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雲澤的辦公室,走在基地的通道裏,天陽的思維有些發散。
不知不覺,跟着亞當走進一條通道。這條通道傾斜往下,随着深入,少年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有所上升。
回過神來,才發現四周都是隔斷的栅格網。網後,則是一個管道的世界。
各種各樣的管道,大大小小,粗細不一。它們錯綜複雜地交彙在一塊,構成一種幾何的美感。
“這裏是?”
天陽提出自己的疑問。
亞當哈哈笑道:“帶你去見那個機工師,他就在地下管道區的深處。要是沒有我帶路,讓你在這裏轉上一天,你都未必找得到他。”
天陽深感贊同,從斜伸的通道下來,踏足地面後。前面是一個四通八達的迷宮,不時會有一扇維修門戶,以供修理工進出。
雖然亞當沒說,不過天陽大緻猜到,這裏面的管道應該是基地裏頭的各種傳輸管。不過看上去,這些管道跟上頭的基地設施一般,都已經相當陳舊了。
有些管道甚至打着補丁,看得天陽都小小地捏了把汗,這萬一能源洩露,再發生個爆炸什麽的,這座基地還要不要了?
顯然這不是他擔心的問題,而且行走在這片區域的亞當,更是大步直行,毫不擔心的樣子。
看來對于基地設施老化問題,基地裏的人員早就見怪不怪了。
想到這,天陽就更佩服那個深居于此的機工師。什麽樣的人,才敢生活在這片随時會發生意外和災難的地方。
這心得有多大啊?
“鐵叔是我們這技術最好的機工師,不過他以前,可是堡壘武器開發室的研發員。”
行走在如同迷宮一般的通道裏,亞當的步伐很重,靴子敲擊在地面的回響幾乎要掩蓋了他的話音。
“不過他的脾氣太臭,跟人合不來。有一次沖撞了他的上司,讓人給降了級。鐵叔一氣之下,幹脆不幹了,跑到我們基地來當一名機工師,專門維修和看護這下面的管道。”
亞當突然停下,天陽差點撞到他身上。
西陸男子站了片刻,然後才道:“記起來了,走這邊。”
他拐向一條支道。
天陽嘴角抽搐,剛才是誰說自己很熟悉來着,敢情你也不太認得路,這樣讓人很沒安全感啊,亞當隊長。
還好,亞當總息沒迷路,當他停下來時,一面長着鐵鏽,底色暗紅的金屬大門,出現在兩人面前。
亞當用力敲了敲門。
沒過多久,門框邊上的對講器響了起來:“誰啊?”
“我,亞當。”
對講器沒有回應,片刻之後,鐵門打開。一個頭發灰黃的中年人,在門後探出腦袋。他眼窩深陷,皮膚幹燥。
兩條法令紋,線條清晰。嘴唇緊抿,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你來幹什麽?”
門裏的中年人似乎沒準備讓人進屋的樣子。
亞當眨了眨眼睛道:“早些時候,沈部長送了我些煙草。可你知道的,我又不抽煙,于是就想到了鐵叔你。這不剛出完任務回來,就來找你了嘛。”
鐵叔這才哼了聲,把門打開:“油嘴滑舌,又想讓我給
你修什麽東西?我可先說好,破鋼爛鐵就别來找我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當天陽踏進門内的空間時,他又差點退了出去,如果不是因爲那扇暗紅色的生鏽鐵門,又給鐵叔關上的話。
門内的空間不大,也就跟天陽分配到的宿舍差不了多少,可就是這麽一點空間,還堆滿着一隻鐵架子、好幾口放滿零件的箱子、一張工作台。
在房間裏,鐵陽看不到床這種東西。從角落那卷成一團的毯子看來,怕是這個中年人每天都是打着地鋪過日子。
不過,讓天陽難受的,并非狹窄的空間。而是這狹窄空間裏,充斥着嗆鼻的煙味。
似乎就在剛才,鐵叔還抽過煙,而且不止一根。所以房間中飄蕩着蒙蒙白煙,劣質煙草的味道讓少年咳得耳根子都紅了。
鐵叔淡淡地瞄了天陽一眼,走到工作台,拿起一個零件放在機床上加工;“什麽時候收了個跟班?”
亞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鋁盒,打開,裏面是壓得整整齊齊的煙草。
他把這盒煙草放到桌上,鐵叔拿過去,用力嗅了口:“還行,說吧,想我幫你做什麽?”
亞當這才把天陽往前一推:“我沒什麽事要麻煩鐵叔,不過我這個兄弟,他的槍壞了,想請鐵叔給看看。”
鐵叔二話不說,伸出了手。
天陽也不客氣,把喪鍾拎了出來,放到鐵叔手上。
本來盯着機床看的鐵叔,忽感手中一沉,不由望去。
視線落在喪鍾的槍身上時,鐵叔瞳孔擴張,臉色激動:“是它?它怎麽在你手上!”
