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歡聲笑語漸漸遠離,讓人有種從童話返回人間的錯覺。
兩人衣衫盡濕,活像剛從水裏被人撈出來。葉深穿的是白衣黑褲,上半身精壯的身軀已經基本顯露無疑。被水浸透的白色t恤緊實的貼在身上,胸腹部肌肉輪廓清晰可見。
初語走在旁邊,若有似無地看過去,隻覺一陣臉熱。這一出濕.身誘.惑配上他清冷俊逸的面龐,活生生呈現出禁欲又撩人的強烈反差。初語撇開視線,心想好在褲子是黑色的。
……她不知道怎麽會冒出這種想法。
一陣微風掠過,初語打了個冷顫,手臂漸漸冒出一片小疙瘩。
濕透的發被她挽成發髻,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白皙的後脖頸。寶藍色長裙濕後并沒有變得透明,隻是顔色加深。那讓她看起來又白了一個度。
葉深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眼裏那些即将藏不住的迫切。垂在體側的手微卷,仿佛怕掌心誘人的觸感溜走。
路燈盡職的爲他們照亮,耳邊有人們的談論聲,也有車子突兀的喇叭聲。
但是,沉默一直在兩人之間遊走。
直到出了電梯,初語似乎才想起來問他:“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葉深看見她肩膀微微露出的内衣帶子,眼神暗了暗,随即撇開視線:“吃飯。”
昨天因爲莫遠那邊出了問題跟他視頻了一晚上,而到了白天卻怎麽也睡不着。壓制住内心擾人的焦慮感,他連飯也沒吃,直接栽到在床上。再睜眼,已經八點多。
洗完澡,他終于良心發現地去祭拜五髒廟。
心裏盤算着她那邊怎麽樣了,問題大不大,邊走邊想,等注意時就看到她在喧嘩熱鬧的廣場,呆呆的看着噴泉。那時她的神情讓他覺得難受,那感覺就像是被所有人都遺忘了,孤零零的樣子有幾分可憐。
待他走近,看清楚她的面容後,想也沒想就拉着她跑進噴泉。
她的表情從低落變成錯愕。等回過神,那雙眼裏隻有看到他之後的驚喜。
那一刻,他确定,他沒有辦法等了。前有狼後有虎,越等威脅越多。
又是一陣寂靜,些許的尴尬在空中浮遊。
初語輕咳一聲,緩緩開口:“那……我回去了。”
關上門,她靠在門闆上,深深地吸口氣。
剛剛,她差一點被他那魅惑的語氣勾進去。
你負責嗎?
初語捂住臉,那是調戲不成被反撲的窘迫。
他在明目張膽地撩撥她!
——
清晨五點鍾。天色微亮,連太陽都還在淺眠中。齊北銘卻被電話鈴聲吵醒。他不耐的皺着眉頭,将枕頭放到腦袋上企圖隔住那可恨的聲音。片刻後,室内終于恢複安靜。當他正準備繼續夢周公時,鈴聲再一次響起。
齊北銘罵了一句“我操”憤憤地下床接起電話。
“這麽催趕着過清明?”
那邊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低沉的聲音:“北銘。”
“有屁快放!”
“出來喝茶。”
齊北銘默了半晌,有些不敢确定他聽到了什麽。
喝茶?
這麽早不睡覺跑來擾人清夢就是讓他去、喝、茶?
有病吧!
齊北銘忍着罵人的*,忽然腦筋一轉:“發生什麽事了?”
葉深拿着手機,微乎其微地笑了笑:“見面說。”
——
齊北銘比葉深大兩歲,齊成林和李雲開結婚時他七歲,葉深隻有五歲。七歲小孩子已經開始懂事,那時他很排斥他們母子。有時候趁大人不在還經常欺負葉深。葉深性格悶,不像他嘴那麽甜,導緻這件事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還沒被發現。
直到後來,齊北銘……欺負不動了。
因爲上了初中,葉深身高猛抽,眼看着跟他不相上下。高中畢業後,齊成林毅然決然的将葉深送出國。由李雲開陪着,跟齊北銘同一所大學。到這,齊北銘一直覺得葉深是個人高馬大的包子。
剛進大學沒多久,有一天葉深鼻青臉腫的回來,齊北銘不知發生了什麽。見他這樣隻有一肚子氣。
但無論他怎麽問,就是撬不開葉深的嘴。後來幾天葉深早出晚歸,每次回來身上都挂着彩。而後齊北銘才知道,葉深剛進學校被白人學生看不慣,三人合夥把他揍了。接下來那幾天,葉深不聲不響,找機會趁他們落單時,挨個讨了回來。帶頭那個是第一個被他解決的,也是最慘的。
自那以後,齊北銘才算是真正了解葉深的爲人。
能忍,遇事并不着急,而是徐徐圖之。能讓,在自己欺負他這件事上充分的體現出來。但是,一旦炸毛,後果不可估量。
就這麽個做事不急不躁的人,一大早上出現這種舉動着實有些耐人尋味。
三個字——有異常。
茶坊。
根雕茶海上紫砂壺裏陣陣飄香,東西兩側分别坐着兩個男人,内斂與張揚的氣息混着茶香,幽幽在空氣裏飄蕩。空間被酸枝屏風隔開,角落裏放着精美的青花瓷,一派古色古香的雅緻。
齊北銘看着葉深不急不躁的将水倒了八分滿,而後将沖好的茶倒進茶海。他挑着眉頭,壓下心裏那點急迫等他開口。
将茶分好,葉深終于出聲:“我準備告訴她。”
齊北銘心頭一跳,如果沒理解錯,是那件事?憋了這麽久終于拿定主意了?
