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意猶未盡,馬鞭指着紫蓬山北麓山腳,滿是血絲的碧目透出寒冰般的兇光,一字一頓,冷冷吩咐朱桓道:“休穆,你帶兵下去,務必誅殺張遼,以消吾心頭之恨!”
“主公,紫蓬山茫茫群山,曹軍見我大軍增援,早已聞風喪膽,望風而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好像大海撈針一般,實在是困難啊。”朱桓爲難地攤了攤手。
“那我親自帶兵去打!”孫權餘怒未消,發恨道。他心裏老大不舒服啊,你朱桓話裏的意思是張遼見到你便聞風喪膽,望風而逃?這麽說,我孫權就成了人見人欺的孫子了?!
“主公息怒,主公謝罪!”朱桓吓壞了,趕緊跪了下來,磕頭謝罪。
“主公切莫動怒。甘甯認爲,張遼深知主公英明神武,智勇雙全,此時他如果與兵多将廣的我軍對壘,那就是以卵擊石,必敗無疑,故而聞風逃遁而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擒殺張遼機會多的是,明天我軍就大舉進攻合肥,城破之日,便是那張遼匹夫授首之時。如果此時不趁機撤退,吾怕曹軍發兵前來,那就大事不妙了。”甘甯進谏道。
孫權神色稍霁,沉吟不語,不再相逼。心裏暗道,這個甘甯比這個木頭一般的朱桓能說會道多了。
畢竟作爲可與曹操并肩對峙的一代奸雄,孫權并非酒囊飯袋庸俗無能之輩,也是一個從谏如流、善于用人之諸侯。
剛才不過是他考驗部下的應變能力,樹立君主說一不二、絕對正确的權威罷了。也就是說,如果勝利就是他的功勞,失敗就是部下的責任。
那個救孫權逃出生天的黑衣人,蒙着面走過來向孫權施禮道:“吳侯無恙,吾心甚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多加珍重,我等告辭。”
“孫權拜謝英雄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敢問壯士尊姓大名,何方人士?日後也好報答救命之恩。”孫權臉上堆滿了笑容,誠心誠意地鞠了一躬,拱手施禮道。
黑衣人略一思考,笑道:“吾等乃江湖遊俠,義之所在,無所不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吾輩中人應有之舉。本人叫馬世芝,現居荊州南漳。”
“失敬失敬!原來是馬家公子,不愧爲世家大族之青年才俊,不僅武藝高強,智勇雙全,足智多謀,還急公好義,鋤強扶弱,真乃江湖豪俠。馬公子高風亮節,行俠仗義,令孫權深深佩服。”孫權又施了一禮。
“分内之事,舉手之勞,吳侯無須挂懷。”黑衣人輕輕擺手道。
“孫權還有個不情之請,吾有意相邀你們幾位英雄到江東爲官,與吾共襄盛舉,同圖霸業,如何?!”孫權神情肅穆,又鞠了一躬,極爲誠懇道。
“多謝吳侯美意!吾等江湖人士,散漫自在天馬行空貫了,怎能勝任官府之職。馬某就此别過。”黑衣人笑道。
“且慢!吾主公一代雄主,如今低三下四,屈尊纡貴,三番五次邀請爾等草寇來江東享受榮華富貴,爾等竟敢推三阻四。真乃大膽狂徒、無恥之輩!來人,給我拿下。”潘璋見主子下不了台,不禁大怒,才沒多久他就把人家剛才的救命之恩忘記得一幹二淨。
士卒們聞言各舉刀槍,就要圍将上來。
“哼哼,看你有沒有本事能留得住吾?!”黑衣人不動如山,冷笑不已。
“文珪,休要胡言亂語。退下。”孫權佯裝怒道,“英雄切勿挂懷,潘璋乃粗魯匹夫,敬請諒解。人各有志,不能勉強。孫權請世芝壯士有機會到江東的話,切記要到吾府上作客,讓孫權盡到地主之宜,也好報答救命之恩。”
“好說好說。馬世芝告辭了!”話音剛落,馬世芝迅速轉身,帶着六名黑衣人幾個兔起鹘落之後,消失在野茫茫的山林之中。
“此等狂徒,看他們也非善類,主公爲何放過他們?”潘璋還是憤憤不平。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不速之客來得蹊跷,去得突然,肯定是另有所圖,帶有陰謀。吾也知道他們并非善類,但畢竟救了我們。客套話還是要應付的。”孫權皮笑肉不笑道。
孫權叫過呂範,叮囑道:“子衡,班師回江東以後,你要記得派人去荊州南漳,查一下這個馬世芝之路數。”
“呂範謹記,主公請放心。俗話說,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此地不詳不利于主公。此地不可久留,拜請速速離開。”呂範深施一禮,神情嚴肅道。
“好吧!子衡忠笃亮直,憂公爲先,乃吾值得信任之重臣。吾曾萬分後悔不聽公之言,将那劉備軟禁,以緻釀成荊州坐大之勢。子衡之言,豈能不聽。回師大營。”孫權拉住呂範的手,十分動情地說道。
