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劃過的燈光裏,有菌人閃過的身影,也有人類充滿恐懼的臉孔。
謝家的這支獵隊已經處于失控的邊緣,哪怕謝流已經不止一次叫人發射照明彈,可遲遲沒有人這麽做。
事實再一次證明,害怕黑暗是人類的天性,不管是升華者還是普通人。
一旦情緒失控,這種天性就會不斷放大,最後導緻精神崩潰。
謝家小隊的人員看不清黑暗裏發生了什麽事,利用黑霧構築出模型的天陽,卻“看”得清楚。
起初被菌人襲擊之後,謝流沒有聚攏人員,組成防禦陣形,這是獵隊失控的第一個原因。。
接下來,菌人在黑暗裏無聲接近。從黑霧構築的模型不難看出,這些東西總會陰險地從人們的背後出現。
然後直接張開嘴巴,噴出濃酸粘液。
謝家獵隊裏沒有堡壘職階,但就算有,隻要沒有到職級4,就無法爲同伴架起星蘊屏障。
于是,獵隊迅速減員。
不知道誰大叫了聲,跟着在天陽的黑霧模型裏,他看見有人發了瘋似的,朝出口高台的樓梯奔去。
黑暗裏那人跌跌撞撞,很快讓他摸到了台階。可他不知道,上面有兩隻菌人正等着他。
當他爬上台階的時候,兩隻菌人從高處躍下,張嘴噴出酸液,淋在這名戰士的頭頂和後背上。
黑暗中馬上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由于沒有刻意放大那個局部畫面,所以從黑霧模型裏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天陽知道,他的頭臉肯定爛了,這從模型中那道不斷扭動的身影可以看得出來,這名戰士此刻有多痛苦。
駕駛室外,一道光柱從那人身上劃過,光線轉了圈,落到了天陽之前進來的地方。
大胡子叫了起來:“大家過來,我們朝那邊突圍。”
這個選擇是明智的,現在菌人多數出現在獵隊之前進來的地方。剩下的人聽到大胡子的聲音,連忙跑了過來,聚攏在一塊。
大胡子一馬當先,扛着戰斧就沖了出去。
謝流跟在他旁邊,一手拿劍,一手持槍。
有人打着燈,這束光無疑成爲衆人的指路明燈,剩下的三名升華者緊跟在謝流兩人後面。
黑霧模型中,謝家獵隊一動,後面的菌人便跟了過來。
駕駛室裏的少年輕輕皺眉,照這樣下去,呆會這些人和菌人,非得從自己旁邊經過不可。
少年不由在心中暗道,戰争之主在上,别讓他們過來啊。
可惜,天陽不是戰争之主的信徒,大概這位神明沒有聽到他的禱告,所以謝家獵隊和菌人仍然往他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就在這時,一隻菌人跳到了天陽所在的駕駛室上。它撲了下去,淩空朝大胡子就是一口酸液噴去。
大胡子聽到破空聲的時候,立刻停了下來,酸液潑在他腳前的地上,把基地的防火層都給蝕掉了一大片。
那隻菌人落到了地上,大胡子惱怒地吼了聲,掄起戰斧一拍,将菌人掃飛了出去。
好死不死,菌人朝着駕駛室飛去。嘩啦一聲,撞碎了窗戶,落到了天陽的腳底下。
菌人也還沒死,爬了起來,突然朝天陽看了過來
。
距離如此之近,又是逆界生命,天陽再無所遁形。
少年一臉無奈,自是不能對菌人放任不管,探手取出黑霆。
下一刻,駕駛艙裏突然掃出一條黑色電蛇,電蛇将駕駛室剖開,去勢不止,劃過地面,從兩隻菌人身邊掃過。
兩隻菌人均是全身亂顫,突然轟一聲,自燃起來。
火光下,謝流看到,一道身影從駕駛室裏走了出來。那人戴着一張古怪的晶質面具,身邊的黑霧似乎濃了些,以緻很難看清他身上的護甲樣式,隻勉強知道那是黑色的戰甲。
這突然的變故,讓菌人也停了下來,接着它們舍下了謝家獵隊,反而朝天陽撲去。
天陽在面具裏哼了聲,舉起黑霆,也沒有使用任何能力,僅憑心間,讓黑霆的電光變化成鞭劍的形态。
少年揮動雷劍,一時間,電光大作。
隻見一條黑蛇般的電光在大廳裏縱橫決蕩,但凡被那條電光掃中,菌人皆是瞬息自燃。
火光越來越多,這時不用照明彈,謝流他們也可以看到,那面具人大展神威。手上一條電鞭揮舞之下,菌人無一近身不說,還燃成了一顆顆火球。
看着天陽手中的黑霆,謝流眼中露出貪婪之色,恨不得将此等神兵立時收入囊中。
若有這種神兵利器,别說菌人,剛才那些扈從也不在話下啊。
數息後,最後一隻菌人也躺下了,天陽這才收束電光,凝取成直劍的形态。
裝配區裏一片寂靜。
過得片刻,大胡子才揚聲道:“多謝這位先生施以援手,請問先生是?”
