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脫力躺在山頂上,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兩山距離相間數十丈,邋遢道士僅借中間鐵鏈立足反彈之力輕松飛躍過來,那是何等jīng湛的武技,其如神技的輕功身法,更是令二娃佩服得五體投地。
若是說二娃被邋遢道士所擒,無奈之下被他強行收爲道童,雖被一頓敲打助他沖開淤塞的穴道,而委屈跟随于邋遢道人,其心也難免有所不甘。如今當下見識了邋遢道士的驚天武技,内心已被折服,再無半點不滿。
邋遢道士仿佛沒有留意二娃心中所想,看向他的面目笑容還是那樣猥瑣,二娃也心知對他不能以凡塵世俗中的陳規習俗衡量。
“啧啧啧,小道童,你可真沒用。”邋遢老道見二娃還傻愣愣的坐在哪裏,以爲他在剛才渡澗飛躍中受到驚吓,腦袋刺激得不靈光了。
“誰、誰沒用了。”二娃不服氣地喊叫着。他這還是被擒後第一次和邋遢老道說話。
“嘻嘻,用不用我再将你扔回去。”邋遢老道見二娃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又起了玩心,伸開兩隻枯手将二娃抓了過來,作勢yù将他扔回對面的洞口。
“哎哎哎,别、别扔。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二娃見邋遢老道說扔就扔,吓得頭皮發麻,魂飛魄散,手腳張牙舞爪地狂抓亂蹬。
“嘿嘿,小子你也有怕的東西啊?下次若是敢招惹貧道,就将你扔在這鷹愁澗的鐵鏈上。”邋遢道士見二娃面無人sè,情知他已是吓得不輕,就将他又扔了下來。
“鷹愁澗?”二娃聽了,驚奇地喊叫了出來。
“那是。”邋遢道士得意地說道。
“咦?你知道這地方?”邋遢老道随即象發現了什麽似的,狐疑地問着二娃。
二娃對他苦笑着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
“嘿嘿,量你也不知道。走了。”邋遢老道見二娃神sè不似作假,遂又抓起他縱躍朝山下奔去。
“哇哇,你慢點不行啊。。。。。。”
二娃驚叫着被邋遢道士拎着脖領子,在山林中風馳電掣般地跳躍、飛奔着,眼前的景物模糊成一片,兩耳隻聽得呼呼的風聲。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二娃又被扔在山腳下的一個山路旁。邋遢老道盤膝坐在山路旁一塊高大的石頭上,耷拉着一雙大眼皮調處着内息。
疾速的飛奔,讓二娃隻覺得頭重腳輕,耳鳴目眩,髒腑裏一陣陣的翻騰。
二娃踉踉跄跄地扶着山路邊上的一顆小樹,将身子撲壓在上面,嘴裏哇哇地向外嘔吐起來。
二娃嘔吐完嘴裏泛出的綠水,肚子舒服多了。這時邋遢老道也調息完畢,從破道袍袖子裏扯出一團布狀的東西扔給了二娃。二娃接過打開,方知這是一個道幡,兩面還寫有十六個大字。
道幡一面寫着“捉鬼拿妖,袪病除災”。另一面寫着“預測兇吉,先知禍福。”
二娃見了心中暗笑,也知邋遢道士瘋颠,不可以常人理之,遂一笑作罷。
邋遢老道讓二娃尋一木棍,将道幡挂在上面。邋遢老道似乎很滿意這個道幡,讓二娃扛着跟在後面,一大一小兩個就象神棍似的,順着山路一路向西北走去。
沿着崎岖的山路小道下去,來到山下一座小鎮。到了那兒,方知這是金陽城南城門外的一座荒效無名小鎮。小鎮距離金陽城有百十裏路程,周圍住有幾十戶散落人家。
在小鎮通往金陽城的官路旁,有一個用簡易木闆搭建的茶館,裏面坐滿了風塵仆仆的歇腳行人。他們一邊歇息着,一邊神聊海侃地閑聊着趣事。
“喲,兩位道長,喝茶這邊兒請。”茶館老闆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他一邊拎着茶壺給茶客們續添茶水,一邊熱情地向邋遢道士和二娃打着招呼。
茶館裏的茶客們聽到老闆說話,順着說話方向望去,隻見茶館進來兩個相貌猥瑣的道士進來,都嘻笑着用手指指點點地議論着他們。
