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兵部調動全國軍隊的虎符,竟在一夜之間神秘地丢失。
“皇後娘娘,您看這事?”宗楚客小心翼翼道。
韋皇後恨恨道:“劉震南簡直就是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自己頂罪去吧!”
宗楚客知道韋皇後還在爲上次劉震南辦事不利而惱怒,他笑了笑道:“皇後娘娘,劉震南雖然本事不大,可在武将裏還算是聽話的。你也知道,那些武将桀骜不馴,把劉震南整下去,換上一個有本事的,若不聽皇後娘娘的,豈不是得不償失?”
韋皇後一聽也是這個理,兵部可是一個重要的部門,真換了劉震南這個兵部尚書,萬一上來的是太平公主或是相王的人,那可就不妙了。
宗楚客見韋皇後心思有些松動了,便趁熱打鐵道:“皇後娘娘,所以說,劉震南還得要保!”
“可他這是死罪,能保得住嗎?”韋皇後心中沒底。
“現在關鍵是要把虎符找到,隻要找到了虎符,就肯定能保得住!”宗楚客胸有成竹道。
“偷虎符之人必有所圖,豈是容易找得到的?”韋皇後搖頭道。
“虎符的确不好找,可并非一點機會也沒有!”宗楚客提醒道:“要想找到虎符,非他出馬不可!”
“你是說張寶兒?”韋皇後心中一動:“嗯,這小子确實不凡,雖然不識字,可破案卻是很有一手。李重福隐藏如此之深,也被他尋着了蛛絲馬迹,如今竟然連根刨起。隻是,他對你我并不買帳,你忘了他上次大鬧宰相府的事了?怎麽會出馬幫我們呢?”
聽韋皇後說起上次之事,宗楚客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瞬間又換了老奸巨猾的笑容:“此一時,彼一時,皇後娘娘出面或許他不會買這個面子,但若是陛下出面的話,他怎會不答應呢?”
韋皇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宗楚客見狀不由松了口氣,這事總算辦成了。他之所以極力爲劉震南說話,并非與劉震南關系有多密切,完全是因爲劉震南送給他那株三尺多高的紅珊瑚樹和兩顆深海夜明珠。當然,還有那二十萬兩銀子的銀票。
……
均州城内,随着朝廷的大軍的進駐,滿目瘡痍的大街小巷漸漸恢複了今日的生機。
刺史衙門的二堂内,薛讷與張寶兒相向而坐。
薛讷苦笑道:“我真不明白,你張大人一人便能平定叛亂,還要這大軍做什麽?”
張寶兒搖頭道:“薛帥,您這說的是哪裏話?我乃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平定叛亂,還不是要您領的大軍?”
張寶兒說的一本正經,讓一旁渾身繃滿紗布的華叔鄙夷不已:手無縛雞之力?裝!真能裝!
想起這次均州之行,華叔感慨萬端。
張寶兒體内有股力量,華叔早就知道,這股力量竟然能破了李重福的金鋼不壞之身,這是他所沒想到的。
其實,更讓華叔驚歎的還不是張寶兒的武力,而是他的算計之深。
赴柯雄軍營救出柯雄,他沒有出手。
血洗崔文利軍營,他沒有出手。
府衙三堂與崔文利血戰,他沒有出手。
華叔與吳辟邪被李重福修理的奄奄一息,他依然沒出手。
就連他自己命懸一線,他也沒出手。
忍耐那麽久,就是爲了尋那個最恰當的時機出手,一擊而中。
換作尋常人,誰又能真正做的到?
張寶兒岔開話題道:“薛帥,本來說好要請您喝酒的,但現在卻不行了,陛下八百裏加急,讓我趕緊回長安去,我是來向您辭行的!”
薛讷心中一驚:“出什麽事了?”
張寶兒搖頭道:“不知道,隻說讓我盡快回去接旨!”
“現在就走吧嗎?”薛讷有些不舍道。
“是的,現在就走!”張寶兒笑道:“來日方長,下次薛帥來長安,我定補上這場酒!”
……
“寶兒,你看這事……”李顯征詢着張寶兒的意見。
張寶兒看了一眼坐在李顯身旁一言不發的韋皇後,他何嘗不知這是韋皇後的意思,可李顯的請求他卻無法拒絕。
“陛下,這件事就交給微臣吧,微臣會盡最大努力找到虎符的!”
