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登基後,将年号改爲景雲,。
随着李旦的登基,太平公主成了大唐炙手可熱的人物,許多人惶恐不安或者郁郁不得志的人都投靠了她,太平公主府如今算得上是門庭若市了。
投靠在太平公主門下的這些人當中,崔湜也在其中。
按理說,崔湜是吏部侍郎,他對宗楚客與韋氏蠅營狗苟狼狽爲奸甚爲不滿,政變中他雖然沒有什麽功勞,但也絕不會被牽連,可誰也沒想到他卻及時改換門庭,投入太平公主的懷抱。
“今天是什麽風呀,把你這位貴客給吹來啦?”
崔湜文武雙全,而且還是個美男子,太平公主對他一直很是垂涎。可崔湜隻迷戀上官婉兒,這讓太平公主對崔湜很是不滿,今日見了,便想給他些難堪。
“公主殿下,我以前也是身不由己,請公主大量,原諒一二。”崔湜說畢,把椅子搬得靠太平公主近近的,又做出一副媚态。
太平公主本就對英俊貌美的崔湜難以忘懷,今日見他如此陪罪下話,一肚皮怨氣頓時煙消雲散,不由捧過他的臉來長長地親了一口道:“你這個冤家,不知怎的,總讓我擺不脫甩不掉,今日你既歸來,過去的一切我都不計較,但願我們能長長久久……”
二人一番親熱後,太平公主意猶未盡道:“今後,你便是我的人了,若是你今後負了我,那我可就……”
一聽這話,崔湜撲通一聲跪下,指天發誓道:“我崔湜若有半點虛假,負了公主,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好了好了,一句玩笑話,就當真了。你既如此,我也不會負你,我打算讓你做個宰相,隻是排名靠後一些……
“謝過公主!”崔湜欣喜道。
“不過,有一點,你要經常到我這裏來陪我說話,今後再有三心二意,我可不饒你……”
說着,太平公主把崔湜扶了起來。
“公主殿下放心,我崔湜能有今日,全是您的提攜。我是屬于殿下的,今後随召随到。”崔湜信誓旦旦道。
……
轉眼間,政變過去已經三個月時間了。張寶兒閉門謝客,整整在家裏待了三個月,以至于朝中的許多人已經漸漸把他淡忘了。
此時,張寶兒閉目半倚在靠椅上,好不惬意。
“小桐,要不天氣暖和之後,我江南去走走,如何?”張寶兒突然睜開眼睛突發奇想道。
“好呀好呀!”江小桐雙手贊成道。
娑娜臉上也顯出了笑意:“我還從沒去過江南呢,隻是從書上看到過。”
正說話間,卻見華叔過來,對張寶兒附耳說了幾句話。
張寶兒點點頭,起身向前廳而去。
一進客廳,張寶兒便看見了在等他的崔湜。
“崔大哥,近來可好?”張寶兒打量着崔湜問道。
崔湜面無表情道:“我現在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無所謂好不好!”
“苦了你了!”張寶兒很是同情崔湜,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罵崔湜是個不知羞恥的小人,可誰又知道崔湜的心事呢?
“隻要能爲婉兒報仇血恨,那些許罵名我還是背得起的!”崔湜淡淡道。
“是太平公主讓你找我的吧?她知道派别人來連我的門也進不了,你與我是好友,派你來我不會不讓你進門的!”張寶兒換了一個話題直接問道。
“你說的沒錯,太平公主想要立李成器爲太子,不知道你的态度,故而讓我來打探一二。”崔湜也不隐瞞。
雖然很多人已經将張寶兒遺忘了,但太平公主肯定忘不了。也不知張寶兒有什麽魔力,李顯在位的時候,對張寶兒寵信有加。如今李旦即位了,依然對張寶兒念念不忘。她知道,立太子這樣的事情,肯定繞不過張寶兒,至少李旦很在意張寶兒手意見。
張寶兒擺手道:“你告訴太平公主,立誰做太子我都沒有意見,我倆不相幫,也不參與,她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用顧忌我!”
