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日月并陽,兩九相重,故而叫重陽,也叫重九。
這一日,李顯在含元殿宴請各國使節、皇親國戚與文武群臣以及女眷。本來,這是每年例行之事,但今日群臣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刑部侍郎張寶兒竟然一直在忙前忙後,就因爲李顯給了他一個個不倫不類的的差事—宴會總管。
說起來,這個宴會總管并不是李顯強加給張寶兒的,而是張寶兒自己争取來的,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給岑氏商号揚名,爲了這一天,張寶兒和岑少白已經籌劃準備很久了。
首先是李顯接見各國使臣,各種膚色長相的使者依次拜見大唐天子。
大唐自建立以來,就頗爲重視與周邊各國的關系,與大唐往來的國家有七十多個,朝廷專門設立鴻胪寺和四方院負責接待這些使臣。不少外番人也居住在長安,走在長安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寬衢大道上,随時會遇見突厥人、西域人、波斯人、大食人、拂菻人、新羅人、天竺人、真臘人、骠國人……他們中有大臣、使節、商人,還有僧侶、工匠、歌姬,甚至還有“色黑如墨、唇紅齒白”的昆侖奴,可謂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接見各國使臣這樣莊重的場面,中宗李顯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龍椅上,而是端坐在由六名宮女女擡着的步辇上。
這些宮女都是專門挑出來的,美貌自然是不用說了,她們身着盛裝,步伐雖然有些散亂,但亂得熱烈而歡快,避免了步調一緻的機械和僵硬,顯得人情味十足。
這排場是張寶兒精心安排的,就是要讓各國使者看看大唐皇帝的氣派,大唐不但富足,還盛産美女,連擡辇車這樣的力氣活都用美女來做。美女吃的飽穿的暖,有的是力氣,嬌小的美女擡着頗爲肥胖的皇帝,輕松地擡着辇車,看不出嬌喘籲籲的感覺,誰說大唐女子不如男啊。
站在各國使臣最前面執笏的是朝廷的禮官,負責帶領使節引導晉見大唐天子。他滿臉虬須,神态沉着幹練,有大唐官員的風度,一身紅色官服與美女紅裙子相呼應,有韻律,不紮眼。各國使節充滿對大唐皇上的謙恭敬畏,他們看上去有些緊張,不僅僅是有些緊張,應當是真的很緊張。
一番禮節下來,李顯給各國使節賜座,并對他們進行訓示,禮部的通譯有條不紊地将大唐天子的話一句句翻譯給各國使臣。
李顯的訓話剛一說完,突然有一位使臣站了起來,他拿出一樣東西,對着通譯叽哩哇拉說了一大通話,群臣雖然不知他在說的些什麽,但看得出來對方說話的口氣十分狂妄。
通譯剛開始臉上還保持着微笑,可後來,他的臉都綠了。
李顯也看出了有些不對勁,他向通譯問道:“這位使臣都說了些什麽?”
通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敢說。
李顯發火了,沉下臉道:“如實給朕翻譯!”
通譯見李顯臉色不善,不敢怠慢,隻好說道:“啓禀陛下,吐蕃使臣展示的是吐蕃的國寶佛齒,他說佛祖給他們留下的這個東西堅硬無比,所擊之物,無可阻擋。若大唐不服,可遣人一試!”
剛才說話的是吐蕃使者乞力徐,他是随着吐蕃的王子前來出使大唐的,誰也沒想到他突然會有這麽個舉動。
群臣頓時鴉雀無聲,這分明是在向中宗治下的大唐王朝叫闆呢!
李顯毫不示弱,馬上宣旨,在長安城内招賢,不論是誰,若能将吐蕃人的佛齒擊碎,重賞。
李顯的這道聖旨吸引了長安城中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少,可卻無人能擊碎佛齒。
乞力徐得意洋洋,氣焰更加嚣張。
李顯見此情形,氣兒不打一處來,也太不把我大唐放在眼裏了,氣歸氣,可事實擺在那裏,卻也無可奈何。
張寶兒此時也是眉頭緊皺,吐蕃使者這麽做雖然有些遊戲的成份,可若讓他們得逞,對大唐的顔面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就在此時,陳玄禮悄悄走到張寶兒面前輕聲道:“張大人,慈恩寺的普潤主持在宮門外要見你!”
