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人漸漸多起來,尤其是飯店。門庭若市,幾乎沒有空位。
此刻一家飯店門前,烏央烏央站了二十多個人,顯得很是擁擠和紛亂。初語聽到聲音就辨認出是袁娅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他們。
“娅清,真巧。”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怎麽樣?這裏不錯吧?”
初語說:“挺好的。”
袁娅清若有似無的看一眼賀景夕:“我也是托賀總的福才知道這個地方。”
初語笑意變淡,沒有接話。
賀景夕仿佛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沉聲開口:“都進去吧。”
路過初語身邊時賀景夕腳步略有停頓,但沒有跟她打招呼。
鄭沛涵看見他就像吞了一噸**:“看來以後出門得翻黃曆!”
店内,齊北銘注意到葉深不錯眼的看着那處,出聲問:“那是誰啊?”
葉深沒說話。收回視線,垂眼喝掉杯裏的茶。
這頓飯幾人吃的很安靜,隻有齊北銘主動挑氣氛,連武昭哄女朋友的聲音都變小了。
隔壁兩桌菜是提前點好的,沒一會就全部上齊,吃吃喝喝很是熱鬧。跟初語這邊對比很鮮明。吃好飯,初語同袁娅清打過招呼,跟着幾人往出走。
那邊桌上,有人一臉驚奇:“賀總,你吃魚隻吃頭部和尾部?有錢人都這麽任性?”
原本走的好好的武昭不得已停下腳步:“葉……葉哥,你要繼續走嗎?”幹什麽好端端的忽然站住,害他差點撞上去。
賀景夕眼神瞟向門口:“有人說過這兩處最好吃。”
鄭沛涵前腳剛邁出大門,聽到這句實在沒忍住,罵了句“臭不要臉”。
天邊烏雲一點一點彙集,聚攏在一起顯得十分厚重,讓人無端産生壓迫感。初語剛将窗子打開,天邊驟然一亮,一道閃電忽而閃過。下一刻,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這破天氣,看着就煩。”鄭沛涵躺在床上煩躁的看着窗外。
“過幾天就好了。”初語說。
“要不是怕你難堪,剛才我真想指着他鼻子罵。”鄭沛涵一哼,“怎麽會有那麽不要臉的人?”
初語吃東西有個習慣,特别喜歡吃邊角料。全是肉的地方她并不喜歡吃,就愛從骨頭縫和犄角旮旯裏往外挑。
那時賀景夕跟她在一起還笑她傻,說她好養。如今早已時過境遷,那人又把話端出來說,真的讓鄭沛涵火冒三丈。
“多虧你忍住了。”初語看着她笑,“他們人那麽多,罵起來我們會吃虧。”
鄭沛涵看她:“這下你還敢說不複雜?”
初語望着窗外,聲音平靜:“沛涵,你了解我。”
要不是了解初語,她怎麽會同意接賀景夕那破訂單。
當初那人說走就走,姿态萬分潇灑,如今這些舉動又是要幹什麽?但看初語的态度,她也不好再繼續說。
雨點由緩至急,噼裏啪啦的砸下來。落到窗台上發出“哒哒”的聲音,然後飛濺,留下一個圓點。
初語離開窗邊坐到床上:“想什麽呢?”
鄭沛涵眉眼一挑,表情頗有風情:“你覺得齊北銘和葉深哪個帥一點?”
話題跨度之大讓初語愣了下:“問這個幹嘛?”
“說。”
她想了想:“風格不一樣,沒法比較。”
鄭沛涵邪惡地說:“據我觀察,他們倆雖然身高體格都相近,但是葉深的x能力絕對強過齊北銘。”
初語扶額:“你都在研究些什麽?”
“鼻梁挺手指長,喉結突出虎口光滑。”鄭沛涵嫣然一笑,“最重要的是那一身幹淨的氣質。”
“齊北銘就不一樣了,看起來就身經百戰,射多了肯定比不上剛開刃的。”鄭沛涵看她:“哎,你臉紅個什麽勁兒?我就是給你分析分析。”
初語瞪她:“你給我分析這些做啥?”
“知己知彼嘛。”
——
“你說武昭現在是不是摟着女朋友活塞運動呢?”齊北銘走完一步棋,問。
葉深笑了下,沒說話。
“你不羨慕?”他說,“我羨慕。來這種地方就得找個女人一起黏糊,我居然陪你在這裏下西洋棋。”
葉深将“兵”前進一步,緩緩開口:“你現在可以去找。”
“下這麽大雨,沒性趣。”
靜了片刻,齊北銘又問:“剛才那男的你認識?”
葉深蹙眉,走錯一步。
“不認識。”
不認識,但知道是誰。
齊北銘轉了下手上的戒指,猜個八.九不離十。
能讓葉深生出躁意的估計除了初語的*就是初語的前男友。兩者不同之處隻在于,前者想獨占,後者想驅逐。
兩人下了三局,齊北銘輸的不耐煩了:“這麽認真有意思嗎?”