“是要我原話轉達給她嗎?”崔湜問道。
“正是!”張寶兒點點頭道。
……
“定國公,我……”劉幽求站在張寶兒面前不知該怎麽說。
劉幽求在政變中有功,如今也算是宰相中的一員了,但他面對張寶兒的時候,還是多少有些拘謹。
“若我沒猜錯,是平王來讓你向我問計,該如何應對太平公主,是不是?”張寶兒微笑着問道。
劉幽求點點頭。
“你回去告訴平王,讓他三日後去慈恩寺問問普潤方丈,一切就明了了。”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告訴平王。”得到了張寶兒的答複,劉幽求向張寶兒告辭道。
“記住,是三天後,告訴平王不要心急,有時心急反倒會壞事的!”張寶兒又叮咛了一句。
……
“甯王殿下,您怎麽大駕光臨了,有什麽事知會一聲便可,您專程來我府上,我可擔不起呀!”
甯王李成器的到來,着實讓張寶兒吃了一驚。
“寶兒,咱們也不是外人了,本王這也是被逼無奈,又找不到個出主意的人,不得已才來找你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李成器一臉苦笑道。
李成器本來就沒架子,再說了,張寶兒将來若與李持盈成了親,那便是他的妹夫了,所以李成器與張寶兒說話也很是随意。
“甯王殿下莫不是遇上什麽事了?”張寶兒詢問道。
“太平姑姑來找本王,說是想推舉本王做這太子,可是……”李成器不知該怎麽說了。
張寶兒瞪大了眼睛:“這麽大的事情,甯王殿下應該去找陛下,找我又有何用?”
“怎麽沒有去?本王去找了父皇,但父皇卻不見本王!”李成器無奈道。
“陛下不見您?陛下爲什麽不見您?”張寶兒覺得奇怪。
李成器苦着臉道:“本王也不知道,但父皇讓楊思勖傳話給本王,說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問你,本王沒辦法,隻好來找你了!”
“問我?”這下輪到張寶兒苦笑了。
張寶兒知道,李旦有些話不方便親自說給自己的兒子,他這麽做的目的,是希望自己能說服李成器從中退出。
看着焦急的李成器,張寶兒問道:“甯王殿下真信得過在下?”
李成器一聽便急了:“若沒有寶兒你的幫忙,本王也回不到長安來,怎麽會不信你呢?”
張寶兒突然道:“我聽說,音律是甯王殿下最大的喜好,可有此事?”
李成器不知張寶兒爲何有此一問,不知所措地點點頭。
“那好,甯王殿下,我帶你去個地方!”
……
此時,正是梨花盛開的時節,雪白的梨花燦爛開放,在春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沿梨園小徑,嗅着絲絲縷縷清甜潤爽的花香,仿佛一曲洞箫悠悠飄來,恍然不知身在何處,心境也變得甯靜起來。
“怎麽樣,甯王殿下,這裏風景不錯吧?”張寶兒向李成器問道。
李成器此時哪有心情看什麽風景,聽張寶兒如此一問,隻得耐下性子道:“是不錯,可是寶兒,本王找你是爲……”
“甯王殿下,走,我再給你一個驚喜!”張寶兒打斷了李成器,向前走去。
李成器隻得無奈地搖搖頭,跟上前去。
“張老伯,好久不見了?”張寶兒向張淩風打着招呼。
甯王認識面前的這個老者,他是三弟李隆基趙王妃的父親。
“張公子,請坐!”張淩風還是習慣用以前的稱呼。
“梨園最近可有什麽新曲,讓我們先聞爲快嗎?”張寶兒笑道。
“張公子,不知這位是?”張淩風似乎并不認識李成器。
“哦,他是平王的大哥甯王殿下,甯王殿下素來喜歡音律,是一位地地道道樂人,不用把他當作外人,更不用與他客氣,你們可以多切磋切磋取長補短。”張寶兒介紹道。
“見過甯王殿下!”張淩風向李成器施禮道。
“張老伯客氣了!”李成器趕忙回禮道。
“張老伯,甯王殿下是客人,就把你這睦的新曲給他演奏一番吧!”張寶兒道。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張淩風點點頭。
“甯王殿下,您在這裏慢慢欣賞!我出去走走!”張寶兒笑着起身向外走去。
……
黃昏時分,張寶兒與李成器坐馬車離開了梨園。
“甯王殿下,我請你來隻是欣賞欣賞新曲,您倒好,卻直溜溜地聽了一整天,害得我好等!”說着,張寶兒還誇張地在馬車内捶了捶腰。
“沒想到呀,沒想到呀!”李成器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之内不能自拔。
“什麽沒想到?”張寶兒奇怪地看着李成器。
“本王以前總自诩在音樂方面造詣不淺,到了梨園才知道,本王真是膚淺的很!”李成器由衷道。
“甯王殿下若喜歡,可以随時來。”說到這裏,張寶兒笑了笑道:“隻是,現在我們得祭祭肚子了,甯王殿下,今日您可得做東呀!”