靜了半晌,齊北銘說:“其實那件事本來跟你關系就不大,隻能說……”他老土地憋出兩個字,“天意。”
這看起來是一種推卸責任的說法,但在齊北銘來看确實是這樣。
隻不過……
要看發生在誰身上。對象是初語,面前這悶葫蘆隻會鑽牛角尖。
葉深面容沉靜,沒有說話。
齊北銘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後走到窗邊:“實話實說而已,沒什麽難的。認錯,不論她怎麽說都不要出聲反駁。”
見葉深正鎖眉思考,齊北銘輕咳一聲,壓住喉嚨裏那點笑意:“女人嘛,是最容易心軟的動物。如果她生氣了,你就放下身段,說點好聽的,這事基本不會有太大問題。”
“再不成就裝裝可憐,或者……”他邪惡一笑,“直接把人弄到床上。隻要上了床,那點氣随着*發洩出去,保證你啥事都沒有。”齊北銘看他,“信我,這招是最管用的。”
葉深低頭喝茶,權當沒聽見他後半段馊主意。
齊北銘終于忍不住笑了兩聲,悠哉的喝一口茶。
末了,他想一想,建議性地對葉深說:“其實這事過去這麽多年,你就算不說,初語或許也不會知道。不如……”就隐瞞到底。
葉深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他臉色沉靜如水,眼眸中卻藏着暗流:“不能那樣。”
暫時隐瞞是權宜之計,一直不說那對她來說是種欺騙。他不想騙她。他想親口告訴她,然後不管怎樣将她收進懷裏。
他想,跟她在一起。很想。
——
台風溜走,陰霾過去,s市進入了持續高溫的酷暑天氣。天氣熱,人們出行到處尋找免費冷氣,再來一口涼嗖嗖的冷飲,感覺再好不過。貓爪這段時間生意很好,店員忙不過來時初語就會幫忙點點單。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等初語看到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消停沒多久,鄭沛涵打了電話過來。
“等我回去看阿姨,她每次見到我都樂的合不攏嘴。”
初語彎起嘴角:“嗯,我媽最喜歡你。”
鄭沛涵聽了不禁得意,又說:“你跟初家徹底鬧僵了?”
看着窗外被主人牽着走過的大金毛,初語眉目舒展:“算是吧。本來關系也沒緩和。”
“也就是你,換我直接就不去。”鄭沛涵哼一聲,“你有時候就是心軟,你爸對你好一點你就覺着他不可恨。現在想想,初苒初望是怎麽長大的,你是怎麽長大的?你出車禍她們來看過你一眼沒有……”
越說越氣,鄭沛涵打住話頭,不再出聲。
知道鄭沛涵替她不平,初語笑着逗她:“我搬回去跟她們宅鬥算了。”
鄭沛涵翻個白眼,也笑了。
挂電話前,她告訴初語:“我年假批了,回去找你。”
“不去看伯父伯母?”
“他們在我姐那好着呢,況且我想耳根清淨清淨。”
初語笑:“行,等你回來。”
“初語姐,你的快遞。”小敏拿着一個快遞袋走過來。
初語放下電話接過,有些疑惑。她掂了掂,薄薄一層,應該是什麽資料。她不記得最近有什麽快遞要收,而且還是這一類的。
坐回椅子上,初語将文件袋撕開,從裏面抽出幾頁紙。起初她以爲是寄錯了,便随意看了幾眼。誰知,這一看再也移不開視線。
她一字一字仔仔細細看過去,隻覺得腦裏塞滿了漿糊,混亂成一團。氣惱、憤怒、不堪這些情緒雜糅在一起,滲進她的皮膚血液最後在心底化成一團冰冷。
——叮鈴。
一聲脆響,像一根釘刺進初語大腦皮層。她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短信提示音。
——我晚上會路過貓爪。
是葉深。
他這人從來就是這樣,在某些事上表達的永遠這麽委婉。就像現在一樣,明明可以直接說“一起回家”,但偏偏隻告訴她他會路過。
初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别先下定論。
但是她忍不住。忍不住去想,他對她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普通朋友,有些好感,抑或隻是覺得……抱歉?
靜了好一會兒,她才拿起電話,極緩而慢地回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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