陛下接見各國使臣是件大事,自然要加強宮中的戒備,陳玄禮親自帶着羽林軍在皇宮内四處巡查,恰好在宮門外遇見了普潤。若放在以往,陳玄禮早就将人攆走了,可聽說普潤要見的人是張寶兒,陳玄禮便改變了主意,特意前來向張寶兒報信,畢竟他還欠着張寶兒的人情。
張寶兒趕緊來到宮外,果然見到了普潤。
普潤與張寶兒交談的時間并不長,當張寶兒再出現在了含元殿的時候,已是一臉的輕松。
張寶兒他悄悄走到李隆基面前,交給李隆基一樣東西,并對李隆基附耳說了幾句什麽。
李隆基用疑慮的目光看向張寶兒,張寶兒對他微微一笑,李隆基重重點了點頭。
太平公主的坐席距離李隆基并不遠,張寶兒與李隆基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她的眼中,盡管太平公主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但她斷定這裏面肯定有些不尋常。
果然,似乎是爲了證實太平公主的猜測,就在滿朝文武都以爲沒有什麽希望的時候,李隆基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乞力徐面前,笑道:“别在這裏裝神弄鬼,利用佛祖遺物來坑蒙拐騙了,你這是欺負我大唐無人嗎?讓我來教訓教訓你!”
說罷,李隆基從懷中掏出一物,朝着佛齒重重地敲了下去。
李顯與群臣瞪大了眼睛,殿内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乞力徐本以爲自己的東西堅不可摧,卻不料在李隆基手中那物什的狠狠擊打下,唏裏嘩啦應聲而碎。
見此情景,群臣頓時歡呼起來。
乞力徐無地自容,朝着李顯深深一恭道:“服了,大唐果然人才濟濟,天可汗聖明!”
李隆基爲大唐大大長了面子,這讓李顯龍顔大悅,他對李隆基招手道:“三郎,快說說,你是怎麽破了這佛齒的?”
李隆基侃侃道:“陛下,所謂的佛齒是混淆視聽,明明就是一種叫做金剛石的東西,這種東西堅硬無比,外物是不能損傷的,但是羚羊角能夠擊破金剛石,微臣剛才用的就是羚羊角。”
“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法子的?”李顯奇怪地問道。
李隆基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張寶兒,笑着對李顯道:“微臣曾經從書中看到過這個法子,今日恰巧用上了!”
太平公主心中冷哼一聲:“什麽從書中看到的,分明就是張寶兒幫他出的主意,讓你們先得意一陣吧,會有你們哭的時候!”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李顯還沒來得及高興,又有人站出來了。
這一次說話的是吐蕃王子阡曾,他向李顯上奏道:“大唐皇帝,天可汗,我帶來的手下有許多善于打馬球之人,希望能與****比試一番。”
李顯不由皺起了眉頭,剛把吐蕃使者乞力徐的氣焰打下去,吐蕃王子阡曾又來叫闆了,這肯定是有預謀的。
吐蕃每年都秋獵,到唐境内掠奪,從太宗開始,唐與吐蕃便開始連年大戰。除了中間松贊幹布向太宗求親,娶了文成公主,雙方和平一段時間,其餘時間都在打仗。李顯即位後,吐蕃與大唐進行過一系列的戰争,雙方死傷慘重,大唐與吐蕃可以說是仇深似海。
阡曾既然挑戰,李顯當然不能示弱,大唐打馬球已經風扉朝野,皇宮就有專門的球隊,若是不比那就沒了面子,于是李顯爽快地答應了。
皇宮的馬球場設置是相當講究的,球場的旁邊設有亭子,可以讓貴客觀看比賽。球場的地面經過了精心的處理,相當寬廣平滑。不但場地質量好,馬球比賽還有固定的音樂伴奏。
與吐蕃的這場比賽也是擊鼓伴奏,場下一擊鼓,場上兩撥人便拍馬沖出。各是十人,手持頂端彎曲的球杖,追着大小如拳的一個紅球,前後沖馳,相當熱鬧。在阡曾王子的帶領下,吐蕃球手明顯地占了上風,屢屢把小球擊進了大唐宮廷球隊的球門。
李顯神色黯淡,自言自語道:“要是我兄長還在,如何會輸給這些吐蕃人?”
李顯說的是章懷太子李賢,李賢早年善擊馬球那可是出了名的,可惜後來他因爲武則天的逼迫而自殺。
李顯正在難受,身邊已有人朝他喊道:“陛下!”
李顯一看又是李隆基,便問道:“三郎,有什麽事嗎?”
“陛下,讓我們上場吧?”
