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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寬敞的房間裏一片漆黑。借着淺淺的月色,仔細看能發現大床上有一雙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初語靠在葉深懷裏,眼皮有些打架,可是頭腦卻異常清醒。
好聽的法語自男人的口中傳出,低沉的聲音帶着絲絲缱絹,就像陳年老酒飄着的酒香。
初語打了個哈欠,随後仰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不用念了,我睡不着。”
葉深停下聲音,伸舌舔了舔嘴角:“做運動?”
初語笑着推他:“别鬧。”靜了片刻,“覺得我過分嗎?。”
“不。”
“剛知道我被最親的人送走的時候,我大哭了一場。除了傷心,那時候還經常自我懷疑。回到初家時,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們好好相處。”
說到這,初語冷笑,語氣裏帶着滿滿的自嘲:“現在回想,我那時候不僅天真還是個智障。真想接我回去何必等那麽久?她們對我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葉深低下頭在她太陽穴親了一下,溫熱柔軟,是在安慰。
“陌生人看見我哭都能随手給我一包紙巾。”初語忽然笑了,“說起來還挺不好意思,本來人家躺在草地上睡覺,生生被我哭醒了。”
身後那人靜了半晌,才極慢的“嗯”了一聲。
“後來我還夢見過那個場景幾次,可惜的是不記得那人的長相了。”
話剛落,葉深便攬着她往下竄,将她翻過去從背後摟住:“睡覺。”
“哎……”
身體被他死死扣住,初語動不了。不知道這人好好的怎麽說變就變。
初語也不動了,将手覆在腰間的大手上,拇指輕輕摩挲着。許久,她就着脖頸處炙熱綿長的呼吸,終于也睡了。
第二天,初語去了貓爪。臨下車前,葉深握住她的手,用那雙幽深的眼看着她:“如果讓你過去,你就給我打電話。”
“我不去。”初語低頭把玩着他的手指,“知道他死不了就行,我才不願意過去當炮灰。”
幫他叫個救護車算仁至義盡了。
“嗯,進去吧。”
初語以爲鄭沛涵不會過來,下午兩點的時候,玻璃門被推開,剛從蓮花跑車下來的女人走了進來。
“呦,我還真怕看不見你。”
初語懶洋洋的窩在座位上:“我要是去了你還不把我罵死。”
“知道就好。”鄭沛涵坐到她對面,“以老巫婆的腦回路,你去了指不定初望挨打的事就賴你身上了。”
“那我就大方的告訴她,我是來幸災樂禍的。”
鄭沛涵笑了笑:“還是你家那位善良,最後還叫人打了120。”
說實話當時初語有些吓到了。初望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血糊了一臉,仿佛隻有進氣沒有出氣。葉深先回過神,緩了片刻才喊來服務生叫救護車。
“老巫婆現在肯定心疼的要死了。”
——
如果要找一個詞來形容此刻的初家,那就是焦頭爛額。
昨夜淩晨,一通電話将徐玉娥吵醒。本身年紀大了就容易受驚,再加上電話裏駭人的内容,讓徐玉娥差點當場暈過去。沒來得及想怎麽會聯系到她,初家幾人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而初望從手術室出來并沒有讓他們松口氣。
“患者多處軟組織挫傷以及下.體存在破裂迹象。”
“……會有影響嗎?”初建業咬着牙問。
“損傷嚴重極大可能會影響生育能力。總之,先住院觀察吧。”
醫生的話就像一道悶雷,砸的幾人眼冒金星。這相當于告訴他們初家差不多要絕後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初望去了哪裏又怎麽會弄成這樣。杜麗芬直接吓哭了,初老太太更是眼前一黑,最後真的昏了過去。
就連初建業都一副呆住的模樣。顯然覺得無法接受。
然而更讓人想不到的事,還在後面。
直到第三天,初語才接到了初建業的電話。
初建業自從出院後轉變了不少。經過那麽多事也許是看開了。以前初家有什麽事還會讓初語一起,如今幹脆就随她去了。
他的聲音很萎靡,在電話裏緩慢說着這幾天發生的事。
“初望是被坑了。”
跟着人家倒玉石,嘗到一點甜頭就栽了進去,最後一次下了血本,全賠了。
“原來經常不見人是跑去做這些了,你說他那麽大個人怎麽就不長腦子?”
這問題初語沒法答,問她不如去問徐玉娥。
“現在情況怎麽樣?”