二娃見了,知道茶客将他倆當成了怪物。就将脖子往道袍衣領裏縮了縮,尴尬地跟在邋遢道士的後面。
邋遢老道似乎毫不在意茶客們的議論,拖着二娃就在一張空閑的桌前坐下,他一邊捋着胡須,一邊閉目養神。
坐在對面的二娃,見邋遢老道耷拉着一雙大眼皮,在那故作高深的模樣,肚裏憋着樂,不敢笑出聲來。
茶館老闆一手提溜着大茶壺,一手拿着兩個撂放在一起的青瓷茶碗走了過來,将茶碗擺放在兩人面前,在裏面倒滿了熱茶後,道了聲用茶轉身離開。
二娃被邋遢道士抓走到現在,滴水未進,腹中早已饑腸漉漉。端了面前的茶碗就咕咚咕咚牛飲起來,将一大海碗的茶水喝了個底朝天。
邋遢道士一改常态,用左手三根手指輕捏着茶碗邊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那喝相,可比二娃好看得多了。
二娃就象是嘴咬着了舌頭似的,不敢相信邋遢老道這會兒怎麽裝起儒雅來了。瞧他那個酸相兒,還真有些象得道的模樣兒。
茶館老闆見二娃一口氣喝幹了茶水,知道他渴得難耐,又拎着大茶壺過來給他在茶碗裏續滿了茶水。
二娃沒等老闆轉身,又捧着大茶碗喝了個底兒掉,将茶碗遞向老闆,意思是再給他來一碗。
茶館老闆一愣,見這長相醜陋的小道士渴得這般厲害,就又給他倒了滿滿一大碗茶,還笑着對二娃說道:“呵呵,小道長慢用。”
茶館裏的茶客見二娃連喝了幾大碗茶,看他都一臉嘲笑,仿佛他就是個吃貨。
二娃聽見茶客竊竊私語,知自己引起了大家注意,雙手捧着茶碗将身子向裏挪了一下。
二娃低頭正要喝碗裏的茶水,突然從茶碗水中倒映的影子看到了自己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吓得啊的叫着站了起來,茶碗失手掉在地上砰的打碎了。
毫無防備的茶客被他的一驚一乍,吓了一大跳。
有的茶客差點被滾燙的茶水燙着,有的被茶水嗆得直咳嗽,有的将含在嘴裏正待下咽的茶水向鄰桌兒噴去。
好好的茶館兒被二娃的尖叫聲,攪得一塌湖塗。衆人俱是指責、謾罵二娃,二娃也知自己唐突了,不知如何是好,脹紅着臉僵在那裏。
“咳,咳咳。”
邋遢老道幹咳了幾下,閉着眼睛站了起來,慢條斯裏地向喧吵的茶客們說道:“爾等可知貧道的道童爲何驚慌?”說完又坐了下來。
衆人被他莫名其妙的話給說愣了,都你瞅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話是何意。
有茶客就說了:“喂,老道士。你少在這兒裝神弄鬼的,你不會是怕賠茶碗錢,在這裏胡說八道吧。”
“嘿嘿。”邋遢老道yīn森笑聲,令衆人毛骨悚然,茶館們感受到了這個邋遢老道的怪異。
“小徒之所以驚叫,那是因爲他看到了這裏有血光之災。”邋遢老道的話讓茶客和老闆吓了一跳。茶客都是出門在外趕路的行人,誰不想圖個平安,最忌諱的就是這些血腥禍事。一個個都議論紛紛,揣測邋遢老道的話。
二娃心道還血光之災,不全是被你臭道士給鬧的。自己一副好好的模樣,讓他給弄成了一個怪物。滿臉全是疤瘌不說,那嘴唇子向外翻着能有二指厚,慘不忍睹啊。
茶客中有三個短襟布衫打扮,頭罩鬥笠的漢子聽了老道的話,神sè俱是一變,都伸手将放在身旁的包裹抓在手中。他們的那些包裹長短不一,都鼓鼓囊囊的,要是有江湖人士在這兒,一看就知道裏面藏放了大小不一的長短兵刃。
茶館裏茶客衆多,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倒是無人留意理會那三個男子動作。
“喂,我說老道。你們倆該不會是拿着那破道幡,在這兒招搖撞騙唬我們些銀兩吧。”
一位茶客眼尖,瞧見了靠着桌邊斜放在那裏的道幡。面向茶客們的那面正好寫着“預測兇吉,先知禍福。”字樣。
衆茶客見了,哄堂大笑,也沒了剛才的緊張。沒有了擔憂,茶客們邊說邊罵那兩個道士,都說他們用心險惡,編造出荒唐的由頭在這裏作戲蒙騙他們。
那三個剛才還緊張兮兮的茶客,聽了大家議論,都舒了口氣,将抓在手裏的包裹松了開來。