李顯一看,李隆基後面還跟着虢王李邕、驸馬楊慎交與武延秀。
考慮再三,李顯同意換四人上場。
四人面對着十名吐蕃球手,沒有絲毫懼色,東西驅突,硬是從吐蕃人手裏奪回了勝利。
此次接見宴請各國使臣與文武大臣,李隆基可謂是大放異彩,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除了李隆基之外,最大的赢家便是岑氏商号了。宴會中的吃的、用的,大到胡桌胡椅,小到食盒竹筷,甚至贈送給使臣的綢緞茶葉、贈送給大臣家眷命婦的胭脂水粉,全部都由岑氏商号無償供給。通過此次宴會,岑氏商号的名氣徹底在長安打響了,引得權勢富貴之家競相追捧。
宴請之後,李顯立刻下旨:封張寶兒爲開國縣侯。
僅僅一個多有時間,張寶兒被剝奪的爵位就被恢複了,而且還是比開國縣伯更高的爵位。
……
禮部侍郎王佑恭恭敬敬地站在太平公主面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太平公主召自己入府究竟是何意,但有一點他心中很清楚,面前的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韋皇後與太平公主在朝中争鬥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最後鹿死誰手還很難預料,若現在得罪了其中任何一個人,将來的結果都好不到哪去。
太平公主當然知道王佑此刻的心情,她很享受這種感覺。
晾了王佑好一會,看着火候也到了,太平公主這才換上一副笑臉道:“王侍郎,今日請你來是有一事相詢,望能如實相告!”
王佑誠惶誠恐道:“公主殿下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下官必當竭盡全力!”
太平公主點點頭問道:“吐蕃王子阡曾此番來長安,可遞交了國書?”
王佑不知太平公主爲何問這個,他趕忙道:“遞交了,是吐蕃使者乞力徐親自交到禮部的!”
“他們此行究竟是何目的?”太平公主又問道。
“他們是想和大唐結盟,各息戰火!”
“結盟?”太平公主皺眉道:“難道他們有沒有提和親的事?”
王佑心中一驚,趕忙搖頭道:“沒有!”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緩緩道:“你先回去吧!”
王佑巴不得趕緊離開公主府,聽太平公主這麽說,趕忙行禮告辭了。
……
夜幕剛剛将臨,四方館的賓客房舍内已經上了燈,阡曾與乞力徐面前擺着一桌酒菜,二人正在對飲。
“王子殿下,看來是我們想的太簡單了!”乞力徐瞅了一眼阡曾道:“也不知那個李隆基是怎麽知道破解之術的,而且他還能打一手好馬球!”
阡曾拿着酒杯輕啜了一口道:“大唐人才濟濟,這也在情理當中!”
自從幾年前與張寶兒拼酒失敗之後,阡曾便不再用大碗喝酒,而是改用酒杯了,打這以後他也不在與人拼酒了,這事幾乎成了他心中的一塊陰影。也是從這時候起,阡曾明白了一個道理:大唐不能小觑。
“我們如此刁難大唐,他們會不會不與我們結盟?”乞力徐有些擔憂道。
“我想不會,雙方交戰這麽多年,他們也耗不起。此次結盟是我們提出來的,也算給足了他們面子,我想他們不會因爲這些許小事而影響結盟之事的!”說到這裏,阡曾有些忿忿然道:“若不是那些亂臣賊子起兵造反,現在沒有辦法,我才不會主動與他們結盟呢!”
想起吐蕃國内局勢的動蕩,乞力徐也不由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乞力徐看了一眼阡曾,阡曾朝他點點頭。
乞力徐上前打開房門,四方館的監官出現在了門口,他很是客氣地對乞力徐道:“太平公主殿下前來拜訪,特讓下官來通報一聲!”
“太平公主?”阡曾與乞力徐同時一愕。
阡曾已經是兩次出使大唐了,對大唐朝廷上下多少也有些了解。他知道太平公主是當今大唐天子的親妹妹,對朝廷的影響力并不亞于韋皇後。可是,這麽晚了,她怎麽會來拜見自己呢?
阡曾猜不透太平公主的來意,決定先見見太平公主再說,于是趕忙道:“怎敢勞煩公主殿下大駕,乞力徐,趕緊,我們去迎接公主殿下!”
阡曾的話音剛落,太平公主已經到了門口,她笑吟吟道:“不用接了,我可是不請自來,王子殿下莫怪就好!”
太平公主将四方館的監官打發走,讓自己的侍女守在門外,自己與阡曾和乞力徐進了屋子。
三人坐定後,阡曾試探地問道:“不知公主殿下光臨有何見教?”
太平公主不答反問道:“聽說王子王子殿下此番前來是代表吐蕃與我大唐結盟的?”
