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打掉這些官兵,自從第一次斥候交鋒時,發現了那幾匹頓河馬後,他們就堅定了這個信念。但是隻打掉這些官兵,除了能爲自己的夥伴報仇以外,并沒有其他意義,還是抓住這個帝國的皇帝與太後吸引力更大,如果可能的話,他們希望完弄一下這個國家的妃子,那個過程一定很有趣。
這些遊騎兵的目的在于找到皇帝的位置,向自己的上級報告,而金國的士兵必然會千方百計的破壞這一切。兩下的鬥争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可避免。但是哥薩克從來沒有把其他遊騎兵斥候放在眼裏,在這種廣闊的區域内作戰,很難形成兵力優勢,同等兵力較量,他們不是對手。
别科夫是個粗壯如同牛犢般的漢子,他已經得算是一個老哥薩克,是一個打了十幾年仗,經驗多的可以教訓自己連隊裏年輕的長官。在不打仗的時候,他甚至可以和麥列霍夫一起喝酒吃酸黃瓜,對彼德羅的死,他也很悲痛,所以,隻要自己力所能及,他願意幫老友複仇。
跟随他的,是個剛入伍的新兵,他一邊催動着坐騎,一邊向指點自己家兒子似的指點着“小子,你要學着點,這是作爲一個遊騎兵必須掌握的技能。善于觀察,要學會用自己的眼睛。我們的任務很簡單,找到這些人的皇帝,這簡直就像是在非洲找大象一樣容易。但是,如果不注意,就沒辦法向長官回報了知道麽?”
年輕的新兵緊張的舉起了槍“金國人!是金國人!”
“别喊,你他娘的打算把附近的人都叫來看我的笑話麽?我看見了,三個金國人,那算不了什麽。來,跟我去,吓跑他們。”
别科夫邊說邊抽出了自己雪亮的馬刀,在手上挽了個刀花。“這些人害怕刀子,你要是用槍,他能跟你磨蹭半天,但是一見到你拔刀,馬上就會跑。學着點,把你的刀拔出來小崽子,跟着我,沖!”
一聲大喝,頓河馬飛快的沖向了對面的騎兵,别科夫看到了對手已經摘下步槍,但是他并沒有在意。每一個哥薩克都是馬上豪傑,可以在馬上做出各種動作,槍彈沒那麽容易射中。
他将身子藏在馬腹之下,隻用腳勾住馬蹬,同時用拳頭打着馬的後跨,讓其全速奔跑。對面的槍聲響起來,對他卻無影響,他早就過了聽到槍響就擔心的時候。直到兩下距離接近,他的的身子猛的自馬下翻出,手中的馬刀已經掄起來,借助慣性就要像砍桦樹一樣砍掉對方的腦袋。
可是就在他坐起身子,高舉起手臂時,他隻看到了對面那名年輕的武官,和他手裏的左輪槍以及那帶有一絲嘲諷意味的笑容……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趙冠侯回到隊伍裏,派出去的五十名斥候,回來了三十七名,他們一共帶回了十一匹頓河馬,當然,消滅的敵人要比馬多一些。從傷亡論,彼此相若。以騎兵水平論,右軍還是大爲不及,可是從裝備上,就是另一回事。
趙冠侯得到了韓榮撥給的全部左輪,使部隊的手槍裝備率高到了一個喪心病狂的地步,即使同時代的泰西列強,左輪槍的裝備率也未必能到這麽高。他将這些槍分發給參戰的遊騎,在對陣時,遠以長槍,近戰時以左輪取代馬刀進行肉搏。
哥薩克的步槍質量不如右軍,而在近身戰中,技藝的優勢,被武器的差距所抵消,戰果并不理想。哥薩克的人少,一口氣被打死了這麽多遊騎兵,也是個極大的損失,逼迫得對方的軍官改變戰術,開始收縮兵力。不久之後,就見到一團烏雲卷地而來,高大的駿馬,閃爍的長槍,以及高高挑起的雙鷹旗,預示着死神的來臨。
“金人大皇帝的位置已經很清楚了,他們在向宣化移動,但是速度很慢,路上都被逃難的人堵滿了。他們的大車不能趕到道下面,那樣就走不動。加上護衛的兵很多,所以他們走不了太快。”
沖過金兵搜索的斥候,不但帶來了兩宮的消息,也帶來了繳獲的幾匹金國馬。麥列霍夫的臉色依舊陰沉如鐵,聽着手下的彙報,随後吩咐道:
“瓦沙,你帶上二十個人,去對付那些逃難者。能跟到這裏的,肯定都是群财主老爺,随便抓到一個,你就發财了,我知道你喜歡這個,所以就由你來幹這個。那些女人随便你處置,我不管。羅巴諾夫,我的好兄弟,我有個頂要緊的活計要給你,你應該知道是什麽吧?”
