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股來自北方的強勁冷空氣,強行闖進溫暖的江南上空,與溫暖的空氣相撞,冷暖氣勢均力敵,互不相讓,徘徊在江淮一帶,終于形成了菲菲細雨。
此時,正值梅子初熟。顯然,梅雨季節已經提前到來。
吳郡,東吳治所。
晚上的江南,煙雨凄迷,燈光朦胧星星點點,夜色黑得有氣無力,整個東吳仿佛都陷入了無邊無盡的朦胧迷茫中。
都城的最高處,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占地廣闊的漆黑府邸,門口挂着兩盞巨大的氣死風燈,左右是兩座巨大的石獅子,像一頭盤踞在黑夜裏的巨獸。
議事大廳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外面巡邏着一隊隊頂盔冠甲、全副武裝的士兵,顯示着主人無盡的威勢。
這裏正是吳侯、讨逆将軍,領會稽太守孫權的府第。
頭戴金冠、身穿蟒袍的孫權,端坐寶座,手撫紫髯,左擁花曉芙,右抱花曉蓉,兩人都是波斯胡姬。
孫權碧眼發出綠光,盯着衆大臣,像一頭在沙漠裏餓了幾天的狼,仿佛随時擇人而噬。
“劉玄德已經入川,所到之處,廣收人心,其志不小。久之,必成氣候,如之奈何。”孫權冷聲道。
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但都不敢輕易說話,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得罪面相威嚴而手段殘忍的主子。
“主公勿憂,我有一…一…一計,定使…使…使大耳賊有…有…有…去無…無…無回。”說話的正是有點口吃的左司馬顧雍。
“快說。”好像聞到了血腥味,孫權碧眼閃閃發光。
看到主子如此興奮,顧司馬立功心切,更加語無倫次、口齒不清:“主…主公,劉備…備,分…分…分…兵,遠…遠…。”
“遠你媽!”心急如焚的孫權罵起娘來。“再不說孤砍了你。”
顧雍被吓得趕緊跪了下去,被吓得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激靈口齒馬上清晰了:“主公饒命,劉備分兵長徒跋涉,路途遙遠,歸期未定。何不派一員大将領一軍堵住川口,使不得歸。然後盡起東吳之兵,一舉奪取荊州。而後返川,與劉璋甕中捉鼈,再取西川。與曹操平分天下,逐鹿中原。”
孫權碧眼精光大盛,仿佛天下就握在掌中,雙手用力甩開正在纏住他的蛇腰美人,情不自禁地撫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此計大妙!甚妙!絕妙!”
吓得美女嬌娃花容失色,腰身亂顫。
他熱情親切地拉着顧雍的手道:“剛才吾太心急,一時口不擇言,顧卿家勿怪!此計成功,顧家當封爲天下第一大族,裂土封侯!”
對江東大族,孫權又是掄大棒威吓,又是給胡蘿蔔安撫。
“多謝主公,顧家當…當…當肝腦…腦…腦塗地,竭…竭…竭盡全力輔助主公成…成…成…就大業。”顧雍一激動,又五體投地跪下,結巴起來。
一群文臣武将紛紛點頭:“果然妙計,妙計,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在一片阿谀奉承聲中,孫權得意之餘,碧眼一掃,卻發現一人遠遠坐在角落,面露不屑之色。
“伯言,何故不言,有何高見啊?”孫權十分不喜,聲音無比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看到0多歲的陸遜,孫權就覺得不順眼。除了因爲陸遜是孫策的女婿外,更因爲陸遜爲江東大族最傑出的青年才俊,性格深沉,傲才不羁,不好駕馭。說遠了,孫陸兩家還有仇。
東吳政權得以立足江南,一半靠陸家顧家等世家大族的鼎力支撐。
陸遜祖父陸纖官至城門校尉,父親陸駿任九江(今安徽壽春東)都尉。陸遜十歲喪父,跟随叔祖父廬江太守陸康,在其任所讀書。後因袁術與陸康不和,派遣孫策攻陷廬江,導緻陸氏“宗族百餘人,遭離饑厄,死者将半”,元氣大傷。陸康氣得病死。由于陸康二子陸績尚幼,年僅十二歲的陸遜,便承擔起支撐陸家門戶的責任。
見到孫權臉色不好,面容英俊、玉樹臨風的西曹令史陸遜,趕緊收起驕傲的神情,躬身拜道:“主公,顧司馬所言甚妙。然而言之易,行之難。”
“大膽陸伯言,競敢大言不慚。吾之計,主公已采納。汝何故蔑之,難道汝不希望主公一統天下!是何居心呀!”顧雍恨恨道。
陸顧兩家長期有隙,在孫權面前也是明争暗鬥,争權奪利。其間孫權挑撥離間,功不可沒。
陸氏和孫氏的關系很微妙,二者的結怨隻是因爲孫策對廬江的攻打,但當時的孫策是袁術的手下,不得已而爲之。剛剛占有江東的孫氏迫切需要大族的支持,陸氏宗族生存發展也需要與孫氏聯合。
作爲家主,陸績因父親慘死,對孫吳政權仇恨之餘,不敢公開反抗,隻能采取敬而遠之的态度,故孫陸的聯合隻能停留在表面的層次上。
在陸績與孫權冷淡的情況下,曆史卻把陸遜推上了政治舞台,他積極地參與到孫權的政權建設中。陸遜的态度,引起孫權重視。曾經爲陸康綱紀門戶的陸遜,得到陸氏宗族所認可。爲了陸氏的利益,陸績不得不做個順水人情。在自己不會代表宗族與孫氏合作走向繁榮的情況下,陸遜則是很好的代替者。
于是,陸遜二十一歲那年,應召入孫權幕府,成爲孫權統治集團的幕僚。曆仕東、西曹爲令史;不久出任海昌(今浙江海甯)屯田都尉,兼海昌縣令。“遜年二十一,始仕幕府,曆東西曹令史,出爲海昌屯田都尉,并領縣事。”《三國志》。“招延俊秀,聘求名士”《吳主傳》。
但是,對陸績的不合作态度,孫權是耿耿于懷的。雖然年紀少于陸遜,但陸績才華名聲在陸遜之上,卻不爲所用,深恨之。“績及其外甥顧邵以博覽書傳齊名,陸遜、張敦、蔔靜次之,風聲流聞,遠近知名。”《三國志》。
“顧司馬勿怒,容伯言慢慢道來。”陸遜溫文爾雅,慢條斯理地說道。
“有屁快放!休得啰嗦”孫權顯得十分不耐煩,又爆粗口。陸顧鬥,孫乃安。世家大族不和,他才能坐得安穩。
“勞師遠征,空耗錢糧。此其一。借道入川,斷不可能。此其二。攻取荊州,與虎謀皮。此其三。如顧司馬之計,江東危矣!”陸遜沉聲道。
“望主公三思!”他知道隻有吊足孫權的胃口,才能得到重用。
“願聞其詳!”孫權半躺在兩個美女之間,饒有興趣問道。
“主公,劉備借主公之力,強霸荊州,又圖西川。麾下有孔明、龐統智謀之士,關羽、張飛、趙雲勇猛之将,豈不知主公之志。主公志在鲸吞天下,然事欲速而不達。今劉備帶龐統、黃忠、魏延三萬入川,荊州尚有孔明、關羽、張飛、趙雲等,三萬精銳嚴陣以待,固若金湯。斷不可能放我軍進川,攻取荊州更是癡人說夢。”陸遜毫不客氣說道。
“那…那…那,汝…如…有…有何計策!”顧雍氣急敗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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