天陽擡手,在面具上輕輕一按,一圈無形的波動便擴散開去,悄然掠過謝流等人的身邊。
謝流看到,面具人跳了下來,從那晶質面具下響起略顯嘶啞的聲線:“我是誰不重要,你們不用放在心上,我隻是路過的。”
從聲音聽起來,此人應該有些年紀了,可謝流愣是沒想起,自己謝家裏頭有誰符合眼前這人的形象。
他倒是知道白家裏,有個家夥喜戴面具,不過那人年紀應該沒這麽大。
眼見那人要走,謝流再次落在他手上的黑色雷劍,突然擠起笑臉,快步走去:“這位先生,請稍等。”
面具人停了下來,轉過身:“有事?”
謝淼哈哈笑道:“雖然先生不願意留下姓名,不過先生救了我們卻是不争的事實。我謝流欠了先生天大一個人情,若無表示,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他探手入懷:“我這有件信物,就送給先生。在這段時間,先生若有需要,可拿它到謝家營地找我。無論是什麽事,謝流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再伸出來時,謝流的手中,赫然多了把小巧的手槍。
“請笑納。”
面具人眼中閃過訝色,謝流則微微垂着頭,把槍遞過去。
就在面具人伸手要接過時,謝流突然擡起手臂,臉上笑容猙獰,扳機壓下,槍口頓時噴出一團火光。
子彈擊中了面具人!
謝流哈哈大笑,仿佛那把黑色雷劍,已經是他囊中之物。
可這時,耳中卻有琉璃迸碎般的清鳴響起。
眼前一花,面具人的身影竟然像青煙般散起,然後就聽到一把嘶啞的
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你們謝家的人啊,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謝流笑容僵在了臉上,全身像過電似的,汗毛直豎。
“等一......”
他想說什麽,但這時,胸口一熱。謝流垂下腦袋,就見一截漆黑的電刃從胸口破開。
自己身上穿的護甲就像擺設一般,任由那把由雷霆凝成的劍鋒長驅直入!
雷劍橫切,從謝流左側劃出,又掃過他的手臂。
謝流睜大了眼睛,看見自己的手臂緩緩滑落,啪一聲,一截斷臂掉到了地上。
斷裂處焦黑一片,其中有火星遊動。
緊跟着,胸口變得好空虛,呼吸也變得十分困難起來。
謝流終于轉過身,看着站在眼前的面具人,他想伸手去捉住什麽,卻無力地摔到了地上。
眼皮越來越重,最後,他終于徹底地合上了雙眼。
謝流死了!
這突然的變故,讓大胡子等人頭腦一片空白。事實上,剛才謝流突然開槍,已經讓他們大吃一驚。
畢竟面具人剛救了自己一行,謝流這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可緊接着,本來應該中槍倒下的面具人,卻突兀地出現在謝流身後。這當中沒有任何過渡和緩沖,就像謝流擊中的隻是一道幻影,真正的面具人一直隐藏身形,直到剛才方突然出現。
事實自然不是這樣。
當天陽輕按夢魇面具時,便把在場的人拉進了夢境裏。
所以,剛才謝流其實是對着空氣開槍。
本來天陽隻是爲了防止被他們識破了身份,才多留了個心眼。沒想到謝流觊觎黑霆,居然恩将仇報,再一次刷新了他對謝家的觀感。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看謝淼、謝流這般作爲,便知道謝家長輩的平素作爲。
謝流死了片刻,大胡子幾人才反應過來,一個升華者用劍指着天陽:“你...你居然殺了謝少!”
天陽微微回頭:“有什麽問題?”
大胡子連忙按下那人的手:“這位先生救了我們,謝流居然恩将仇報,這樣的家族老子不想呆了。”
他摘下謝家的家徽,丢到了腳下,狠狠地踩了幾腳,視線掃過其它人:“我要退出大比,你們怎麽說。”
幾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有人苦笑一聲:“謝流死了,如果不盡早退出,搞不好謝家會把氣撒在我們身上。我跟你一塊走吧。”
其它人也紛紛表示退出,大胡子這才轉過身,對天陽恭敬說道:“這位先生,剛才謝流所爲,我們之前并不知情,能否放我們離開?”
天陽剛才在一旁觀察,也知道謝流是臨時起意,盯上了自己的黑霆。大胡子他們确實不知情,而且現在,大胡子踩了謝家家徽,形同劃清界線,倒也不必難爲他們。
便揮了揮手:“去吧。”
大胡子這才松了口氣,眼前這人,手上的雷劍威力無邊。人家甚至連星蘊都沒有外顯,便幹掉了諸多菌人。
至于他殺謝流的手段,更是讓人摸不清虛實,如果沒必要,大胡子不想跟這種人爲敵。
當下連忙謝過,帶着剩下的幾人,快步離去。
等人走後,天陽這才收起黑霆,在謝流屍體旁蹲了下去,開始搜刮起戰利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