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賽金花

趙冠侯不想,她居然還懂得COS,心内暗稱了幾聲天才,他憋了将近一周,最多隻有左右夫人解煩。守着這麽個佳麗,若說不動心,那純粹是欺人之談。隻是他還能控制自己,當下一笑

“既然夫人這麽叫,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稱你一聲姐。咱們有了姐弟之分,一些話,我也方便說。姐,你想不想在津門打出一番名氣,做出一番事業來?”

“名氣?事業?”曹夢蘭一愣,随即一笑“我們這個營生,名氣是有的,像我的好姐妹,在松江人稱四大金剛。可是要說事業,難道陪男人睡覺,也算事業?”

“若是單純以色娛人,确也不好算事業,說句阿姐不愛聽的話,你年紀也不小了,雖然天生麗質,但花開并無百日紅,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你手面又很闊,若是不想個賺錢的生計,終歸是不大成的。”

趙冠侯聽完她的叙述,已經明白爲什麽那個仆婦對他态度不好,多半是将自己也當成了吃拖鞋飯的小白臉。曹夢蘭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窘迫,雖然有些首飾,還有不少從泰西帶回來的物件,但依舊是坐吃山空。

再者她的排場大,開支也不小,很多東西又是擺場面必須的,變賣不得。像是這次租古董撐台面,就讓她不得不押上了金剛鑽,對她而言,經濟問題已經是個很重要的難題擺在了其面前。

他耐心的分析道:“津門與松江雖然都是大碼頭,但終究南北有差,風俗不同,大家的路數也不一樣。阿姐要接待的,并非販夫走卒,而是豪客巨紳,南北兩地就更加不同了。你拿出狀元夫人的稱号,倒是可以爲自己擡一些身價,可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萬一再遇到哪個熱心的都老爺,說不定爲了維護洪狀元的聲望,要把你趕出津門了。再者,地面上的同行,乃至城狐社鼠,未必就怕了那位過身狀元。一個照顧不到,總歸是要吃眼前虧。我想,你得換個思路,另走一條路。”

“另走一條路?”曹夢蘭一陣迷茫“我什麽都不會,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麽?除非侬把我娶回去做小,我給侬做個偏房。”

“那我可養不起。我是說,讓你做的,更有技巧一點。不是單純的迎來送往,熟魏生張。津門之地,貴不及京師,富遜于松江。但是外地來京之官吏,多要路過津門,自有無數貴人往來;商賈之中,有長蘆鹽商亦有吃洋飯的買辦洋行。他們中,有人想要求官,有人想要求财,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門路。若是阿姐可以成爲他們中的一道橋梁,幫他們牽線搭橋,從中勾兌,自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慢說區區幾個混混,就是津門縣令,怕是都要怕你三分。”

趙冠侯說的,差不多就是他自己所在時空裏,社交名媛的路數,在金國眼下,還确實沒有幾個女人能走這條路。于津門風臣界中,更是半個也無。曹夢蘭周遊過海外,腦子比普通女人靈活的多,趙冠侯一說之下,她略動腦筋,也覺得此事大有可爲,頻頻點頭稱善。

但是她随即又搖搖頭“不行的,要像侬說的這樣,首先就要有個靠的住男人做靠山。否則不成了個空心大老倌,沒幾天,就被人把西洋鏡戳破了。”

“那是自然,這個靠山,一來要有權柄,二來要不怕物議,三來還要罩的住。隻是這樣的人要是找來,阿姐能吃的定他?”

“怎麽,侬有路子?”曹夢蘭心頭大喜,看來自己今天真的是遇到貴人了,不但是個相貌出衆的少年郎,還有這種通天門路,可以讓自己結識到硬紮人物。看來老天開眼,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趙冠侯見她的欣喜模樣,便知她方才對自己的好感表示,也不過就是想找個靠山,一個出人,一個出力而已,倒是談不到其他。這種關系,其實他是很欣賞的,彼此牽扯不深,沒必要搞的刻骨銘心,彼此麻煩。便接着問道:“若那人是個洋人,阿姐也能接受麽?”