就在這時,從西南方向的官道上,突然傳來馬蹄聲響,似有一群快馬向茶館方向奔來。
茶館建在官路旁邊,就是賺取路過官路行人歇腳茶錢的。再說,每天路過茶館的快馬也不知道有多少,茶館裏的老闆和茶客們早就習已爲常了。他們聽到馬蹄聲響,誰也都沒有介意。
不過茶館裏的那三名茶客聽了這馬蹄聲,臉sè可都變了。不過他們幸好都帶了鬥笠,遮擋住了臉龐,旁近的茶客倒是無法察覺。
三位茶客都将身旁包裹放在茶桌中間,手掌緊張地按在上面。
這時外面的那群快馬已沖到茶館跟前,聽動靜象是将茶館給圍了起來。
茶館裏的老闆和茶客們都是一愣,外面馬上這些人不象是來喝茶歇腳的,倒像是前來尋找什麽人似的。
沒等茶客們反應過來,那三名茶客俱從茶桌上的包裹裏抽出明晃晃的兵刃,呼哨一聲,将鄰近的茶館窗戶飛腳踢碎,縱身躍了出去。
外面随即傳來叫罵、打鬥聲,伴随着“铿铿”的兵器撞擊聲,隐隐還有低沉的怒吼聲。
突然的變故,驚得茶館裏的茶館們慌亂成一團,尖叫着四處逃竄,生怕禍事降到自己頭上。
懵了頭的茶客,有的學那三名茶客向窗口逃竄,有的奪門向外奔逃。無論是從窗口翻身出去的,還是從門口外逃的,無一不慘叫着被外面的人砍翻在地,哀嚎着在地上血泊中翻滾,将茶館裏的茶客們驚得魂飛魄散。
“茶館裏的人聽着,都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是公冶世家子弟,這平遠三雄殺了我家少主人逃竄這裏,我們奉命前來擊殺。若是有不開眼妄動者,就地格殺。”
驚魂未定的茶客們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方知那些人并不是來尋他們麻煩的,皆知鬧了個天大誤會,都爲剛才跟随“平遠三雄”逃竄出去的茶客喪命不值。
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烈,時不時有慘叫聲傳來。
茶館裏的茶客雖知與他們無關,可也都一個個吓得渾身發抖,躲藏在茶桌底下,不敢發出聲響。
少傾,外面又傳來幾聲慘叫,打鬥聲漸漸平息了下來。随着外面一片嘈雜,外面又想起了離去的馬蹄聲,想必那公冶世家的子弟已将“平遠三雄”擊殺。
直到外面聽不到了一點馬蹄聲音,茶客們才敢慢慢的爬将出來。茶客裏也有膽兒大的,将頭探出去瞧了瞧,見沒有了一點聲響,衆人這才相互推擁着出了茶館。
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邋遢老道至始至終都穩穩坐在那裏。二娃不知道臭道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是坐那一動不動。
這會兒沒事了,邋遢老道慢條斯裏地将茶碗裏的茶水喝幹淨了,在桌子上扔了些散碎銀子,一扯二娃倆人閃身自顧離去。
茶館外面的茶客被外面血腥的場面驚得目瞪口呆,六七具屍體擺放在那裏,一個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發生了如此大的命案,茶客們誰也不敢擅自離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待衆人稍清醒之後,在茶館一個角落裏,将茶館老闆七手八腳拽了出來,亂哄哄地叫嚷着茶館老闆去報官。
茶館老闆才顫微微地在幾名茶客的陪同下,去不遠處武國駐紮在小鎮上的驿站去那裏報官。
還滞留在茶館外面的茶客們,看着眼前突降的災禍,突然想起了邋遢道士所說的血光之災。衆人說将出來,一想可不是嗎,這裏不就是發生了血光之災嗎。衆人當時還都不信,将那邋遢道士話當作胡言亂語,如今想來,那可是莫測天機啊。
茶館們都跑到茶館裏,待再尋那倆道士時,已不見了任何蹤影。
衆人都嗟歎那兩道士的神奇,此後也将今天茶館裏發生的奇事當作茶餘飯後的佐料,渲染得沸沸揚揚。
隻不過是,邋遢老道和二娃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