你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要努力保持平衡。”
“再來!”
中年劍師三度撲近,劍光閃爍,殺得天陽隻能緊咬牙根,苦苦抵擋。
“不要讓别人主導節奏,要設法破局,然後把對手帶進你的節奏裏。”
“别想着毫發無傷的拿下對手,需要的時候,就要以傷換傷,甚
至以命換命。”
“别用你的腦袋去想,要用身體去感受,用你的直覺去對敵。當你想着怎麽應對時,你已經慢了一招。”
“最後...”
兩把劍不知道第幾次重重碰撞在一起。
而這時,王良一一拳擊打在少年的腹部。天陽全身震動,隻覺一股力量傳遞到體内,震動着他的五髒六腑,甚至連腦髓都震動起來。
他倒飛了出去,摔在地上,這次終于爬不起來了。
王良一收起拳頭,淡淡道:“别太依賴自己的武器,有時候,武器會背叛你。但你的身體不會,所以,要把你的身體,磨練成最強的兵器。”
天陽抱着腹部,表情痛苦:“可身體怎麽能當成刀劍使用?”
王良一笑容淡淡,夜星歸鞘,單手執着。
“如果你有一顆萬事萬物,皆可斬破的強大心靈。那手上有沒有劍,其實沒有多大區别。就像這樣...”
空着的手五指并攏,驟然間,那掌上的氣勢,變得如劍銳利!
天陽忍不住撐起身體,看去,便見王良一緩緩擡起手臂。
下一刻,朝天空揮去!
嘶——
大地上響起一聲尖銳嘯鳴。
天陽看向上空,研究所上方的天空,和之前一般,濃雲堆砌,層層疊疊,看不到一點陽光。
但這時,天空上那座偌大的雲海,中間處出現一線裂痕。
雲海上下錯落,緩緩分開,便仿佛被一把無形的劍,生生劈開!
天陽全身一震。
我手中無劍,亦可開天!
這一刹那,少年讀懂了中年劍師要傳遞給他的信念。
砰!
雲天之上,晴空霹靂。雲海中像是給投進一顆重磅炸彈,猛然爆開。雲層倒卷,狂風呼嘯,現出雲上藍天,燦爛陽光,自雲海上那個被炸開的缺口,投向大地。
陽光照亮着少年的臉,天陽一臉激動,心中感悟叢生。
過得良久,他才回過神。再看去,王良一已經遠去。
天陽連忙跳起來,大叫:“先生,爲什麽...”
遠處,王良一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少年耳中:“你讓斷家輸了一把金風,我很高興,僅此而已。”
天陽愣了下,這個王先生,該不會跟斷家有什麽過節吧?
王良一走了。
天陽卻不敢怠慢,一邊回想着剛才中年劍師的指導,一邊在空地上練習,要把這來之不易的經曆,刻印到自己的腦海裏,血液中,身體上。
讓它們,變成自己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這一練,就到了傍晚。
眼看天色昏暗,太陽快下山了,少年這才往回走。
沒走多遠,就看到薰靠着一塊大石,遠眺前方。
“薰。”
天陽揮揮手,朝少女跑去。
回過神來的女孩,連忙挽起被風吹散的發絲:“天陽,你怎麽在這?”
天陽嘿嘿一笑:“我都在這外面一天了,倒是你,怎麽有空在這偷懶?”
薰沒好氣道:“什麽偷懶,我也很忙好不好。昨晚看了一夜的
資料,今天又幫着老師救治那些實驗體。我連午餐都沒有吃呢,也就剛剛才有空,所以跑來這外面透透氣。”
天陽忙道:“那是我冤枉你了,對了,神孽研究方面,你們有收獲吧?”
薰神色微微一黯:“有是有,你送來的數據盒,還有今天在研究所裏收集到的資料,對于我們了解黑星堡的研究,有很大的幫助。隻是...”
“隻是什麽?”
薰往研究所的方向看了眼:“那些實驗體,我們幫不了他們。充其量,隻能緩解他們的痛苦。”
“老師說,神孽的器官移植是不可逆的,而且神孽器官的生命力極爲強大,它們會榨幹宿主最後一滴生命力。所以,如果放任不管,那些實驗體還能夠活很久。”
天陽忍不住問:“多久?”
薰輕輕握住粉拳:“如果營養充足,他們至少可以活個三五年。而對他們來說,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獄。我不敢相像,那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可就連我的能力,也無法治愈他們。”
天陽歎了口氣,握住她的肩膀說:“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我就是覺得這裏很難受。”少女捧着胸口,低垂着腦袋,“那麽多人在痛苦中呻吟着,慘叫着,可我卻幫不上一點忙,我...”
“薰。”
天陽把她的臉捧起來,盯着她的雙眼道:“我們隻是很平凡的人,所以,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足夠了!”
少女看着天陽的眼睛,少年的眼清澈,明亮,像一束溫暖的陽光。
于是,漸漸的,心裏的那股寒冷,陰霾,就這麽給驅散了。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戰地醫療車離開了研究所,車上隻有一名神孽實驗體。那是一個十四歲的大男孩,身體還沒出現異變,情況還算穩定,神孽器官和他達成了共生關系。
除了偶爾會發燒外,這名實驗體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羅珊要把他帶回擎天堡,此事已經獲得批準。
但...
“老師,其它的實驗體呢?”
醫療車裏,羅珊的個人辦公室中,薰朝窗外看了眼,研究所已經漸漸遠去。
羅珊放下電子闆,摘下眼鏡:“那已經跟我們無關了,戴上校會處理的。”
薰輕聲問:“怎麽處理?”
羅珊歎了口氣:“你不會想知道的。”
少女身體輕輕一抖,眼神一黯,又想起了昨日天陽說的話。要垂下去的頭,又擡了起來。
“我去看看實驗體。”
女孩離去,羅珊嘴角微微揚起:“這個孩子,好像長大了一點了。”
神孽研究所裏,天陽已經收到了回城的命令,收拾行裝,前往集合地點時,看到一隊隊士兵正朝放置神孽實驗體的建築奔去。
片刻之後,裏面響起了槍聲。
同行的蒼都像想到了什麽,就要沖去,卻同時被天陽和昆藍扯住。
馬尾青年咬緊了牙齒,卻沒有像上次那般沖動,最終停了下來,隻是握緊了拳頭:“黑星堡的混蛋,我要把他們殺光!”
天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