阡曾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知太平公主問這話是何意,但他清楚太平公主肯定還有下文,于是阡曾點點頭,卻并不說話。
“不知你們打算怎麽結盟?”太平公主問道。
太平公主的問話讓阡曾一頭霧水,阡曾雖然對大唐文化習俗比較了解,但骨子裏還是帶着吐蕃人的直爽,他不想再與太平公主兜圈子,便直接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什麽指教,請直言!”
“我聽說吐蕃大臣岱仁巴農囊紮、開桂多囊造反,駐守在吐蕃與大唐邊境的軍隊已經被調回與叛軍決戰了。同時,吐蕃的屬國泥婆羅見有機可趁也開始叛亂,吐蕃面臨着兩面作戰的不利局面!”說到這裏,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假如這個時候大唐派軍隊向吐蕃進攻,不知王子殿下作何感想?”
阡曾雖然表面上依然平靜,便内心卻震驚不已。太平公主所說的的确是吐蕃現在面臨的困境,這些事情就發生不久前,他出使大唐的目的就是爲了避免大唐落井下石。隻是他想不明白,太平公主在遠離吐蕃千山萬水的長安,怎會将吐蕃國内的情況知道的如此清楚。阡曾不由心中生出警惕來:面前這個女人不簡單,看來打交道得小心一些。
阡曾瞅了一眼太平公主道:“這麽說大唐是不願與吐蕃結盟了?”
太平公主反問道:“若換了你,這麽好的機會你會同意結盟嗎?”
阡曾不語了,太平公主說的沒錯,若換了自己,肯定也不會同意結盟。他心中頓時一片黯然,看來此番出使大唐是達不到目的了,若大唐趁着這個機會真的向吐蕃發起進攻,吐蕃三面受敵,後果不堪設想。
阡曾表情的變化全落在了太平公主的眼中,一絲狡黠的笑意從她面上一閃而過。太平公主沒有說話,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讓阡曾超次陷入絕望當中,然後再給他一根救命稻草,他才會徹底就範。
一旁的乞力徐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他似乎聽出了太平公主話中有話,便試探着問道:“不知公主殿下願不願意幫助我們?”
太平公主瞅了他一眼,緩緩道:“幫你們也不是不行,但你們怎麽感謝我呢?”
乞力徐一聽有戲,頓時喜出望外,趕忙拍着胸脯道:“有什麽要求公主殿下盡管提出來,我們将竭盡全力辦到!”
比起大唐的繁華來,吐蕃高寒貧瘠,他們的東西太平公主哪能看在眼中,她這麽說隻是爲了接下來的要說的話做個鋪墊。
太平公主點頭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保證此次大唐與吐蕃能結盟成功!”
阡曾似有些不信道:“大唐與吐蕃交戰多年,就算公主殿下幫忙,可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大唐天子與朝臣怎麽會放過呢?”
太平公主輕描淡寫道:“很簡單,因爲吐蕃現在面臨的局勢我很清楚,但陛下與大臣們卻不知道,所以他們一定會同意結盟的!”
“啊?”阡曾與乞力徐瞪大了眼睛,他們想不明白,怎麽會出現這麽怪異的事情。
還是太平公主爲她們揭開了謎底:“兵部侍郎是我的人,邊境的邸報我讓他先壓下了,陛下與朝臣們自然就不會知道了!”
二人恍然大悟,趕忙起身對太平公主施禮道:“多謝公主殿下鼎力相助!”
太平公主擺擺手道:“這事壓不了多久,最多隻有十天,也就是說你們必須在十天内與大唐結盟,若是超過了十天,這事就不好說了!”
乞力徐點點頭道:“十天時間夠了,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促成結盟之事!”
太平公主突然道:“我有一個建議,不知二位可否聽聽!”
阡曾趕忙道:“公主殿下請講!”
太平公主侃侃而談道:“若隻是簽訂盟約,這事還不保險。事後若朝廷知道了吐蕃局勢惡化,說不定依然會毀約派兵攻打吐蕃,所以你們還得想個萬全之策!”
阡曾也知道,一紙盟約是根本做不了數的,他這隻是緩兵之計,現在聽太平公主如此一說,便知道她心中已有主意了。
阡曾小心翼翼道:“請公主殿下賜教!”
太平公主一擡眼道:“王子殿下難道忘記了,當年你的曾祖父松贊幹布,是如何與大唐結盟的?”
