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分别

幾名刀手,信心滿滿的過來斬人,不想迎頭撞上了大批混混,還被撞破了形迹,結局可想而知。上百号精力過剩,惹事生非的愛好者們,舉着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追打上去,連幾位寨主的熱情都被調動了。

吃飽了飯的人,把這當成了圍獵,由于人數上占據壓倒優勢,根本沒人想過會有風險。是以勇氣上是不缺乏的,大家你一記我一記的毆打着倒黴鬼,不多時就有慘叫聲傳出來。

趙冠侯沒心思看這些,他想想也知道,這是誰派來的人。海底撈印這種事,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一旦擺開,龐家的面子總是不好看。如果事情鬧的大一點,讓所有人知道,這起沖突的起因,是龐家黑掉了當物,那麽整個當鋪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

或許他們不是很介意在民間的名譽,但是津門的士紳大賈極多,讓他們知道了元豐當的品行,也就不會和他們做生意,對于當鋪來講,顯然是極爲不利。有得選的話,他們肯定是想着把事情消滅在萌芽裏,憑心而論,派幾個刀客來解決自己,倒不失爲一個辦法。隻可惜,他們選錯了人。

即使沒有這些混混,趙冠侯自己,也有把握對付這幾個人,更何況,家裏還有個孫美瑤。小院裏,孫美瑤一手捏劍決,另一手持劍背後,拉個門戶,正是演完一路八仙劍。

趙冠侯剛一推開院門,孫美瑤一記白虹貫日,寶劍差點刺到他的鼻子,隻是他并沒有什麽慌亂神色,反倒是用手指輕輕一彈劍脊“孫掌櫃的,别搗亂,寶劍那邊挪挪,我該睡覺了。”

“哼!我就該一劍捅下去,看你還有沒有這麽穩當。”孫美瑤恨恨地說了一聲,一腳将院門踢上,在他後面跟進屋裏。蘇寒芝已經爲趙冠侯收拾好了地鋪,見他進來之後忙問道:“外面這麽亂,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事,就是龐家派了幾個刀手過來,大概是想跟收拾我的。但是命不好,被發現了,外面有好幾百人呢,收拾他們不跟玩一樣。幾路大鍋夥都過來表示支持,這次單論江湖上的聲勢,卻是龐家被我們壓過去了。”

“可你一樣要還是要手探油鍋啊。”孫美瑤坐在床上,給自己點了支煙,噴着煙圈說道:“要不是鳳芝姑娘哭着過來說這事,連寒芝都不知道,你這嘴也夠嚴的,誰都不告訴。是不是等你自己被炸成了油條,再讓家裏人知道?你這腦子不是挺好用的麽,怎麽遇到這事,就糊塗了?那麽多手下崽子呢,怎麽有當寨主的沖第一個的道理?寒芝偷着哭好幾回了,你要是有個好歹,讓她怎麽活?”

她舒展了一下胳膊“我現在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幹脆,今晚上我走一趟龐家,替你把他們辦了,不就一了百了,也省得去撈個鬼印。”

蘇寒芝一語不發的坐在床頭,低着頭不發出一點聲音,溫馴的她,絕對不會拉自己男人的後腿。隻是自己的心情如何,外人就難以猜測。

趙冠侯搖搖頭“現在龐家那邊,肯定也在請人了,就光說他家的護院,就不是你一個人能對付的。與其讓你在那送死,還不如我把你送衙門去,換點賞錢呢。我不說這事,就是怕她這個樣子了。如果我說了的話,寒芝姐肯定擔心,都怪姜師姐多嘴……算了,跟你們說句實話吧,這事是做個樣子,我肯定是要說從我開始,否則的話,鍋夥裏怕是就要有人站出來反對我。但是真到了撈的時候,我肯定不會是第一個。我這次,實際就是把事情鬧大,把整個津門的鍋夥都圈進來。那麽多鍋夥,那麽多寨主,如果從我這開了頭,其他的寨主怎麽做下去啊。到時候凡是抽死簽,都要寨主帶頭,這個寨主還有誰肯做。所以這事鬧的越大,他們越不敢讓我去各家大寨隻要聽到消息,肯定就會出來人阻止我,我順勢退下來,既露了臉,也不傷自己的根本,不會有問題的。”

從定下撈金印的事後,趙冠侯就已經想到用這種方法,逼迫其他鍋夥出人,但是這種事,也是撈聲望的好機會,場面一定要做足。隻有做出自己要慷慨赴死的架式,且把姿态擺足,那些混混才會真正服自己,其他的鍋夥,才必須要出人替死。

這種算計,原本是不能對人說的,可是看到蘇寒芝的模樣,趙冠侯總怕自己不說,她又做出什麽傻事來,就隻好揭了底。孫美瑤一拍掌“好啊,你這家夥,簡直就是個戲台上的曹孟德,一肚子缺德心眼。我要把這算計跟外面的寨主說一說,保證他們剝了你的皮。”

蘇寒芝聽趙冠侯這麽說,心裏先是一喜,可是聽到孫美瑤的話,又擔心她真去告發,忙拽住她的胳膊,叫了聲“美瑤姐。”