“抓他們的皇帝麽?爲什麽不等到安德烈來?那個白癡肯定喜歡幹這種事。老夥計,我更想幫彼德羅報仇,你得明白,我得對我女兒有個交代。”
“安德烈那個蠢貨,他隻想着抓住皇帝談條件,而我們是哥薩克,我們談條件的方式是把人的腦袋放到談判桌上,然後讓他們簽字。這個活,隻有你能幹。我手頭的兵力不多,你是知道的,所以你隻能帶着你的騎兵連去完成這一切,而他們足有一個營,你有把握麽?”
那個高大的哥薩克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得了吧,一個營的金國士兵?他們除了會喊媽媽還能幹什麽。你等着吧,我砍下那兩個人的腦袋帶給你,順便幫你從後面搗毀他們的防線。穿插敵後,背後開花,這才是我們哥薩克最擅長做的,等着看好戲吧。”
兩支騎兵開始了自己的行動,而在正面戰場上,哥薩克騎兵也開始了對武衛軍的進攻。第五騎兵團下設一個炮兵連,有三門兩磅炮兩門六磅炮以及一門十二磅炮,使用的年限都很長,大炮的射程和準确度都有所下降。帝國撥給哥薩克的,永遠是這種武器,所以大多數的情況下,他們甯願相信自己的軍刀。
不過面對胸牆和拒馬,沒人會選擇以騎兵直接沖上去送死,而是以兩個騎兵連在正面擺開,同時把六門大炮推到第一線,以火炮開始轟擊官軍臨時修建的陣地。
武衛右軍的炮兵陣地在隊伍中部,而哥薩克的火炮布置在一線,對于第一線的官兵來說,反倒是覺得哥薩克的炮火更爲猛烈,仿佛是他們的炮兵占了優勢。
一排實心彈呼嘯而至,重重的砸在胸牆和栅欄上,木栅欄被炮彈打的四分五裂,碎邊紛飛,單薄的胸牆,同樣承受不住炮彈的轟擊,磚塊飛的到處都是。擔任正面防禦的是曹仲昆即李秀山營,論兵力遠比哥薩克人爲多,可是在這種炮火攻擊下,反倒被打的十分狼狽。
如果他們以步兵發動反沖鋒,又必須面對那兩個虎視眈眈的騎兵連。看對方的态勢,明顯就是想等着自己進攻時,立刻以騎兵突擊。畢竟戰場寬度有限,他們的兩個營對上三個騎兵連,也未必一定可以占到便宜。
李秀山急道:“我們的炮兵呢?咱的炮彈怎麽不開火?”
“老三别嚷,張懷之的炮兵沒閑着,哥薩克圍着咱繞圈找破綻,炮隊正在調度呢。”
麥列霍夫的第五騎兵團編制兵力爲九百名,進入金國前經過臨時擴充,達到一千人的規模,他并沒有設置備隊,而是以五百人的兵力在右軍的陣地側翼遊戈,仿佛一名刺客在擺弄着匕首,尋找着破綻刺出緻命一擊。
此時的步兵、騎兵、炮兵大體上可以看做是這樣一個關系。隊型完好的步兵,可以令騎兵束手無策,而一旦被騎兵接近,則炮兵就隻能望風而逃,當炮兵開火時,步兵就又要面臨巨大殺傷。三支軍兵種如同鬥獸棋一般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具體的使用上,就隻能看指揮官的個人能力與對戰場的掌握。
必須承認,在指揮千級部隊的靈活性上,趙冠侯遠不如麥列霍夫,對方以弱勢兵力對他的優勢兵力,竟是維持了一個平衡。
其中固然有哥薩克騎兵的速度優勢,對于戰場的掌握熟練上,同樣不可小觑。這種熟練并非來自于書本,或是軍校的教授,而純粹是來自于戰場的磨砺,經驗上的差距,以及根本部隊的如臂使指,都讓趙冠侯絲毫不敢大意。
當然,哥薩克人的行動并非沒有傷亡,尤其是得自韓榮處的大炮,第一輪試射之後,前線官兵已經很快的計算出射擊角度及裝藥量,随後一排榴霰彈就發射了出來。
哥薩克部隊的經費并不寬裕,鐵勒皇帝總是盡可能在他們身上節約開支,武器彈藥,主要靠哥薩克自己想辦法。他們的炮隊裏,榴霰彈數量極少,攜行彈藥中的榴霰彈,主要來源是從金國倉庫裏繳獲的戰利品。
可是武衛右軍向來打仗奢侈,這些榴霰彈更是從豐祿那裏得來的外财,使起來毫無心疼的感覺,一股腦的傾斜而出。哥薩克兵還認爲他們會發射一輪實心彈時,榴霰彈特有的破空尖嘯聲已經響起。
麥列霍夫的馬向後退了兩步,他本人并沒有受傷,但是幾發鐵子擦着耳邊飛過去,讓他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他點了點頭,眼前這支部隊确實跟以往遇到的金兵不太一樣。
他們并不亂放槍,證明他們并不懼怕自己。而他們的炮火比自己要猛烈,排炮的攻擊,正使得兩翼的部隊一點點向後退卻,而且正有火炮開始支援正面陣地,準備與團屬炮兵連展開炮戰。該死的,要是安德烈那個混蛋能帶着他的炮兵來就好了,現在沒有炮兵,沒有步兵,讓勇敢的哥薩克隻能靠血肉之軀,來撕敵人的陣地了。
