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車子裏,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喬木也是如此,大家并不爲案子破了而欣喜,心裏隻有沉重。
“人心怎麽能這麽壞?”
劉紅心不由發出質問。
她不是在問别人。
她是在扪心自問。
她是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對胡招娣太過于不公平了,不但小小年紀被家人抛棄,之後,還落入了那樣的苦海,一生既苦難,又短暫。
幸福的日子屈指可數。
生而爲人,就不能善良些嗎。
好歹她的父母還給她留下了那許多金銀珠寶,要是沒留,豈不更不能想象,不敢想象她會怎樣嗎?
“人心若是都不壞,這世道恐怕早就達成了傳說中的大同盛世了。
可是可能嗎?
若是人心不壞,又何需法律?
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感覺,我現在隻感覺毛骨悚然,你們有沒有聽到那些村民說的話,真讓人害怕。
那個村長,他根本就不認爲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我看着他用那種一臉無所謂的語氣說以前都是那樣,隻是那次打的重了些的時候。
真的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嘴。
他怎麽敢那樣?
最恐怖的是,村裏那些女人竟然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還覺得這隻是意外,我們根本不應該把王家人都抓起來,教育教育就可以了。
畢竟,這是家務事……
家務事,何等可笑,一句家務事就要把一些犯罪行爲淩駕于法律之上了嗎,這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艾春風悲憤且激動的說着。
眼角含淚,卻又無可奈何。
隻感覺自己能做的太少太少。
很多年前,她們婦聯剛剛成立的時候,她們也曾經想過幹一番大事業,曾經想過開解全縣婦女,讓全縣婦女都站起來,讓婦女能頂半邊天成爲事實,可是,事實卻是她們想救的人在不斷的打她們的臉。
她們調解婆媳矛盾。
結果,婆婆那邊說他們是攪屎棍,媳婦那邊,說她們根本沒用。
她們在的時候,婆婆還好些。
不在了,不但恢複往常。
甚至變本加厲。
她們調解夫妻争端家庭暴力。
可是調解的輕了沒有用,調解的重了,把男人抓起來,那些做妻子的,還要到他們婦聯這邊來鬧。
讓她們把人放了。
久而久之,當年再熱血沸騰的心,也被人逐漸澆滅了,變暗了。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
她悲哀地發現,她們做出的一切努力,似乎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男人還是那些男人。
女人還是那些女人。
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的。
“隻能我等繼續共同努力了。
局面沒有變得更好,人的思想沒有得到改變,那說明我們做的還不夠多,所謂神救自救者,我們不敢自比神,但至少也要多多嘗試。
将願意自救的人救出來。
光調解沒有用,我們還得讓她們看到繼續忍耐下去的結局,也就是那些案卷,同時我們還得拿自身做例子,表明女性自立也能成功。
雙管齊下,方能起效。
如果有可能,其實我還是覺得我們得做更多,有更多的資金去做一些事情,就是說,比如男方對女方進行家庭暴力,那麽我們不能讓他們離婚,或者說把男人抓起來就了事,我們得教會那個女人賺錢的能力,讓她沒有男人也能活下去。
不然我們還是會被兩頭埋怨。”
喬木此刻大概已經明白她們現在能做的相當有限了,也大概明白她未來該怎麽做了,不過,現在她們資金能力有限,隻能慢慢的來。
隻能先把有強烈掙脫泥潭想法的人救出來,其餘的,隻能緩緩。
很多事他們顧及不了所有人。
隻能見一個救一個。
隻能求個問心無愧。
“太難了,我覺得太難了。
我們哪有這能力?”
“難也得做,再說吧……”
警車裏很快陷入沉默,除了開車的,剩下所有人都在低頭沉思。
大家思緒各異。
喬木也在内心根據以往的經驗進行推算,爲自己未來做些規劃。
……
接下來的兩個月裏
王虎和喬木他們一行人走了一個又一個村子,破了一個又一個或大或小的案子,同時,将普法工作徹底貫徹了整個縣城,将法律條文傳達到了每個村子的每個角落裏。
這兩個月,他們見識了太多太多的家常裏短,見識了各色各樣的矛盾沖突,更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大小案件,和人心的險惡、黑暗。
以及愚昧無知。
想要讓媳婦生兒子的。
還有太多太多了。
丈夫打妻子,婆婆磋磨媳婦。
或者說不孝子孫虐待老人的。
實在太多太多。
當然,這些并不是說都是在最近一兩個月發生的事,很多都能追溯到很多年前,七八年前,八九年前,甚至于十幾年前,當然,也就隻能追溯到這了,再往前面,王虎和喬木他們,實在沒能力追溯了。
不過即便如此,收集到的各種罪證和抓捕到的人員,也足夠讓人觸目驚心了,最讓人擔心的其實并不是這些人做的這些事,而是他們并不認爲自己做的這些事是錯的。
當然,随着王虎和喬木他們不斷的在每個村子進行普法活動,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認可他們說的那些法律,但至少大家都知道他們以前的一些行爲是錯的,是違法的了。
同時,他們将一些做了違法犯罪活動的村民抓起來也具有一定的威懾性,讓他們更加清楚違法是個什麽下場,這無疑給所有人都敲了一個警鍾,提醒他們不能做犯法的事,提醒他們以前那些他們覺得不犯法,但确實犯法的事不能做了。
不說這種震懾性能維持多長時間,但至少短期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普法結束後,不但王虎順利的升職,喬木也得到了不少獎勵,如果不是她不想進婦協,那她說不定還能撈個縣婦協的工作人員當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