趙冠侯哈哈一笑“寒芝姐,你别拉她,讓她去。我的皮被剝了,誰送孫掌櫃的出城?等到擺油鍋那天,龐家所有的人馬,都得盯着元豐當,城門那裏,沒有龐家人坐鎮,孫掌櫃那時候,就可以離開了。”

孫美瑤也知,自己用不了兩天,就可以離開津門。按說這裏是險地,早一天離開,早一天安全。可是一想到就這麽走了,與這些人從此再難相見,心裏卻覺得莫名的傷感。

綠林中人,原本是極爲爽利的性子,離别見的多了,也不至于多難過。可是一想到趙冠侯的故事,和他與自己貼身纏打時的情景,孫美瑤卻覺得,這種感覺,與以往的江湖朋友都不相同。

這與身體的接觸無關,相打無好手,在江湖上搏命時,各種身體接觸都有過。對方未必知道她是女人,就算知道,也不會回避那些重要部位,而她,也早就習慣了。

可是這個男人,與他們都不同,她可以确信,即使自己今日一别,再無相會之日,心裏卻也忘不掉他。心裏莫名的愁苦,讓這位灑脫的女當家,一時也沒了話,隻在那裏抽煙,直到香煙燃盡,她才将煙頭一丢,将自己的那柄匕首抽出來,遞到趙冠侯面前。

“這刀你帶着吧,如果有朝一日,你到沂蒙山,隻要亮出這把匕首,各路綠林朋友都會給你幾分面子,你隻要提孫美瑤的名字,大家都會幫你。你和寒芝成親,我是趕不上了,這刀,就是我的賀禮。等俺啥時候在山東做筆大買賣,再送份大禮給你們補上。”

“我也不客氣了。”趙冠侯接過匕首,鄭重的帶在身上,又拿了些銀兩出來,遞到她手裏。

“按說,我是該去送送孫掌櫃的,不過沒辦法啊,當時我要在那邊頂着,就來不及送人了。好在我委托的那幾個人都不夠聰明,自然是想不到帶的是孫掌櫃的,不至于出什麽問題。金條和銀票,都不好花,我就給你備點現銀,至于馬匹,李秀山會爲你準備好。還有藥,雖然你槍傷差不多好了,但是準備些藥,總不是壞事。這次雖然你沒買到快槍,但是好歹也弄了兩萬銀子,跟你的部下也算有個交代。今後告訴他們學聰明點,津門這地方水深,不是什麽人,都能過來踩一腳的,今後在你們自己那片做生意就好了,不要往我們這裏擴展業務。”

孫美瑤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放下簾子“爺今天還不走呢,說這麽早幹什麽?先睡覺!”

夜色漸漸深了,外面的喧鬧并沒有停息,混混們大概要鬧個通宵才算完。一個人影悄悄的從簾子下面鑽出來,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向趙冠侯的地鋪走過去,堪堪到了附近,剛一蹲下身子,一隻男人的手就如閃電般的探出來,搭住了那人的脖子,但是随後就松了勁。

“姐……你怎麽不出聲啊。”

“别鬧,留神吵醒了孫掌櫃。”蘇寒芝乖巧的如同一隻貓,貼着趙冠侯躺下,小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一共就三人,要是她,我這一動手,她那邊準是一拳頭過來,好認的很。怎麽了,你今天膽子變大了。”

“恩,我不怕了。”夜間看不到蘇寒芝的臉色,隻能聽到她的聲音“其實我都知道,你做這一切,全是爲了我,否則犯不上和龐家鬧到這一步。我一直想着,要坐花轎到你家,圖的不是自己體面,而是你臉上有光。你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是拐帶良家婦女的下賤才。其實你想的什麽,我心裏清楚,也不是不肯答應你,唯一怕的,就是太随便就許了你,将來就不拿我當回事了。這是姐的一點私心,怕你跟那些男人一樣,吃到了甜頭,就跑了。可是今天聽鳳芝一說海底撈印,我卻明白了,體面啊,名聲啊,我都不在意,隻要你想,姐就給你。就算……就算孫掌櫃在這,我也不在乎。”

蘇寒芝屬于典型的傳統女性,把自己的貞潔看的比生命更重要,無媒苟合的事,斷然難以接受。于她而言,這一步走出來所需要的勇氣,實在難以估計。

趙冠侯隻覺得一股邪火升騰着,忍不住就真的将她就此吃掉。但是想想外面喧鬧的人群,以及躺在簾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來的孫美瑤,他最終還是隻在蘇寒芝頭上親了一口。

“姐,我是真想要你,就現在,就想要。但是……不是時候,孫掌櫃是練功夫的,我們動靜一大,她準醒,不合适。等到撈完了印,我們兩個就辦喜事,誰要是敢來壞咱的事,我就給他一槍!”

簾籠後,孫美瑤的眼睛大睜着,有犬守夜功夫的她,早在蘇寒芝一動,就已經醒了。這時卻隻能裝做熟睡。一邊裝出輕微的酣聲,一邊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月光如洗,淚水如珠,任是吹毛利刃,也難斬這一縷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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