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傳統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作祟,男議員對于和女議員平等議政,視爲奇恥大辱。不少男議員還保留了打老婆的優良傳統,怎麽可能容忍,被女議員當面指責?兩下裏天生合不來,争吵幾乎是家常便飯。偏生這些女議員中,很有一些煙視媚行,儀态萬方的美人,又是出身秦樓楚館,既做議員也不忘舊業。惹的男議員爲之傾倒,乃至争風吃醋的事時有發生。議會經常是會開到一半,就因爲争風吃醋或是性别之見,變成單純吵架,什麽議題也進行不下去。
再者,議會裏有一部分議員,是屬于怎麽選,都會出現的鐵帽子議員。由于這些議員大多是趙冠侯在不同場合提過名字,随後當選的,在背後,人們稱其爲“親定議員”。他們既是趙冠侯的耳目,也是喉舌,每當議會想要通過什麽與趙冠侯意見相左的提案時,他們就負責出來搗亂,最終讓提案胎死腹中。
還有個别議員,則是頗爲可笑,又頗讓正式議員大爲诟病的議會之恥。比如姜鳳芝。她代表山東武術總會參選,随後就順理成章的出現在省議會裏。其文化知識比文盲強些有限,議題大多聽不懂,性子又火暴,最大的特點就是戰鬥力強。誰如果提出不利于趙冠侯的觀點,她不會斯文的反駁,隻會拍桌子罵祖宗八代,接着就是投擲墨水瓶乃至拳腳毆擊。
雖然是個女流,但她這個山東武總的會長不是浪得虛名,手下很來得。至少對付議員時,擁有着壓倒性的優勢。一對一個,沒有哪個議員是她對手,如果男性議員敢幫拳,立刻就會有女議員高喊男性議員欺負女性,随後娘子軍就來個群起而攻。
負責維持議會紀律的,是山東女子警查總隊,這些人的立場不問可知,于是每次武力沖突,都是以男議員頭破血流,大敗虧輸告終。加上趙系議員比其他議員團結,背後又有着強大的資金及人力支持,議長又是趙冠侯指定産生。所以議會實際上成了趙冠侯手裏操縱的玩偶,起不到任何制衡作用。
相反,趙冠侯想要通過什麽政令,隻在議會走一道程序,就會讓其變的光明正大。以山東人民集體的意願名義下發,誰要是反對,就是與山東全體人民爲敵,随後就會遭到民住的制裁……
并不是每個議員,都願意當提線木偶,按着大帥的指揮棒行事,再領取一筆車馬費作爲收益。可是單打獨鬥,注定不是趙冠侯的對手,比人多,也大多比不過。
是以有良知的議員,會在報紙上揭露山東議會有民住之名,無民住之實的事實,随後裝聾做啞不發一言。沉默議會,成爲山東的獨特風景,也是趙冠侯最終想實現的目的。
随着難民的湧入,沉默議會終于有了些生氣。在财務報表上,墨水瓶和醫藥費的開支巨增,姜鳳芝平均每天會打傷兩到三名議員,罵五十句以上的髒話。隻是這樣的行動,依舊阻擋不住議員的不滿。
山東的福利冠于全國,可是這種福利,隻惠于山東居民。外來人口如果想要享受這種福利待遇,等于是跟山東本土居民搶飯吃,這當然不被代表本土派利益的山東議員所接受。
再者,随着經濟的疲弱,山東的日子也不好過。議員以及背後的力量,心裏自然不會高興。在這種時候,還要拿出資金來救濟災民,大批議員表示無法接受。
是以,最近議會的主題,就是認爲趙冠帥對于難民太過優厚,才導緻山東難民越來越多。應該立刻停止粥棚,同時宣布,所有用工隻能用山東本地人,不能雇傭外來人口。再以部隊驅逐所有難民,最終實現魯人居魯的目的。
嚴立生是議員中不太起眼的一個,他背後的力量并不太強,本人也較爲内斂,在議會裏,屬于不怎麽引人注意的一個。可是最近,他發了一筆橫财,繼承了一位遠房親戚的遺産,一下子變的闊起來。在眼下這種時候,能夠得到一筆外财的人,自然是極有福分的。