他所擔心的,其實關鍵就在于此,津門地方風氣不如南方,對于洋人總歸是恨多于愛。不敵對方船堅炮利,不得不開關做生意,但是對于他們表面上賠笑,心裏罵八輩祖宗的大有人在。

乃至花界中人,也輕易不喜歡接待洋客,甚至有接了洋客,導緻自己身價大跌者也不在少數。這一來是****上國的體面,看不起洋人,跟他們做人體研究,未免有失體統。二來就是擔心洋人身上有病,怕傳染到自己身上,也是敬而遠之。

若是曹夢蘭也有此擔憂,趙冠侯就準備将她推薦到京師,再給楊翠玉寫封信托她照顧一二,也就算對的起她。哪知曹夢蘭聽了這問話,表情很是詫異

“洋人,洋人怎麽了?我在泰西出訪,洋人見的多了,就算是……算了,不說這個。總之侬認識洋人?這個一般的洋人可不行,像是什麽安南巡捕,紅頭阿三,我可是不接他們的。”

趙冠侯聽她這麽說,就知道這事成了,微微一笑“阿姐說的什麽話,那些人與咱們這拉膠皮扛大包的有什麽區别,怎麽能輪的到他們?我在武備學堂裏進學,認識幾個洋教習,月俸有三百兩。當然,這點薪俸,隻夠在你這裏喝杯咖啡,說幾句話的。但是他們可以把你介紹給一個極有權勢的洋人,袁道台在小站練兵,身邊有個普魯士參贊,名叫巴森斯。這人在袁道台面前說話一言九鼎,這且不提,他是個洋人,是個普魯士人。阿姐既然出過洋,就該知道,現在大金國,洋人和金人,誰說了算。若是你能籠絡住這個洋人,還怕不能揚名立萬?”

曹夢蘭這等女人,就算下海做生意,也不是什麽人都接待,所侍者必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至不濟,也是腰纏萬貫的豪商。

巴森斯既然是洋人參贊,倒是可以入她法眼。尤其她想到趙冠侯那條路子,将來必然要有個靠的住的洋人爲後台,巴森斯是極佳的人選。至少現階段,在她能認識的人裏,這個人的地位無可比拟,隻要從他身上打出名氣,将來還怕不能攀上高枝,與真正的達官顯貴接近?

她想到此,卻又不知,眼前人到底是真有這麽大的本領,還是花言巧語,要騙她的财物。心裏又泛起一絲疑雲,試探問道:“要做成這事,侬要多少錢?”

“錢?”趙冠侯愣了愣,随即失笑“你拿我當了騙子?那就沒什麽可談的,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我便不管了。告辭。”

說話間起身就要走,曹夢蘭見他惱了,心頭大驚,若是沒了這個靠山,萬禮峰那幹人,她就招惹不起。連忙從後面抱住趙冠侯的腰“侬要是狠心跨出這個門口,我就吞大煙泡。我隻是好心,怕侬爲我辦事,還要自己墊辦錢财。雖然我手頭不寬餘,但是爲了做這事,破出些銀兩總是要的,怎麽侬偏要多心。大不了,這事就不做了,大家就當沒說過。”

趙冠侯見她說哭就哭,說笑就笑,這時滿面淚痕,如同慘遭抛棄的少女,頗能惹人憐惜。心内不由暗自挑了挑拇指,連贊了幾聲,有這種手段,籠絡住巴森斯就大有把握了。

便又坐回位子上,冷哼一聲“阿姐,你的手段是高明的,可是對我就不要用了,我有媳婦,她很漂亮,所以不會圖你的身子。我們雖是初見,但是也算是緣分,這事上,我成全你,也自有我的考量。錢财的事,我不過手,你也就不用擔心我要用你的錢。我看這牆上有這些油畫,這很好,我問一下,你會不會跳西洋的舞蹈。”

“跳舞?會的。”曹夢蘭點着頭“我在泰西經常參加舞會,人們叫我舞廳皇後,舞跳的很好,跟很多大人物一起共舞過,就像普魯士,有好幾位伯爵都和我有交情……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不必提了。總之,舞是可以跳的。”

“那就好,那番菜想必你是會吃的。”

“不但會吃,我還會做。隻是這些東西,在金國沒多少人認,我就沒提過。”

趙冠侯又點點頭“那阿姐在普魯士,可曾與什麽要人有過合影留念?”