“寶兒,那就辛苦了你!按理說,你才從均州回來,該好好歇息兩天的,可是……”李顯心中對張寶兒充滿了歉意。
“微臣定不負陛下的厚愛,請陛下放心!”
……
從皇宮出來,張寶兒徑直來到了刑部衙門,他要找到總捕頭古雲天了解案情。
“什麽?竟有這等事?”張寶兒聽了古雲天的話大吃一驚。
原來,虎符丢失之後,古雲天對各州府六扇門弟子傳下鐵令:一定要在盡快擒住那驚天的竊賊,将幹系極爲重大的虎符完璧歸還給兵部衙門。
刑部派出了多名經驗豐富的捕快四處追查此案,萬萬沒想到虎符沒有追回,其中四名捕快卻在泾州同時慘遭不測。
“古大哥,你這是準備趕往泾州嗎?”張寶兒問道。
古雲天點點頭:“刑部捕快出了事,我做總捕頭的不能置之不理。再說了,這事說不定與虎符失竊一案有些關聯。所以,我必須得去泾州一趟!”
“那好吧,我與你同去!”張寶兒沉吟道。
……
泾州府衙捕快廳,張寶兒與古雲天在石階下的報喪盆中投進了七八串紙錢,在焚化冥币的焦糊味中,一片片紙灰如夜蛾般随煙火飛起。
華叔默默站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
古雲天歎了口氣道:“捕快死在緝兇任上,是我們的宿命,想必我也會有這麽一天的。”
張寶兒默然不語。
泾州府的三名忤作替張寶兒與古雲天輕輕推開殓屍房的房門,殉職捕快的屍身就平躺在兩塊門闆拼成的殓床之上。
一名年老的仵作在古雲飛的頭前上了一炷香,對捕快遺體深深地一揖,口中喃喃地念道:“獨厚我公,雍榮足崇。怅望不見,杳杳音容。履仁蹈義,虔敬無觞。神其有知,鑒我心香。”
叨念完畢,戴上麂皮手套将第一塊蒙屍的白布一揭到地,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來!
張寶兒望着屍體皮開肉裂的下腹,和腹洞中血肉模糊的髒器,不由驚叫道:“這是什麽歹毒的兵器,竟然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傷害?!”
老仵作将屍體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用手指着左胸肋骨縫中一處窄窄的刀瘡,說道:“據老夫當忤作三十八年的經驗看來,是這貫心的一刀,奪去了他的性命!”
其他三人的刀傷也是一樣,顯然是同一人出手,用同樣的刀法在瞬間将四人同時一刀緻命的。
刑部捕快是朝廷之官,要接受朝廷法度的約束;另一方面,他們又要直接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必須要熟悉江湖規矩。正因爲如此,他們進得衙門,出得江湖,遇到的事情千奇百怪,處理事情靈活多變。他們是衙門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衙門掌門。他們代表衙門統管江湖一方,在江湖上擁有極大的權力,卻也同時被不爲朝廷效命的江湖豪傑所不齒。故而,他們死在江湖人手中,也是常事。
古雲天小心地揭開屍體胸口上被鮮血粘在一起的衣服,他用手指比量着那個窄窄的刀口,咬牙切齒地道:“江湖中能施用細刀的高手無非馬、彭、花、齊四家。但刑部這四名捕快身手也不弱,他們憑武功不可能一下将四人斃命。剩下的隻有一個,殺死老掌門的人一定是落花刀派的掌門袁風!”
“袁風?怎麽會是他?”張寶兒皺眉道。
“寶兒,你認得這袁風?”古雲天詫異地問道。
張寶兒點點頭:“我在鑄劍山莊查案時見過他,當時他還幫過我的忙。”
另兩名年輕的仵作,從牆邊擺放兇器的木架上取下那把殺死古雲飛的兇刀,遞了過來。
古雲天單手接過,用左手的食中二指,輕輕地滑過細細的刀身,最後手指停在蘸着‘落花’兩個字的刀脊上。不會錯,一定是袁風的那把落花刀,也隻有袁風才有同時殺死他們的的功力!