他又充滿着分享精神,願意将這筆錢與身邊的人共享,吃飯叫局,都是他來會帳,人緣也就變的好起來。十幾名議員與他成了朋友,桌前枕上,在鐵勒美女與美酒的環繞中,他們達成了共識。這次必須推行山東移民管理辦法,把所有的外來人口都趕出去。
嚴立生的口才其實不算太好,但是這兩天他突然開了竅,在議會上雄辯滔滔,與趙系的幾名善于舌戰的議員打成平手。隻是随後,随着一聲嬌叱“指揮我男人做事,你也配!”一隻墨水瓶橫空出世,如同流星趕月般飛至嚴議員面前。
爲了防止姜太太的飛行道具攻擊,議會現在大多使用鐵墨水盒,将之焊死在桌子上,保證拿不起來。鳳芝爲此,特意購買了十幾瓶墨水,放到自己的女士挎包裏,暗器随身攜帶,方便拿取。反倒是敵人想反擊的時候,拿不起武器。
一身新買的雪白西裝,灑滿了墨水,眼看不能要。嚴立生的面孔氣的鐵青,可是他知道,不管動嘴頭還是動拳頭,最後都是自己倒黴。隻好強忍着怒火向身邊喊道:“大家都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的議會,這就是我們的議員,我建議,在某些人管理好自己的妻妾以前,我們應該集體退出議會,以示抗議!”
說完,嚴立生頭也不回的向門外走去,警衛并沒有阻止她,姜鳳芝則從椅子上跳到過道當中,仿佛在擂台上挑戰似的,看着一衆議員“還有誰?誰不服氣的站出來,我們較量較量!”
“胡鬧!”嚴立生擠了兩個字,怒氣沖沖的走到門口,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趙大帥對于山東确實有貢獻,但是他身上舊派官員的色彩太濃重,勝任不了建設新山東的工作,如果繼續由他統治山東乃至江北,對百姓而言,絕非福音。
“嚴議員?”門外,兩個記者打扮的男子迎上來,嚴立生一愣,随即點頭道:“是我,你們是?”
“記者,想要對您進行采訪。”
“你們是哪家報館的?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知道沒辦法接受采訪。等我回家換好衣服,咱們再談采訪的事。”
兩名記者并沒有讓路,反倒是把路堵的更緊“不必了,我們是山東民俗報的記者,請您到報社就山東現在的民風民俗問題進行讨論,請不要推辭。至于衣服,到了地方,我們會幫您換的。”
兩個人各有一隻手放在衣服裏,随着手輕輕擡起,衣服裏明顯露出一個槍形的突起。山東民俗報這個名字,在山東高層的圈子裏,是作爲都市怪談的一部分出現的,沒想到今天真的遇到了。
傳說中,凡是進過這個報館的富商、政要,都會離奇失蹤,沒人知道下落。嚴立生曾經懷疑過,這種說法不過是編出來吓唬無知愚夫的,畢竟共合政體下,這種機構本身就沒有存在的法理依據,可是今天他終于相信,這個機構确實存在。
嚴立生的臉色微微一變,随即恢複平靜“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我需要和家裏說一聲……”
“您的家屬已經在報社等您,到了地方,你們一家人就會團聚了。包括您在鄉下的兩個兒子,還有養在外面的青婦,都已經在報社等候。您的太太似乎不大高興,請您有點心理準備。”
嚴立生的怒意終于壓抑不住“你們……你們簡直無法無天!如果我現在沖回議會裏,議員們的怒火,足以把你們這個邪惡機構燒爲平地。”
“您現在如果想跑回議會,我們不會阻止,沒人會承認我們的存在,當然,您的家人就要受點委屈。您還想要回去麽?”