“有啊。普魯士的皇帝和皇後,和我們夫妻合過影,合影的照片,就在堆房裏放着,由于沒什麽用,就沒挂出來。但是我知道沒有丢,如果需要,我可以找出來。”

趙冠侯聽她将自己和丈夫的合影丢在堆房裏,暗贊了一句:好個有情有意的狀元夫人。最後道:“這事還有一節,你曹夢蘭這個名字就别用了,按我們津門規矩,入行的女子,都取個花名,不用本号。狀元夫人可以用,但是曹夢蘭的牌子别打,否則洪家萬一有人找上門來,會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曉得,我的花名其實已經想好了,隻是還沒用。”曹夢蘭點着頭“我的花名,就叫做:賽金花。”

趙冠侯聽到賽金花這個詞,總覺得有種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在哪聽說過,索性不去想它,隻說着

“那些古董我看也别擺了,太貴。還是租幾樣便宜的古董回來,撐撐場子就好。再不成,就去那小攤上,買點假貨。那些洋人中,真懂得古董優劣的十中無一,普魯士軍人,多半更是外行人,不必理會。把那鑽戒拿回來要緊,有那東西,比古董好用多了。記得,把和普皇的合影放在正中,包準先讓巴森斯心生敬意。”

曹夢蘭一一點着頭,見他要告辭,卻又拉住他的手,這時她明白,趙冠侯多半是不想和她有什麽糾纏。可是她生性就喜這英俊少年,見他生的相貌出挑,不由心裏總有些意動,笑着問道:“天色還早的很,侬的老婆,總沒這麽大胃口吧?要不要先考教一下我的本領?”

“考教本領?”趙冠侯嘴角微微上翹“這倒也使得,這裏地方我看也合适,我就看看阿姐的舞到底跳的怎麽樣吧。”說話間先是彎腰一躬,随後一把捉住曹夢蘭的手,另一手托住她的腰。

曹夢蘭隻當他下一刻就要撲上來,順從的貼了上去,卻聽趙冠侯道:“舞廳皇後,你總不是這麽跳舞的吧?來,手放我肩膀上,恩對,就這樣……下面,我來哼節奏……”

雖然沒有音樂伴奏,但兩人的舞步都極爲娴熟,配合的竟是毫無瑕疵。等到一曲舞罷,曹夢蘭臉色通紅的坐在椅上,“侬……侬的舞跳的真棒,真不敢相信,侬是個武備學堂的學員,不知道,還以爲侬是哪裏的外交官呢。阿姐也不是洋盤,侬的意思我能明白,侬是想要借洋人的大樹發迹。阿姐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隻要能和巴森斯攀上交情,阿姐肯定爲侬說話,保舉侬的前程。對了,侬不是急着回家看老婆麽?我這裏有好東西送侬。”

卻見曹夢蘭從梳妝台上翻找了一陣,翻出一個包裝完好的禮品盒,遞到趙冠侯面前“這裏面是卡佩香水,還是當初普魯士一位親王送給我的禮物。我一直沒用,侬拿回去給老婆,保她歡喜。也算是我的謝意,不管這事成與不成,總算救了我一次,不能沒有表示。”

趙冠侯并沒有推辭,大方的接過禮盒,拿起了自己的東西告辭。這件事還沒開始實施,現在談什麽,都是空中樓閣。曹夢蘭雖然輕浮虛榮,但是絕對不是笨蛋,不會冒着風險得罪自己,去做沒有好處的事情。她應該明白,兩下聯合,對對方的好處最大,這個道理她應該能明白。

至于和這個女人發生點什麽,他倒沒有這方面的潔癖,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再者,和蘇寒芝分别數日,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趕回家裏。其他的女人,還不在他考慮範圍内。

等到人一離開,那個仆婦走進來,提醒着曹夢蘭“小姐,這個男人可靠不可靠,千萬不要像在松江一樣,又是個滿口說的天花亂墜,實際什麽都做不來的癟三騙子。”

“懂什麽?這個男人我看的出來,是個能成大事之人。”曹夢蘭随手一揮,像趕蒼蠅似的趕着這個婦人。“侬的器量啊,就隻能一輩子當個傭人,我的眼光準的很,這是個貴人。說不定靠他的關系,我還能進京呢。以後少在我面前說他的不是,滾出去。”

那婦人知道曹夢蘭脾氣大,不敢多嘴,隻好依言退出去,卻與那聽差小聲發着牢騷“在松江兩萬銀子都被人騙個精光,現在還在養小白臉,早晚被人騙個人财兩空才肯罷休。他有本事又怎麽樣,跟她有什麽關系?還進京?進了京,也是做這營生,我就不信,她還能到紫禁城裏去住一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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