他用望遠鏡觀察着戰場,看到一名衣服與衆不同的年輕人在頻繁的發布着命令,這應該是他們的軍官,也多半就是殺死彼德羅的兇手。看着他,波波夫腦海裏又出現了彼德羅那具屍體。
他猛的吩咐道:“集合部隊,我們得改變戰術,向後運動,把他們的隊伍拉扯開。讓他們追着我們跑,否則,我們就去打他們的車隊,總之不能讓他們的炮打的太舒服了。”
官道上,來自太原的标營,正在艱難的前進,面前都是人,來自于各個府邸,每一座府邸提出來,都能令這些士兵感到心驚肉跳。每一名旅者,可能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不是這些最爲卑微的士兵,所能得罪得起的。
他們沒辦法用手裏的槍開路,隻能好言哀告着,提醒着對方,這是兩宮的車駕,如果擋了禦駕,是死罪。
可是這禦駕周圍并沒有太監,也沒有那位李大總管或是崔二總管出面,隻有幾個士兵,那些逃跑者并不畏懼。
“我們知道禦駕,可是你看看,過的去麽?我前面多少人呢,你讓我躲開,我躲哪去,難道躲到官道下面去?我告訴你,我們府上也是有來頭的,老佛爺出京,我們家老爺帶頭來保駕,趕我們下官道,你們吃罪得起麽?”
類似這樣的說辭,幾乎每個時刻都在發生,這些護車的官軍除了焦急以外,竟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想。車裏沒有旨意,他們就不能傷人,除了上火以外,什麽辦法都沒有。
遠方,幾騎快馬向着車隊跑來,馬上的人周身浴血,傷勢極重,身上穿的,正是山西官兵的号衣。
等到離的近了,這名騎士高聲喊道:“弟兄們,大事不好了,洋人……洋人來了!”話音甫落,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這名官軍在馬上歪了歪身子,無力的向旁倒了下去。衆人此時也發現,在斥候身後數十米的地方,一朵黑色的雲追了上來,在風中傳來了呐喊聲、歡呼聲,以及意義不明的呼哨聲。
逃難的隊伍沸騰了“洋人來了!”“鐵勒人來了!”這樣的叫聲不絕于耳,方才還死活不肯動地方的車駕,這時已經不管不顧的向着道路兩側逃了下去。
一些夫人小姐,從車内鑽出來,匆忙的将鍋底灰向臉上塗抹,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小腳或是花盆底,趔趄着身子走下官道,向着道旁的野地就躲。可他們并不知道,另一支人數不多,但是格外狡猾兇狠的獵手正在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雖然追擊者看上去數量不多,但是這些官員及其家眷都認可一個事實,官兵是打不赢洋人的。與數量無關,隻與國籍有關。而來自太原的勤王軍,已經連整頓隊形的時間都沒有,後排的士兵隻能舉起槍,向來犯者進攻。
可是這些騎兵并沒有理會,而是催馬從這些官兵側翼掠過,部隊進行了一個優美的回旋,以箭頭形勢,朝着兩宮車駕的側翼發起猛撲。
槍聲響起,前排的騎兵倒了下去,但是後排的騎兵完全沒有在意同伴的傷亡,舉起長槍,向着裝彈的金兵直刺。長槍刺入身體,人蜷縮着慘叫着倒下,騎兵無意于拔出長矛,而是選擇拔出馬刀,開始肆意揮砍。
金兵已經來不及填充彈藥,一部分士兵看到那雪亮的馬刀,就已經吓的魂不附體,因爲緊張而動作變形,子彈填充不進去,最後隻能狼狽的丢下槍,然後轉身就逃。這些被毓賢寄以厚望的營兵,雖然裝備了較爲先進的步槍,卻沒有白刃格鬥的訓練與勇氣。當鐵勒人發起白刃沖鋒後,官軍不負衆望的潰散了。自戰鬥開始到結束,一營人被一連人殺的落花流水,用時不超過二十分鍾。
羅巴諾夫并沒有理會那些逃難者,這不是他的工作,他隻用長矛挑起車簾,一輛車,一輛車的翻找。
箱子、箱子、還是箱子!
他并沒有打開箱子的意圖,箱子沒長腿不會跑,他要找的是會跑的人。終于,他在一輛車裏看到了人,但是他絕對不會是皇帝,更不會是太後。其是個年過五旬的官員,手裏拿着念珠,冷笑的看着他,羅巴諾夫以長矛抵着這人的胸口,用自己學來的大金官話問道:“你是誰?你們的皇帝和太後在哪?”
“本官,大金中堂剛烈剛子良!爾等蠻夷,也配問我們皇帝的下處?”
長槍突刺,鮮血崩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