他坐到窗台上抽煙,葉深将黑白雙方棋子重新擺好。
西洋棋中,“王”和“後”同樣可以進行橫、直、斜走,但是“王”有限制,每次隻能走一步。而“後”卻自由得多,步數不受限,隻要不越子,随它高興。
葉深看着棋盤,指骨分明的手将“後”輕輕拿起,垂眸看了片刻,緩緩握入手心。
他的“後”。
他的。
——
傍晚,雨停了。
天地一線之間竟生出晚霞,橘紅的光将原本烏黑的天映出了三種顔色。一層一層,像是漸變的極光。
鄭沛涵還沒醒,初語輕輕下床,到浴室整理一下走出房間。
雨後的空氣清新中帶着淡淡的土腥味,初語深吸一口氣,覺得精神了許多。她走出小樓,沒有目的随意遊走。
下了長廊左轉,是一排古色古香的獨樓。這邊是别墅區,一家人來租上這麽一套,不用跟不認識的人住在一起,免了許多尴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一片郁郁蔥蔥的樹群。其中屹立着一座八角涼亭。
初語走到涼亭上,看着下面的假山和荷花池。
碧綠的池水像一塊完整的玉,将樹群和天空映在其中。一簇簇荷花擠在一起,仿似許多個身着粉衣綠裙的舞者同時旋轉,将圓形裙擺綻放開來。
有人說心動的感覺就像荷葉上的青蛙從一端跳到另一端。光是想想,就讓人不禁生出向往之意。初語嘴角不知不覺彎起。
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半晌,聲音停止,那人站到了她身邊。初語轉頭看過去,握住欄杆的手緊了一緊,很快又放開。
賀景夕也在看相同的風景。
“一個人?”
她看回花池,淡淡嗯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兩分鍾,壓抑住體内滋生的煩躁感,初語準備離開去下一個地方:“先走了。”
“好。”
她轉身走下涼亭,繼續往前走。賀景夕慢了幾步跟在她後面。初語一路走一路看,走的極慢。即使知道身後有人,也未曾回頭看過。
直到走進一處水榭。
賀景夕看着她越來越緊繃的身形,悶笑一聲。
初語終于忍不住轉過身:“你總跟着我幹什麽?”
“這是公共場所,誰都可以走。”
“行。”她說,“左邊還是右邊你先走。”
賀景夕笑她:“還是不分方向,隻會左右。”
“你選不選?”
“我就在這。”
初語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腦中被他氣的直轟轟,初語再沒了閑逛的心,打算按原路返回。她來的時候路線是随機的,加上現在天暗了下來,回去時就感覺有點費勁。有些地方隻記得名字不記得方向,不确定的時候隻能問别人。這樣一來就耽誤了時間。
走到半路,電話響了。
“喂。”
“你在哪裏?”
“我出來逛一會,現在正往回走。”
“在哪裏?”葉深又問一遍。
初語看了一眼石頭上的字:“芙蓉樓。”
“要不要去找你?”
初語朝前面看了看,“應該不遠了……”
“又迷路了?”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吓了一跳。
初語沒理,依舊對着電話說:“馬上就回……”忽然,手機從後面被抽走。
初語看他挂斷電話,氣的臉通紅:“你有病?”
賀景夕見她炸毛,仿佛心情極好:“跟上!”話落,率先邁步往前走,手裏還攥着她的手機。
初語無語的看了他背影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跟上。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賀景夕揚了下唇。對她來客氣那套,真的不行。
“恨我嗎?”
初語走在後面,隐約聽到幾個字,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賀景夕在跟她說話。他沒有回頭,一直慢慢帶着路。初語擡頭看過去,随後把視線移開,當做沒聽見。
賀景夕偏過頭,餘光中看到一抹鵝黃。暗淡地笑了笑:“恨吧。但是别一直恨下去。”
兩人始終保持着半米的距離,直到看到熟悉的房子,初語才加快腳步。經過賀景夕身邊時,才想起電話還在他手裏。
初語闆着一張臉,伸手:“拿來。”
賀景夕若無其事的對她笑:“急什麽,怕我不還你?”說着,将手機遞過去。
初語一把拿回來,憋着的一口氣終于沖破理智,擡腳朝他的小腿用力踢過去。
賀景夕悶哼一聲:“你這女人……”
初語再也懶得理他,扭頭就走。
轉過身,就見瑩瑩滅滅的路燈下,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腳步一滞,心頭好像被小蟲撲騰的燈,呼扇輕顫。
目光從他高挺的鼻梁掃到脖頸處的喉結,腦海中随之而來的是鄭沛涵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分析”,燥意慢慢爬上初語的臉龐,她竟有些不敢直視他。
或許她不敢直視的是自己此刻這顆刻着“污”字的心。
葉深面色冷然,深沉的視線掠過賀景夕,看向初語時又察覺她對自己有些閃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不再看她,轉身往回走。
初語連忙跟上。
走了會她才開口:“我去附近逛了逛。”
“你們幾點起來的?”
“晚飯在哪裏吃?”
葉深看着前面的路,一聲不吭。
“葉深……”
“水。”
“啊?”初語不解。
葉深不語,直接伸手将她拉到身邊。
他的手幹燥溫熱,初語卻激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他放手,初語這才發現自己隻顧着說話,沒看到不遠處的水窪。
天已黑透,兩人迎着微弱的光漸漸走遠。賀景夕就這麽看着,直到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然後,目光漸漸涼了下去。
吃晚飯時,齊北銘姗姗來遲,他看着一桌子菜,問:“怎麽沒點魚?”
武昭說:“不新鮮。”
齊北銘一臉“你逗我玩呢”的表情:“剛釣上來的魚不新鮮??”
武昭張了張嘴,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裏。
他老闆說不新鮮就是不新鮮,就算新鮮也是不新鮮。
怎麽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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