天陽一怔,心想難道這人認識蘇烈?不然的話,爲什麽看見喪鍾如此激動?
中年男人一下子把喪鍾拿了過去,仔細端詳。片刻之後,他恢複冷靜:“哦,看錯了。還以爲是我設計的那把槍呢,不過這把也不錯,造型夠猛。哪像現在的槍,又輕又小,跟個娘們似的。”
亞當陪着笑:“誰說不是呢,那鐵叔,你能修不?”
鐵叔翻了個白眼:“這基地裏,如果我都修不了,那就沒人能夠修得了這玩意了。不過得花點時間,畢竟這東西是淘汰的舊型槍械了。”
他随意将喪鍾放在工作台上,不再說話,繼續磨起零件來。
天陽不懂其意,看了看亞當。
亞當笑着道:“那就麻煩鐵叔你了。”
他拉了拉天陽,示意少年跟着來。兩人走出了鐵門,門關上後,天陽竟然覺得這片管道區的空氣,都要比鐵叔那小屋子清新。
“那個,鐵叔這是?”
“放心,他既然沒推辭,肯定會幫你把槍修好的。”
亞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
他們回到地面,亞當就回宿舍一趟,把自己的讀卡器借給天陽。
少年謝過後,獨自回到宿舍,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塊數據芯片的内容。
關上了門,天陽取出芯片,插進讀卡器的凹槽裏。
儀器的屏幕上很快浮現一些信息,它正在解析芯片的内容,整個過程隻有短短幾秒鍾。
但對于天陽來說,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
當【解析完畢】的字樣浮現後,天陽一秒也不想耽擱,敲下了讀取圖标。
屏幕上出現一
片模糊的光影後,有聲音響了起來:“看得清吧,渭陽。”
“可以了,烈哥,挺清晰。”
這時畫面變得清晰,可以看到,畫面裏是某座建築的内部空間。天陽看見了遠處的窗戶,以及丢滿雜物的地面。
鏡頭一晃,有人出現在畫面裏。是個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樣子,頭發淩亂,雙眼滿布血絲。
下巴更是長着一圈青色的胡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整理了。
他身上穿着夜行者的制服,但制服的顔色是暗紅色,而且那制服上的标記,跟天陽的有些不一樣。
同樣是一個銀色的月牙,隻是月牙下面不是旅人的剪影,而是一道持劍者的身影。
最後,天陽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間。在他的腰上,挂着一把槍。
喪鍾!
天陽的呼吸一重,他終于見到蘇烈了!這個可能是自己生父的男人,還是第一次以鮮活的印象,出現在少年眼前。
畫面裏,蘇烈點了點頭:“那我們休息一陣就下去。”
鏡頭轉動,陸續有幾人出現在畫面中。
這其中,甚至還有一個黑發如瀑,嘴角有痣的女子。
那個拍攝的人這時說道:“烈哥,你讓我拍這個幹什麽?”
蘇烈正站在窗口,拿了一根煙咬在唇間,點燃吸了口道:“上頭說了,這是一次不存在檔案裏的行動。但我覺得,還是記錄下來比較好,萬一有用到的一天...”
拍攝者笑了起來:“烈哥你想多了吧,咱們破陣人的行動,哪次不是絕密,哪次有記錄在檔案裏。”
“這次不一樣。”蘇烈搖着頭,“相信我,我有種感覺,這次行動不會那麽簡單的...”
畫面模糊起來,再恢複清晰時,屏幕裏一片漆黑。有片青色的光在掃動着,光芒裏是崎岖的地面,四周似乎是開闊的空間,看不到任何參照物。
要不是青光裏不時有人影走過,天陽都要以爲對方的拍攝器材是不是壞了。
從建築内部,一下子跳到某個黑暗的開闊空間,看樣子錄像應該是經過編輯的。
這時蘇烈的聲音在屏幕裏響起:“停,殷琪好像發現什麽。”
一陣腳步聲從屏幕裏傳來,那個黑發、身材纖細的女子出現在畫面中。
她指着前方,聲音低沉:“發現了瘋犬,數量不明,那些東西的眼睛已經退化了。不過我懷疑,它們的嗅覺會變得更加敏銳。”
話音才落,屏幕中就隐約響起了犬吠聲。
蘇烈笑道:“不用懷疑,它們就是!”
他拿起挂在腰側的喪鍾,指向黑暗。其它人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片刻之後,喪鍾那巨大的槍鳴從屏幕裏響起。
畫面片刻停頓後,再次播放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蘇烈等人似乎正在休息,那拍攝者感慨起來:“真沒想到,紅泥鎮的下面竟然有這麽大一片空間,還有生活在地底的黑民。烈哥,你說這地方得有多大,我看跟一座城市差不多了...”
天陽渾身一顫。
紅泥鎮!
地底空間!
那不是古鋼他們去過的地方嗎?原來十七年前,蘇烈已經帶人去過!
他去那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