“和親?”阡曾與乞力徐異口同聲道。
貞觀八年,松贊幹布派出使者赴長安,多赍金寶,奉表求婚,太宗沒有同意。後來,松贊幹布率吐蕃大軍攻擊唐朝的松州,太宗遣吏部尚書侯君集爲當彌道行營大總管,率步騎五萬以擊之,打敗了吐蕃軍。松贊幹布懼,率部退出黨項、白蘭羌并遣使謝罪。因複請婚,太宗許之。松贊幹布乃遣其相祿東贊緻禮,獻金五千兩,自餘寶玩數百事,太宗将文成公主嫁給松贊幹布。
松贊幹布與大唐和親一事阡曾與乞力徐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對視了一眼,臉上露了了喜色,這的确是個不錯的主意,若這事真的能成,那吐蕃的危機就算化解了大半。
看着阡曾與乞力徐,太平公主不由在心中長歎一聲。
說實話,太平公主的心裏其實是很反感和親的,因爲在她自己年輕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當年高宗在位時,吐蕃就請求與唐朝和親。高宗有三個女兒,前兩個已經出嫁,待字閨中的隻有小女兒太平公主,十二三歲的年紀,按照唐朝人的标準,已經到了适婚的年齡。吐蕃人事先已經摸清了情況,口氣很大,開口便要太平公主和親。這下,唐高宗和武則天犯難了。照理說,和親是一件好事,邊疆可以安甯,戰士可以回家,這是所有人都願意看到的。但是吐蕃實在太遠了,武則天怎麽舍得讓唯一的親生女兒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呢?可是吐蕃那邊又不好直接拒絕,怎麽辦呢?太平公主幼年時,不是半真半假地當過女道士嗎?幹脆讓她正式入道算了。道教崇尚宗教獨身主義,總不能要求女道士成婚吧。于是武則天下令,馬上給太平公主修建一座道觀,就叫太平觀,讓她搬進去住。于是十幾歲的小太平當了觀主,而且像模像樣地履行了受戒儀式,出家了。這樣一來,吐蕃沒話說了,和親的事情也就不再提起。當然,吐蕃死心後,太平公主又還了俗。
正因爲有這麽一段經曆,所以不管是對吐蕃人還是對和親,太平公主都異常反感,若不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才不會與吐蕃人打交道呢。
了解了太平公主的意圖,阡曾與乞力徐心裏有了底,阡曾朝乞力徐使了個眼色,乞力徐心領神會,他恭恭敬敬向太平公主請教道:“公主殿下,不知我們應該請求與哪位公主和親?”
“當然是玉真郡主了!”太平公主脫口而出。
“玉真郡主?”阡曾皺了皺眉頭。
當年太宗皇帝将文成公主下嫁松贊幹布,盡管文成公主成爲吐蕃贊普松贊幹布的王後,但她隻是唐室遠支宗室女。阡曾若與大唐和親,他可不想隻娶個宗室女。玉真郡主雖然是相王的女兒,是李顯的侄女,但畢竟不是李顯的女兒。
想到這裏,阡曾對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我聽說金城郡主是陛下的養女,若和親也應該是金城郡主,而不是玉真郡主!”
太平公主向阡曾推薦李持盈,就是爲了拆散張寶兒與李持盈,讓李隆基達不與張寶兒聯姻的目的。若阡曾向李顯提出與李奴奴和親,自己的一番算計豈不是要落空了,她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太平公主對阡曾搖搖頭道:“你要與金城郡主和親,這是不可能的!”
“爲什麽不可能?”阡曾不解地問道。
“金城郡主雖然是陛下的養女,可陛下卻視她若親生女兒,肯定不會同意。陛下要是反對了,你這和親的事就泡湯了。所以,我建議你提出與玉真郡主和親,這樣陛下就不會反對了,再加上我現幫你運籌一番,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阡曾沒有言語,但太平公主看得出來他并不滿意,她淡淡一笑道:“王子殿下,你此次出使大唐就是爲了與大唐結盟,若還要挑肥揀瘦,恐怕這結盟的事情就不好說了。究竟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吐蕃的國運重要,我希望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聽了太平公主這一番話,一直沒有說話的乞力徐突然起身,拉着阡曾到了一旁,用吐蕃語對他說着什麽,阡曾回複的也是吐蕃語,阡曾看上去很激動,雙方似乎發生了争執。
太平公主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看得出來,乞力徐在極力地勸說着阡曾。太平公主悠閑打量着他們二人,她心裏跟進明鏡一樣,吐蕃現在的局勢,決定着他們沒有辦法拒絕自己的提議。
果然,兩人的對話終于停止了,乞力徐改用漢語對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王子殿下已經同意與玉真郡主和親,明日我便向禮部遞交提親的國書,希望公主殿下幫我們斡旋一番,吐蕃将感謝您的大恩!”
太平公主瞅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阡曾,站起身來對乞力徐點點頭道:“我就知道王子殿下是個識大體的人,那好,這事就這麽定了,我先告辭了,你們就等着聽好消息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