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張寶兒帶着吉溫、華叔與成嬌來到刑部。
吉溫仔細翻看案卷,徐繼祖在****中猝死,刑部的仵作驗了屍,沒有發現死因,隻在現場找到一張畫符。再往下看,除了肖成确定爲撞柱而死,其餘皆“查無傷痕,死因不明”。吉溫又将幾張畫符一一比對,筆迹完全相同,确系出自一人之手,但肖成和獄卒那張,卻多着兩個小孔,位于無常鬼的長舌上。
吉溫看每份屍格的落款,韓奇、陳千裏、永義候夫人、肖成及四名獄卒的驗屍者,均爲太醫院一個叫張松的醫官。張寶兒牢牢記下了這個名字,離開刑部後,他們直奔太醫院。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張松今天沒有上值,什麽原因,院使也不清楚。張寶兒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詢得張家的具體地址,匆忙趕去。
“你懷疑張松隐瞞了什麽秘密?”成嬌步履如飛,緊緊跟住張寶兒。
張寶兒邊走邊道:“有一點。死了這麽多人,他竟沒發現任何破綻?我看他這個太醫,應該回家賣紅薯去了。”
成嬌歪着頭道:“鬼害人會留下破綻嗎?”
張寶兒道:“你相信是鬼害人?那你還跟我東跑西颠的幹什麽呢?”
成嬌不覺莞爾:“看你怎樣捉鬼呀。”
張寶兒笑道:“身邊有個閻王爺,我還怕捉不到小鬼?”
成嬌奇道:“我怎麽成閻王爺了?”
張寶兒一本正經道:“整天冷着一張臉,不是閻王爺是誰?”
成嬌又是一笑。
說話間,二人轉入一條小巷,隻見一群人聚在張家大門外長籲短歎,議論紛紛。張寶兒心猛地一緊,快步走過去,便聽裏面哭聲震天,果然出了大事。
“來晚了!”張寶兒沉聲道,和成嬌對視一眼,分開人群,擠進張府。
張松的屍體停放在堂屋,脖頸左側有一條醒目的傷口,足有兩寸多長。據張家人介紹,今天早晨,張松像往常一樣去太醫院上值,剛出大門,便聽他一聲慘叫,等家人趕出來,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張寶兒怅然若失,毫無疑問,張松是被滅口的!出了喪事,兩人不好久留,很快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張寶兒一直冥思苦想,覺得線索雖然中斷,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爲這恰恰證明,張松知道一些秘密。而作爲驗屍的太醫,他的秘密隻能在死因方面,若能弄一具屍體驗驗,沒準便會有重大發現。
想到這兒,他問成嬌道:“你與崔文利相熟嗎?”
成嬌道:“一般。你要幹什麽?”
張寶兒招手喚來一乘馬車:“這麽往來奔走,太辛苦你了,咱們上車說。”
成嬌道:“我沒那麽嬌氣。”
她見那車夫笑嘻嘻望着自己,便覺臉頰發燙,隻道是在笑話自己和張寶兒孤男寡女,同車而行,縱然明知張寶兒一番好意,也隻在心裏感激,無論如何不肯上車。
張寶兒拗不過她,隻好繼續步行,邊走邊道:“肖成雖是撞柱而亡,但起因卻是看過‘裴鳳’所畫的鬼符,突然發瘋,我懷疑他大概中毒了。所以想讓你問問崔文利,肖成死後葬于何處,我要重新驗屍。”
成嬌慨然應允:“沒問題,我現在就去。”
張寶兒道:“不急,已經過了晌午,今天到此結束,明天再說。”
成嬌道:“你回去等消息吧。怕我累壞,就給我準備一壺菊花茶吧。”
張寶兒對她的執拗深有領教,當下不再多言,便讓吉溫先回去,自己與華叔回了醉春樓。
張寶兒先去竈房尋一壺酒,就着冷菜喝了,這才回房。
甫一進門,便聽身後腳步聲響,一人緊随而入,卻是華叔。
“有什麽發現嗎?”
華叔手中托起一枚藥丸,在張寶兒眼前晃了晃。
“什麽?”
華叔将藥遞于張寶兒:“這是我在成轲房中找到的,你看是不是毒藥?”
張寶兒托着藥丸,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搖頭道:“不像。明天給宋郎中瞧瞧,他是行家。”
華叔略顯失望:“自從成轲死後,他的房間便空着,遺物俱在,收拾得很整齊。我在抽屜裏發現這種藥丸,便偷了一顆,還以爲他是被毒死的呢。”
華叔出去以後,張寶兒迅速泡了一壺八寶菊花茶,藏在懷裏,鬼鬼祟祟地下了樓,從後門出來。
這時花園裏的人都已散去,隻剩下滿園的花花草草。那幾棵桂樹尤爲顯得鶴立雞群,淡白色的小花挂滿枝頭,絲絲縷縷的香氣停在空中,凝然不動,到了這裏,仿佛一切都變得虛無了。
忽然人影一閃,樹後走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是剛才在園内澆水的老仆。
“公子好。”他畏畏縮縮地打一聲招呼,向後面走去。除了侍弄花草,他還負責看守後門,在花園的後角門附近,有一間小屋,便是他的住處。
張寶兒問道:“老丈,你認得我?”
