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道:“子龍所慮亦是我之憂。自爲曹賊所欺,喪母失志後,我便日恩夜想,深刻反思往昔所爲之得失。”
“主公爲匡扶漢室之理想奮戰半生始得荊州五郡安身立命,皆因主公太過剛直忠厚仁慈,少了曹操之狡詐實在、孫權之詭道多變。吾觀雲長、翼德、子龍、孔明、士元、文長等文臣武将,也俱是忠義正直光明磊落熱血耿直之人。”
“所謂,兵行詭道。值此天下大亂、百姓塗炭之至,除了拯救蒼生的道德堅持外,對曹操、孫權之流切不可有婦人之仁,掉以輕心。”
趙雲神情肅穆,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劉禅颔首道:“師傅之言我深以爲然,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曹氏父子早晚篡漢,這是天下皆知公開的秘密,他是大漢第一号公敵,我劉漢必與他不共戴天。然而,在如何對待孫權的問題上,那就必須慎重考慮了。”
劉禅頓了頓,望了望徐庶,問道:“對孫權,師傅怎麽看?”
徐庶凝視着天邊的雲彩,若有所思,良久,才緩緩道:“你那個碧眼紫髯的便宜老舅,是一個絕不亞于曹操的枭雄人物!以吾觀之,他乃一頭山林蒼狼,兇殘狡猾絲毫不亞于曹操,權謀機變,詭異虛僞,反複無常猶在阿瞞之上。他表面上與我劉漢結盟,實際上磨刀霍霍,鋒利的獠牙時刻對準江左一直自認爲借給我們的荊州。”
趙雲滿臉憂慮,歎道:“元直兄之慮,也是雲之憂。主公三顧茅廬,孔明軍師奉以《隆中對》高論,雲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之争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曆三世,囯險而民附,此可用爲援而不可圖也。又日待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将将荊州之兵以向宛、洛,主公身率益州之衆以出秦川。概而括之,就是北拒曹操,東和孫權,西取兩川,南征夷蠻。”
“此策如今初見成效,從孫劉聯姻到聯盟,曹操大敗于赤壁之戰而北,我劉漢也順勢取了四郡,孫權也讓出了南郡。如今主公親征,據有西川指日可待,三方鼎足而立。”
“然而,孫權及周瑜、呂蒙、陸遜等鷹派皆爲見利忘義、鼠目寸光、首鼠兩端、之輩,唯利是圖,随時會翻臉。如此盟友,我深以爲憂啊。”
“徐師傅和四叔說得非常有道理。俗話說,不怕虎一樣的敵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劉禅笑道:“而我們這個豬隊友,卻非一般家豬,而是餓狼一樣的兇猛野豬,獠牙之鋒利,傷人之危害,猶勝虎熊!”
“如此之盟友,比明處之死敵危害大得多,一旦時機成熟,正如兩位所說,黑暗中他們随時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獠牙,對我們發起偷襲。屆時,我們将被明處的曹操、暗中的孫權兩面夾擊之中,三方虎視、四戰争奪之荊州必将面臨強敵伺環之局面,危害之大令人發指!”
徐庶怅然若失,歎道:“我極爲贊同子龍所憂。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劉漢衆将謀士皆與主公相類,俱系正義守信、磊落耿直之人,不類江東背信棄義、陰險狡詐之徒。一旦有事,必遭慘禍。”
劉禅喝了一口水,繼續道:“所以,對待孫權絕對不能盲目信任,必須時刻保持反對态警惕,随時防範。他狡猾奸詐,我們更要笑裏藏刀,陰險百倍。”
徐庶點頭道:“鬥兒的分析合情合理,極有前膽性和可操作性。《隆中對》,乃卧龍孔明對天下大勢、四海風雲長期觀察分析,反複論證,多次推繹,深思熟慮之對策。此前天下大勢的發展已經得到證明,但孔明之執拗和固執令人深以爲憂呀。”
徐庶理了理衣衫,歎了一口氣,又道:“《隆中對》确實是天下奇策,形勢之演繹發展也沿着孔明設計的路線圖如期發展。然而,問題來了。”
“什麽問題呢?”趙雲好奇問道。
徐庶滿面憂戚,道:“如此一來,孔明必定更加笃信《隆中對》的正确,而主公嘗到初步成功的巨大甜頭,勢必更加迷信孔明及其《隆中對》,對孫權也一定會降低警惕,而急功冒進,兩路北伐,夾擊曹操。如此,相對較弱的荊州便給江東留出了一個巨大的戰略漏洞和機遇。”
“孫權其人,野心勃勃,唯利是圖,爲權位和利益連親哥孫策都謀害,何況是他一直忌憚和卑視的前妹夫。設計騙妹,橫江劫甥就讓他原形畢露,在世人面前充分暴露了其真實面目和險惡用心。”
“以吾觀之,他必不容主公強大。劉漢強,他必聯曹攻劉;曹操強,他則聯劉攻曹。總之,無論那個方案,孫權必坐收漁翁之利。”
趙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本來,天下大勢三足鼎立最爲穩定,最難統一的。如今三大勢力中,以曹方實力最強,我方最爲迫切,孫方坐觀成敗。”
“曹方要一統天下,孫劉必聯合抵抗;孫方要一統天下,曹劉任何一方他都呑不下,所以他隻能充當破壞者。”
“我方如按《隆中對》方略兵分兩路,開啓統一天下進程,益州方面軍北出雍秦爲正兵,荊州方面軍北伐中原爲奇兵,則孫權必生變于腋肘之下,勾結曹操對我們暗下刀子!如之奈何?”
“如此,荊州危矣,大漢複興事業定會泡湯,成爲南柯一夢,在孫劉聯盟的鮮明旗幟下,以我方忠厚耿直之将領謀士,将獨自面對曹、孫數十倍于我敵軍的瘋狂夾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