老仵作聽罷古雲天的分析,點了點頭。可馬上又有個問題擺在了面前。屍體小腹上的巨瘡傷口邊緣粗糙,不象是銳利的兵器所緻,如果說是被人一爪裂腹,但前腹上兩個貫穿後背的血洞又做何解釋呢?
老忤作撓着腦袋想了半天,對着古雲天猶豫道:“總捕頭,我有一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古雲天道:“在這方面你是行家,有什麽話直管說便是!”
老忤作猜測道:“我想,屍體小腹上的巨瘡會不會是什麽野獸用尖角頂的呢?”
張寶兒聽完怔住了
老仵作正想爲屍身蓋上殓布,忽聽到門外一陣大亂,接着又傳來了高呼打鬥的聲音。
張寶兒與古雲天推開房門跳到院中,隻見院内有四個人。一個老者眼睛望天,傲氣十足地負手站在前面,他的身後有兩個健壯的漢子押着一個怪模怪樣的人。
老者周圍已有七八名捕頭被他打倒在地。
狂傲的老者看着古雲天問道:“可是刑部總捕頭古雲天?”
張寶兒在一旁認出了面前的老者,正是袁風!
張寶兒揮手止住了衆捕快的圍攻,向袁風一拱手道:“袁掌門,别來無恙呀?”
袁風先是一怔,接着爽朗地笑道:“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張大人!真是很巧呀!”
張寶兒淡淡道:“兵部虎符被盜,我奉陛下之命前來查找虎符。”
袁風還要說話,卻見古雲天用右手中的落花刀指着他惡聲道:“袁風,你殺死我刑部捕快,敢當何罪?”
“刑部捕快并非袁風所殺,十天前我那把落花刀便丢失了!”袁風一眼看到古雲天手中的落花刀,吃驚道:“我的落花刀怎麽會在你的手中?”
“你講的鬼話,誰會相信?”古雲天大喝一聲,将落花刀丢在一旁,縱身飛起,雙掌流星般照袁風頭頂上擊來!
袁風兩掌硬接古雲天的拼力一擊,他的雙足被擊陷在院内的磚地之中!
古雲天見自己一招無功,縱身而起,“砰砰”又是兩掌,竟将袁風小腿全部擊進地面。
古雲天發出這威力極大的連環三擊,兩條胳膊也被震得酸麻不已。兩人功力在伯仲之間,要分輸赢至少也得在兩百招以上!
袁風從磚地中拔出腿來,拾起地上的落花刀,傲然道:“古捕頭,你想栽贓陷害,袁某也不怕!”
古雲天對袁風的敢作敢當也确實無話可說,他想了想道:“如果想讓雷某相信,你必須拿出證據來!”
袁風伸臂揮掌,鐵籠子上的黑色布罩已被他的掌風掃了下來,露出籠中一隻純白色的兩角山羊來!
袁風對古雲天道:“在五老峰長愁澗中追捕偷刀賊時,我的門人弟子施用‘絕命伸钹’擒下了盜賊所攜的異獸,如果總捕頭你能查到這隻異獸的出處,自然可以分辨出誰是兇手了!”
張寶兒與古雲天互視了一眼,若是能夠找到兇手,自然能夠找到丢失的兵部虎符。
張寶兒好奇地走到人臂粗的鐵栅前,好奇地看着鐵籠中毫不起眼的兩角山羊,兩角山羊也擡起頭來,一雙碧油油的眼睛直瞪着張寶兒。
張寶兒睜大雙眼,越瞧越别扭,這頭山羊的腦袋上似乎缺什麽。
“它,它竟然沒有嘴巴!”不知是哪位捕快喊了一聲。
怪羊仔細地端詳着這個陌生的環境,最後又瞪大雙眼望着捕頭們。
有嘴巴叫山羊。
沒有嘴巴的山羊又是什麽怪物?
張寶兒望着怪物,口中不由得驚問道:“它,它究竟叫什麽名字?!”
深鎖雙眉的袁風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但是我想盡了各種招術,就是沒有辦法将它殺死!”
古雲天聞聽此言,暗自好笑,從身旁捕快的手中奪過一把利刀,将刀身探進鐵栅中,對着那籠中的怪羊揮刀便砍!
