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得到所謂天機之語,竟然出手如此大方,如果不是涉及奪嫡大位之争,以他锱铢必較之性格,斷然不會爲之。”曹植點點頭,看了一眼史阿,加重語氣,冷冷道:“當然,還順帶收買了你和你爲首領的易水寒、逆水寒兩大讓人聞風喪膽的刺客團爲他賣命。”
史阿目光冰冷,盯着曹植,雲淡風輕道:“難道你認爲,我是那麽好收買的麽?!”
“史兄休要誤會。我隻是說笑而已。”曹植尴尬一笑,喟然歎道,“史兄遺世而獨立,高風而亮節,孤傲而獨立,天馬行空,燦若星辰,敢與日月比光輝,隻怕這世上無人令你折服。”
史阿也不謙虛,冷冷笑道:“子建不愧爲我史阿的知己!果然一語中的。人生有一兩個知己,足矣!”
曹植睨視着天空,有感而發道:“難道弱者就該死?”
“弱者,隻能淪爲強者肆意蹂躏的對家,也沒有資格與強者談條件!”史阿也仰頭看着,冷冷道:“在被獵鷹作爲目标的那一刻起,作爲弱者,白鴿的命運便已注定。這就是叢林世界裏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共爲飛羽同類,同是手足骨肉,何故相殘呢?”曹植黯然神傷道。
“很簡單,爲了生存。心慈手軟不忍下手,便會餓死,或者成爲别人的獵物。”史阿語氣生硬道。
“這個白鴿真的很可憐!”曹植的眼睛蒙了一層迷霧。
“弱者是不值得同情的。勝利者也是不應該被譴責的。勝王敗寇,自古亦然。”史阿有點失望的看着曹植,淡淡道。
“生在帝王之家的命運就該這樣自相殘殺嗎?”曹植茫然若失道。
“曹公乃有志圖王之雄主。你生在曹家,奪嫡之戰骨肉相殘就是你的命運。勝者九五之尊,江山美人,榮華富貴,金銀珠寶,雄圖霸業應有盡有,一呼百應,威震天下,名垂青史,萬世流芳。敗者則擔驚受怕,朝不保夕,任人宰割,甚至被羅網莫須有的罪名,不得入祀祖廟,遺臭萬年。”史阿凜然道。
曹植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顯然被史阿的回答吓了一跳,聲音蒼涼,哀歎道:“弱者的命運真的是悲慘!”
“成爲鴿子,注定隻能吃小蟲子,自身也同時成爲獵鷹的獵物,淪爲盤中餐。在強大的獵鷹面前,它根本無力反抗,求生的本能驅使它躲避、飛逃,雖然這些也許都是徒勞的。”史阿冷冷道,不帶半點感情色彩。
“難道這個白鴿不可逆轉它的命運了嗎?”曹植一時呆了,喃喃道。
“三條路。第一條,成爲獵鷹。第二條就是反擊殺了老鷹。第三條,請獵人射殺老鷹。”史阿道。
“就如閣下一樣,把别人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曹植低頭沉思了片刻,擡頭看着史阿冷漠如冰封的臉,目光冷峻而堅定。
“總算有些進步了。作爲好朋友,忠告你一句,你的文人習氣會害了自己。統治者是不需要浪漫和幻想的,一将功成萬骨枯。功業和利益都是鮮血和白骨堆成的。”
史阿點了點頭,冰冷的眼光裏掠過一絲贊賞,加重語氣道,“掌握别人的生命總比被别人掌握好得多。”
曹植緊皺眉頭,神情戚戚,淡淡道:“掌握了别人的生命,卻要親手結束他們,好像有點不忍心。”
“對别人憐憫,就是對自己殘忍。與其被别人安排命運,不與掌控别人的命運。”史阿冷笑道。
曹植身軀一振,默不作色。
“有空跟我闖蕩天下,自然少些陳詞濫調書生意氣風花雪月脈脈溫情,多些直接粗暴金戈鐵馬殺伐戰意鮮血淋漓!”史阿毫不顧忌曹植感受,真截了當道。
“想不到,我曹子建飽讀詩書,出口成文章,下筆如有神,天才流麗,建安雄才,文學巨擘,自信詩若霞光上天摘星攬月,賦比九歌下海攬龍縛蛟,竟不如三尺長劍來得鋒利而直接!”曹植頗爲不滿地看了看史阿,撥出精光閃耀的勝邪寶劍,凝視着閃閃劍光歎道。
“破世間萬物,唯有手中劍。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史阿也撥出光華奪目的太阿寶劍,撫摸着,森然道。
“想不到奪嫡之争竟然如此殘酷,要骨肉相殘。”曹植神情憂郁,幽幽歎道。
“隻要沾上政治和權力,人就與野獸無異,不死不休。”史阿面無表情,淡然道:“這是政治權力之争,與無論是父子、兄弟、姐妹,隻要與之沾邊,都逃不出這個強大的法則旋渦,不由自主地卷入這個充滿了血腥和獸性的争鬥。”
一陣山風吹來,曹植不寒而栗,下意識地緊了緊衣服,不再言語,茕茕孑立,顯得孤獨而清冷。
“冰封熱血和青春,黑暗裏書寫人生。持太阿縱橫天下,留青史舍我其誰!”
高挑挺拔的史阿,迎風而立,直如标槍,一身鑲嵌着金絲的黑色錦衣大袍,上下翻飛,獵獵作響,不經意露出了繡在大袍另一面的黑色蟒龍,隐秘而猙獰,仿佛在黑暗中無聲的咆哮,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森然恐怖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黑氣中浮現起史阿英俊冷酷的臉龐,劍眉朗星,嘴唇涼薄,棱角分明,宛如刀劈斧削一般,眼光陰冷,睨視蒼生,神情冷峻而陰森,整個人就像在深海冰凍了千年的寒冰,一副舍我其誰的霸氣噴薄而出,距離數十步,就讓人感覺到冰冷逼人,殺氣淩利,不敢仰視。
“仗劍走天涯,莫負平生志!”這一刻,曹植在蝶變,脫胎換骨的變化,令人意想不到。
史阿機械冷酷的話,徹底摧毀了曹丕親情的火山,使他的柔情城堡一點點坍塌消融,一點點腐蝕着他一直竭力守護的親情基礎。
史阿每一個冰冷無情的字都像一枚枚釘子,無情地紮進他曾經柔情百折的心髒,他兩眼充血,仿佛看見柔弱的心鮮血淋漓,千瘡百孔,滿目瘡疤。
史阿的話足夠殘酷,足夠震撼!那些都是他從搏命拼殺中得出的一條至理名言,不由曹植不信。
即使曹植一萬個不願意去做,現實就是這麽慘烈冰冷殘酷無情!
曹植負手而立,吹着幽幽的冷風,繡着金絲的白色披風衣袂翩翩飛揚,黑得發亮的長發淩空飛舞。
目光如劍,寒芒閃動,略帶一絲憂郁,曾經陽光帥氣俊秀無匹的玉臉,如今變得殺氣淩厲,神冷骨寒,猶如一株秀麗而孤獨的水仙花,散發着寒氣侵人的幽香。
修長飄逸而孤獨的風姿,就像他風雅獨絕的詩詞歌賦一樣,透着絕代風華和建安風骨,又讓人不由自主想起深人骨髓的逍遙遊,散發着遨遊天地無拘無束的氣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