“那是,寶兒,今日本王作東請你!”李成器哈哈大笑道。
酒酣耳熱之際,李成器依然沒有忘記自己來找張寶兒的本意:“寶兒,你還沒告訴本王,這太子一事……”
“我已經告訴過甯王殿下了!”張寶兒笑眯眯道。
“你什麽時候告訴過本王了?”李成器一頭霧水。
“甯王殿下想想今日的情形,就會明白!”
李成器心中一動:“寶兒,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甯王殿下是覺得做太子重要呢,還是****有好曲聽更重要。若太子之位在您心中是最重的,那你便義無反顧地去争。若是還有比太子之位更重要的,那你就得斟酌斟酌了。”說到這裏,張寶兒笑道:“其實,我知道甯王殿下已經做出決定了!”
李成器若有所悟。
張寶兒接着道:“太平公主這些年經曆了多少事卻總能屹立不倒,豈是好相與的?她之所以力勸甯王殿下做這個太子,不是因爲她對甯王殿下好,而是她有把握掌控你甯王殿下。”
“寶兒,你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呀!”李成器點頭道。
“甯王殿下,我說句實話您可别生氣,别說是甯王殿下了,就算是陛下,也未必是太平公主的對手。幾個有資格做太子之人當中,隻有平王能與她相抗衡,就這樣他還得要處于下風,其他人嘛……”張寶兒不再說下去了,隻是搖了搖頭。
李成器自嘲道:“寶兒,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點自知之明本王還是有的,隻是本王該如何向太平公主回話!”
張寶兒笑道:“如實回話便是了!”
“可太平公主那裏如何能善罷幹休呢?”李成器擔憂道。
“你若模棱兩可地說你不願意做太子,她是不會追究的。”
“這是爲何?”李成器不解道。
“太平公主以爲人人都像她一樣,不會放棄到手的權力,你越是模棱兩可,她就越以爲你想做太子。至于你最後怎麽做,自己決定便是了,她也怪不得你,因爲你的确表示自己不願做太子,她隻有吃啞巴虧了。”
李成器細細一想,臉上慢慢露出了喜色。
……
三天後,李隆基如約來到慈恩寺普潤主持的禅房。
“大師,寶兒還沒來嗎?”李隆基迫不及待地問道。
“張施主從來就沒有來過,現在沒有,今後也不會來!”普潤淡淡道。
“啊?”李隆基不知道普潤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頓時愣在了當場。
普潤接着道:“張施主雖然不來,但平王有了煩惱可以時常來慈恩寺燒幾柱香,貧僧說的話與張施主說的無異,平王一心向佛也可以省卻許多麻煩。”
李隆基是聰明人,一點就透,他笑道:“大師所言極是,以後本王會常來聽大師說法的!”