等到被兩名記者帶上馬車,嚴立生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畢竟,他隻是一名議員,不是一名軍人。剛才的抗争,已經耗盡了他爲數不多的勇氣,現在所餘的隻有對即将面臨的懲罰的恐懼。
“我……我要見你們的負責人,我有話說……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大帥說過,議會就是給人發表言論的地方,你們不能因爲我說過的話,就治我的罪。”
“放心,你肯定會見到的。不光是你,還有其他喜歡說話的人,都可以見到我們的上司,大帥也可以見到。不過,你搞錯了一件事,議會,是給你們發表支持大帥言論的地方,不是發表自己想說的言論的地方。你還是沒活明白。”
另一名記者則用冰冷的目光掃視着嚴立生“我們粘杆處傳下來的手藝,你還沒試過吧?這回也讓你開開眼,讓我們好好伺候你一回,就知道什麽叫舒坦了,走着。”
嚴立生所不知道的是,他并非唯一的受害者,在他之後,前後有十五名議員或于途中或在家裏,被人請上馬車,帶往了山東風俗報社下屬的某處物業。而在山東整體範圍内,縣、道議員被捕者前後達百人以上。
除了議員以外,包括士紳以及工廠主、商人,或是一些保留了田地及佃戶的地主,也在波及範圍之内。山東民俗報的力量之強,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即使是手中掌握有一定武裝或是消息靈通,手眼通天的能人,在抓捕面前,也顯的無能爲力。
配合山東民俗報行動的,是趙冠侯的嫡系部隊:騎兵旅。
事實上,這支部隊的構成并非純粹的騎兵,其包括了騎馬步兵團以及旅屬炮兵營。由于享受财政傾斜以及大帥的特殊津貼補貼,這支部隊的軍兵種齊全,以旅的建制,實際上是一個迷你師。
以這種級别的戰鬥力,對付地方上掌握極少武力的士紳或是地主,都是牛刀殺雞。尤其經曆山東自制以及随後的一系列事件,随着趙冠侯在山東的治理,幾年時間裏,地方上已經沒有多少像樣的豪強。
原本山東的民間力量,在若幹輪有針對性的打擊之後,已經變的孱弱不堪。尤其是陝西、河南大移民行動之後,原有的鄉村體系被破壞殆盡,一個村子裏住的,大多是從口音到習俗完全不同的陌生人。宗族的力量被壓抑到了極處,也就不會出現強有力的角色,能和軍隊抗衡。
孫美瑤此時已經懷了身孕,在家裏養胎,帶兵的是從揚基打仗回來的孫飛豹。他由于在揚基打了幾年仗,跟這些本地人之間沒有太多牽扯,也就談不到情面。騎兵縱橫,先是炫耀武力,對方如果繼續選擇對抗,接着就是整頓部隊沖鋒,随後就可以收割人頭。
在這種雷厲風行的打擊之下,不管是地方上的難民,還是士紳,都沒有能力形成威脅。一個接一個的,被投入山東的秘密監獄之内,接受審訊。
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是曾經的立憲支持者,直接或間接的參與過葛明。毓卿對這些人本就恨之入骨,加上有了這次的因由,手段用的格外狠辣。
她甚至把孩子都丢給翠玉來帶,自己親臨一線提審。傳統的刑具及動刑手法,加上趙冠侯親傳的,遠超時代的審訊及刑罰技術,順利的瓦解了囚犯的心防,扶桑在山東重新建立的間諜網,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扶桑人的能耐倒是不小,上次扔進去這麽多人命,這次居然又在山東搞了那麽大的動作。”
毓卿看着手頭的口供,秀眉微皺“他們的活動能力很強,上面的人,有一些,是連我的機構都沒能發現的。好在,現在進行布置還來得及。”她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趙冠侯“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額驸給了我這麽多的資源,我還是沒有做好。”
“不,你做的已經很棒了,畢竟我們的情報人員還很年輕,讓他們戰勝那些幾十年工作經驗的老牌情報人員,是有些強人所難。有目前的成就,已經很不容易。現在差不多已經理清脈絡了,扶桑人在地方上制造經濟危機,再把難民朝山東趕。等到動手的時候,我們的心髒裏有一根毒刺,自然就要吃苦頭。對待這根刺,也不能簡單的一拔了之,拔不好,就要出血,甚至造成的損害更大。現在得想個辦法,讓這根刺的損害降到最小,我們還要從中盡可能多的得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