孫權一聲令下,五千大軍形成一條長龍,順着紫蓬山南麓的小路逶迤下山。
見江東軍盡數退走,向條舒了一口氣,也離開了紫蓬山,一路跟蹤而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忽聞春盡強登山。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半紫山帶曦陽。
江東大軍緩緩行走在幽深靜谧的山間古道上,無數的馬蹄有節奏地敲擊着青石片,發出“得得得”清脆悅耳的聲音。
暫時遠離了刀光劍影血腥沙場的江東将士,休閑地觀賞着難得一遇的自然美景,貪婪地呼吸着天然氧吧的清新空氣,聆聽着讓人昏昏欲睡的鳥語蟲鳴十分惬意和休閑,享受着身處桃源寂寂春的美好人生。
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和諧和美好,不少人依依不舍,流連忘返。累了一天的孫權此刻也似乎忘記了,被張遼這隻吊睛白額斑斓猛虎拼命追擊的不快,在颠簸起伏的寶馬背上,閉着養神,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賜。
然而,這一切卻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喧嚣,無情地震成了記憶的碎片。
江東軍悠哉悠哉的一路下山,快要行走到紫蓬山南麓腳下的一條三叉口的時候,一聲梆子響起,從兩邊密不透風足有一人高的大芒草中,飛起無數箭镞,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
江東軍被飛箭暴擊得人仰馬翻,慘叫聲、咒罵聲、呵斥聲、馬嘶聲此起彼伏,第一浪的攻擊就收割數百士卒的生命。
“敵襲!敵襲!”
“上盾!還擊!”
“保護主公的安全!”
“保持隊形,不慌亂!”
呂範、朱桓、甘甯、潘璋、徐盛、淩統、孫桓等沙場老将反應神速,迅速發出一條條号令,最大程度減少傷亡,當然他們最大的目标是保證孫權的人身安全。
正在睡夢中的孫權被吵醒過來,吓得暈頭轉向,一下子懵懂了,當他睜開眼睛,看到前軍一排排的兵士倒在血泊中,才知道遇上敵襲了。
“上盾保護主公!”孫桓一邊大喊道,一邊與幾名繞帳虎士用盾牌把孫權護在核心。
“子衡、休穆迅速給我組織反擊!”孫權青筋暴起,碧眼噴火,憤怒到了起點,聲嘶力竭,瞠目大喊道。他在心裏暗暗咒罵,真的是流年不利,賠了夫人又折兵。
“弓箭還擊!”呂範一聲令下,箭如飛蝗,向周邊濃密的大芒草叢和密林射去,箭矢落入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音後,便陷入一片死寂。
見敵人一個影子都沒有見到,朱桓心裏一陣慌亂,緊忙揚槍大喊:“加快速度,迅速通過此地!”
就在江東軍慌亂快速行進的時候,無數的長槍、長戟從小路兩旁突然刺了出來,一陣慘叫聲響起,幾百士卒命喪黃泉,隊伍裏哭爹喊娘,引起了一片騷亂。不待将軍們下令,士卒們奮起還擊,拿着槍戟向兩旁一陣亂捅,還是一片沉寂。
“曹賊,有種的跳出來與你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何必躲躲藏藏,盡搞陰謀詭計,算什麽英雄好漢?!”朱桓睚呲欲裂,吼聲如雷,罵罵咧咧道。
“全速通過!快快快!”敵在暗我在明,呂範知道事不可爲,氣急敗壞喊道。
在付出數百士卒的生命的慘重代價後,暴走的江東軍終于走出了死亡通道,出了充滿了殺氣、死亡、黑暗的密林,來到了一片開闊地。
幾乎所有人都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戒備和警惕,不少士卒索性坐在地闆上,但馬上招來軍官們的一頓鞭打和斥罵。
“此地不宜久留,整頓隊形,速返大營。”心煩意亂的孫權沒好氣大喊道。
四千多江東軍慌不擇路,匆忙向大營方向奔去,眼看就要沖出山口,一陣震動山谷的呐喊聲突然響起。
四千多江東軍慌不擇路,匆忙向大營方向奔去,眼看就要沖出山口,一陣震動山谷的呐喊聲突然響起。
“活捉碧眼狼!”
“不要走了碧眼賊!”
“江東鼠輩休走!”
山口兩旁伏兵四起,于禁、吳敦分别引兵兩千五百對江東軍左右夾擊,孫權大怒,命令呂範、朱桓分别領軍迎戰,雙方一陣混戰,打得不可開交,兩敗俱傷。
孫權見勢不妙,命令繞帳督孫桓率領繞帳虎士進行突擊,欲殺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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