普潤突然拍了幾下巴掌,然後問道:“平王殿下,不知你聽到了什麽?”
李隆基點點頭:“自然是聽到了擊掌之聲。”
“雙掌相擊可以聽到響聲,若是一個巴掌可能聽到聲音?”普潤笑問道。
“一個巴掌如何拍的響?”李隆基奇怪地問道。
“這不就對了?現在隻有你這一個巴掌,自然是拍不響的,所以平王殿下隻管安心回去等待便是了!。”
李隆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難道甯王那裏,寶兒已經……”
普潤雙手合什道:“不可說,不可說……”
……
景雲元年四月初十朝會,聽附于太平公主的宰相窦懷貞率先發難了。
窦懷貞原先是韋氏的死黨,李隆基政變後,他走了太平公主的門路,免死被貶爲了濠州司馬。嘗到了甜頭的窦懷貞咬咬牙狠狠心,又一次大出血,果然從太平公主那裏得到了宰相一職。
今日,在太平公主的授意之下,窦懷貞向李旦上奏道:“陛下登基已經數月了,現在到了該立太子的時候了。”
李旦登基以來,對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格外信任。凡有宰相問事,他都會問,你們與太平公主議了嗎?與三郎議了嗎?太平公主與李隆基控制朝廷大權,文武百官爲之側目。
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此事與太平公主和平王都有莫大的關系,若是處理不好,那可是會有大麻煩的。
李旦聽了這話,不由有些想念張寶兒了,若是他在,肯定會有好主意的。可李旦除了過年時見了張寶兒一面,就再也沒見過他的影子,更别說是上朝了。
張寶兒指望不上,眼前的事又如此棘手,李旦隻得向衆臣問道:“衆位愛卿,甯王成器是嫡長子,平王隆基立了大功,兩人各有所長,你們說說看,立誰當太子好呢?”
李旦的話音剛落,窦懷貞便道:“陛下,自古便有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甯王是嫡長子,又有治國之才,臣以爲應立甯王爲太子爲宜。”
窦懷貞是太平公主扶上位的宰相,他這一發言,文武百官便明白這是太平公主的意思。于是乎,太平公主一系的衆臣紛紛附和要求立甯王爲太子。
李隆基聽了群臣的上奏,心情十分郁悶,自己冒了那麽大風險搞政變,好不容易把韋氏給搬倒了,若是最後給他人作了嫁衣裳,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張寶兒讓他放心,可是眼前的形勢……
就在李隆基心中七上八下之際,劉幽求站出來說話了。
劉幽求是李隆基的軍師,剛剛通過政變當上宰相,他自然要替李隆基說話了。
劉幽求道:“陛下,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
劉幽求的意思很明白,天下都是平王打下來的,陛下也是拜平王所賜才當上的,陛下怎麽能不讓他當太子呢?
劉幽求不僅在政變中立了大功,說話很有分量。他這麽一說,很多李隆基一系的大臣當然要随聲附和了。
于是乎,代表太平公主的窦懷貞一方,與代表平王李隆基的劉幽求一方,各執一詞互相争論的不可開交,這讓李旦很是頭疼。
“陛下,我有話要說。”一個聲音在大殿上傳了開來。
衆臣一看,竟然是甯王李成器。
李成器是太子人選的當事人,他自然有說話的權利。
李旦點頭道:“甯王有事奏來便是!”
衆人屏氣凝神,都想聽聽甯王說些什麽,朝堂之上頓時安靜下來。
“嫡長子繼承隻适用于和平時期,若遇到政治變故,就要先考慮功臣。現在正是這種情況,所以,我絕不能當這個太子。”說罷,李成器痛哭流涕,态度非常明确,堅持讓李隆基做太子。
窦懷貞等人看李成器堅辭不做太子,頓時傻眼了,都把目光瞥向太平公主。
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太平公主此刻面色陰沉,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李成器竟然會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拱手讓出,李成器此舉完全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
李旦見此情形,随即下诏,立平王李隆基爲太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