鐵籠中的怪羊不閃不避,手指粗的鐵條都能砍得斷的利刀砍在它身上竟渾然未覺。
古雲天用盡全力,連砍了十七八刀,山羊果真沒有任何反應。
袁風搖頭道:“在五老峰的長愁澗中,袁某曾經将它浸到寒潭中三個時辰,可最後還是沒能要了它的性命!”
古雲天丢掉利刀,對身旁的捕快吩咐了一聲,十幾名捕快轉身跑出府衙,用布袋子買回了二三百斤木炭,全部堆在地上點燃後,将裝着怪羊的鐵籠子,平放到了那燒得通紅的炭火之上!
怪羊在炭火中搖頭擺尾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那年老的仵作一拍腦袋,叫道:“我終于想起它的名字來了,它的名字叫做‘患’!”
“換?!”張寶兒驚詫道。
“張大人,是‘患’。在《山海經》的《南山經》中有載:鹹陽山往東百裏曰旬山,有獸其狀如羊而無口,不可殺也,其名爲‘患’!還有人管它叫神獸!”老仵作引經據典,一口氣便背誦了一篇古書。
聽到“神獸”這兩個字,院中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木炭堆中的鐵籠子已被燒成了紅色,籠中的那頭神獸卻仍然神态安祥。
古雲天正沒辦法的時候,忽聽得殓屍房的房脊上傳來了一陣“咯咯”的嬌笑聲,道:“想殺死神獸,你們别白日做夢了!”
張寶兒向房脊看去,原來是一個蒙面的白衣女子立在房上,張寶兒看着她的身形似乎覺得有些熟悉,可但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袁風用手指着立在房脊上的蒙面女子,對古雲天道:“就是她盜走落花刀,古雲飛被誰所殺,雷捕頭還是找她去問吧!”
還沒等古雲天有所行動,就聽‘轟隆’一聲響,兩扇緊閉的榆木院門被撞倒于地,塵土飛揚間,又有一隻神獸,挺着寒光閃閃的雙角,沖進院來,兩名阻路的刑部捕快已被撞翻于地,它鬼魅般地奔到了木炭堆上的鐵籠子前,鐵籠中的那頭神獸一見到同伴,将半個腦袋探出籠外,與籠外的神**頭接耳,神态甚是親昵。
撞門而入的神獸,後退三步,前蹄當空立起,在下落的瞬間,挺起頭上的尖角便向鐵籠的栅欄上撞去。
古雲天一見這撞門而入的神獸要營救籠中的同伴,搶過身邊捕快掌中的一根熟銅棍,兩手高高舉起,黃光一閃間,已砸中了籠外神獸的後背,那頭神獸身受重重的一棍竟不閃不避,仍是奮力地向鐵栅上撞去!
燒得通紅的鐵栅在神獸的狂撞間,已是受力彎曲。籠中的神獸已從撞彎變大的鐵栅空隙中逃了出來!
古雲天一見這兩頭神獸要突圍逃跑,銅棍一橫率衆捕快們阻住了出路!
那頭破門的神獸一見有人阻路,直向古雲天的小腹上撞去!
衆捕快們高呼一聲:“小心。”
古雲天将手中已被打彎的銅棍一橫,竟穿進了神獸的一隻鼻孔中,從神獸鼻腔中發出一聲低吼,歪首一掙,古雲天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熟銅棍再也把持不住,還滴落着神獸白濃般鼻涕的銅棍,已飛上了天,翻滾着跌落到了七八丈遠的院外。
神獸在衆捕快的驚呼聲中,低頭挺角向目瞪口呆的古雲天繼續撞去,一旁的張寶兒終于明白,之前死去的那些捕快小腹上的兩個血窟窿是怎麽回事了。
古雲天情急之下,伸手便将神獸頭頂的兩隻利角捉住!神獸的兩隻尖角冰涼,從它的兩隻鼻孔中呼出了一陣陣死魚般的臭氣,他急忙摒住了呼吸。
神獸兇性大發,将古雲天原地挑起一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兩隻神獸一前一後,緊跟着那屋脊上的白衣女子向北城的方向逃了下去!
事關丢失的兵部虎符,古雲天啓身便追,袁風也如影相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