初建業歎口氣:“連話都不說了。”
這次初建業沒提讓初語去醫院。兩人都知道沒什麽意義。别說初語不願意去,就是初望估計也不想被她看見這副模樣。
靜了半晌,最後才聽初建業說:“你奶奶最近身體也不好,全都趕上一塊了。”
肯定是因爲初望這事受刺激了。
見初語問都不問,初建業哀聲道:“你别太恨你奶奶了,她現在連說話都說不利索,看着挺可憐的。”
初語心頭一勁:“她怎麽了?”
“……中風。”
那天,徐玉娥醒來的時候是初苒陪着的,起初并沒發現異樣,直到老太太張嘴詢問情況的時候才發現她說話有些不利索。
初苒吓壞了,連忙叫醫生過來,随後被轉去心腦血管科。
初語緩了緩,最後決定:“我等等過去找你。”
初建業有些驚訝,立刻應到:“來了打我電話。”
——
初老太太住的是單人房,環境好,夠安靜。
初語來的時候房間裏有兩個人,杜麗芬陪在一旁,見到初語似乎也十分驚訝。
初老太太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看起來并無異樣。察覺到有人進來,她睜開眼睛,慢慢将臉轉過來。
情況比初語想象的要好。
徐玉娥滿是皺紋的一張臉繃的死緊,隻是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着。唯一不變的是看着初語的眼神,一貫的厭惡,尖銳。
好半晌,徐玉娥終于有了動作。她顫巍巍的擡起手指着初語。
初語往前走了幾步,到床邊停下。
“聽說你中風了,我來看看。”
“給……我……出……”
“媽。”杜麗芬走上前将她手放下,不得不對初語說,“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刺激她了?”初語失笑,“哦,看見我就受刺激了是吧?”
初語隔開杜麗芬,拉了拉被子,随即彎下腰,在徐玉娥耳邊輕喃:“以爲你病得多重才過來看看,不過……你現在這樣,也讓我夠解恨的了。”
徐玉娥眼一瞪,想伸手抓初語,但是手已經沒那麽靈活。初語輕易閃開,面無表情推門離開。
“她不想見我。”
初建業神色暗淡,呐呐說了句:“那你先回吧。”
初語下樓,疾步上了葉深的車。
“走吧。”
葉深見她臉色刷白,便沒多問。傾身幫她系好安全帶,慢慢踩下油門。
“你是沒看到,我爸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也是,初望變成那樣,可能他自己也崩潰了。初苒沒在,估計是去上班了……”
葉深握着方向盤,靜靜聽着她的語無倫次。
“還有老太太,”初語笑,“她竟然中風了,哈哈,中風!其實我最恨的就是她,我到底做錯什麽了讓她這麽厭惡?她自己不也是個女的……你知道她現在什麽樣嗎?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我真是解恨!”
“真的……好解氣。”
初語的聲音裏帶着顫音,那是一種極壓抑的情緒。葉深像是聽不下去了,抿着唇,慢慢将車停在一旁,伸手将她摟進懷裏。
“我是太高興了……”
“嗯,我知道。”
“我知道。”他說。
初語将臉埋進他脖頸處,吸了吸鼻子:“我不同情她,也不覺得她可憐……”
隻是心頭那股氣一撒開,就再也繃不住了。
這麽多年,初語在他們面前始終憋着一口氣,如今眼看他們一個個落得如此下場,除了那變态的快感還有一絲解脫。
這種可怕的感覺讓初語一直緊繃的神經斷裂了,就好像企圖将她推入懸崖的人反而自己掉了下去。
而她,就攀在崖邊,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墜落的樣子。
慶幸之餘讓她渾身産生一種酸軟無力的感覺。
葉深輕輕拍着她的背,低頭吻上她柔軟的發絲,在她耳邊低低的哄着。初語擡手擦了擦莫名其妙濕潤的眼角,而後窩在他頸邊,安靜下來。
葉深伸手扯出幾張紙巾遞給她,又摸了幾下她的臉頰:“你坐着,我下去一趟。”
隻聽“嘭”一聲,車内隻剩她一個人。
初語穩定了情緒,對着後視鏡整理頭發。葉深沒說去哪裏,初語單純的以爲他想留空間給自己。直到玻璃窗傳來輕敲聲。
初語扭過頭,被眼前一大束紅玫瑰吓了一跳。花後面是葉深挂着淺笑的臉:“晚上要吃魚香肉絲嗎?”
初語接過花,對他跳躍的問話沒反應過來,就隻直愣愣的看着他。
“剛剛我去買花,上面标着‘贈人rse,手有魚香’。”
望着他帶笑的雙眸,初語低頭聞花香,扯了扯嘴角:“……我想吃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