“公子叫我老何便好。”他腳下不停,扭頭沖張寶兒咧嘴一笑,“适才聽幾個夥計談論你,看公子一表人才,想必是了。”
張寶兒目送他鑽進小屋,心中不住苦笑,原來夥計們談天說地的話題竟然會是自己。
成嬌的小樓門窗緊閉,重簾低垂,張寶兒知道她生性腼腆,但大白天擋着窗簾,還是讓人覺得不太合适。
張寶兒叩了叩門,無人應答。他輕輕一推,并沒有闩,遂閃身而入,喚道:“成小姐。”
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回應,張寶兒并未多想,舉步上樓。
樓上的布置跟大多數的少女閨房一樣,簡單而婉約,内外由一道造型别緻的月亮門隔開,外間擺放着妝台、衣櫃和書架,内間則隻有一張床。張寶兒透過珠簾,隐約看見床前站着一人,如同老僧入定,紋絲不動。
張寶兒未經成嬌許可便進入她的閨房,已經很冒昧了,珠簾後面的世界,是萬萬去不得的。他遠遠停住,望着簾後的背影笑道:“在面壁思過呢?”
成嬌依然不動,也不答。
張寶兒幹笑道:“那就是在想心事呢?”
簾後的影子像塊木頭似的,哼也未哼一聲。
“她不會出什麽事了吧?”這下張寶兒沉不住氣了,一個箭步蹿過去,便要挑開珠簾,一看究竟。
就在他手指剛剛觸到簾珠的一刹那,裏面的人忽然轉身,揮動一柄利斧,直斬他胸際。變故突發,張寶兒來不及作任何抵抗,隻本能地向後一仰,便聽“啪”的一聲,藏在懷裏的茶壺被砍了個稀碎,碎片刺破肌膚,胸前霎時一片殷紅。
落珠缤紛中,夾着一張猙獰可怖的臉,那上面瘡疤縱橫,慘不忍睹。
華叔破窗而入,也顧不得那麽多,拎着張寶兒的脖領便落在樓外的草地上。
華叔嚴陣以待,可等了半晌,那人卻像見不得光的幽靈一般,并沒有跟出來。
前面的人被響聲驚動,相繼擁進花園,圍着張寶兒詢問事由。
吳炳道:“公子,你跟我們小姐打架啦?”
結巴道:“胡……胡說!我們小姐……在……在……”
他似乎也覺得說話實在吃力,擡手向前面指了指。衆人望去,果見成嬌正飛快趕來。
張寶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樓上的窗戶,搖頭道:“沒什麽,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怕說出實情,會給衆人造成恐慌,若傳出去,更會影響到醉春樓的生意。
成嬌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驅趕衆人道:“沒什麽好看的,都回去吧。”
等衆人散盡,張寶兒解開衣衫,拔出釘入肉中的幾塊茶壺碎片,笑道:“若不是茶壺老兄替我粉身碎骨,咱倆現在已經陰陽相隔了。”
成嬌盯着那扇破碎的窗戶,問道:“怎麽回事?”
張寶兒盯着她道:“遵你成大小姐的吩咐,備下八寶菊花茶恭候大駕,哪知送的不是茶,是命!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站在簾後,我以爲是你,便沒有提防,不料到了近前,他突然給了我一斧子,唉,可惜了一壺好茶!”
成嬌見他隻是些皮外傷,心中一寬,問道:“他走了嗎?”
張寶兒搖頭道:“沒見他出來,也許還在裏面吧。”
成嬌刷地拔出長劍:“你在這守着,我進去找他。”
不等張寶兒答允,她腳尖一點,像朵輕雲似的飄進閣樓。
張寶兒豈肯由她獨自犯險,叫聲:“等等!”
華叔早已掠在他的前面,先一步上樓了。
午時陽光充足,但透過窗簾,所剩便十分有限了。成嬌與華叔兩人小心翼翼地上樓,每走一步,都似驚險萬分。然而樓上卻空空如也,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隻有那散落滿地的簾珠,證明張寶兒并沒有說謊。
二人雙雙籲了口氣,成嬌還劍歸鞘,拉開前後的窗簾,陽光照射進來,那種陰森、壓抑的感覺立刻蕩然無存。
華叔見張寶兒上來,朝他點點頭,徑自走了出去。
張寶兒走過來道:“若非你放下窗簾,樓内光線昏暗,我也不會把他當成是你。”
成嬌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孤魂野鬼,大白天的遮窗簾幹什麽?”
張寶兒一凜,狐疑道:“不是你,便隻能是他了,莫非還真是個見不得光的鬼?”
想起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張寶兒仍心有餘悸。
“他要殺的人是我,隻是你先一步闖來,倒讓你替我受難了。”
成嬌不無歉意地道,在水盆裏浸濕一條毛巾,遞給張寶兒,“把傷口擦幹淨,我找些金創藥,幫你敷上。”
張寶兒正在沉思之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成嬌歎口氣,把毛巾搭在他肩上,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這件案子本就充滿詭異,再查下去,我怕咱倆都會遭遇不測。”
張寶兒瞳孔收縮,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道:“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讓他繼續害人了,事到如今,我非管不可。”
成嬌睫毛忽閃,不知想着什麽,幽幽地說道:“你又不是鍾馗。”
張寶兒笑道:“鬼怕惡人,我未必不如鍾馗。”
說到這裏,張寶兒像變魔術一般托出一頂花環,向成嬌頭上戴去。
成嬌目光中閃現歡喜之意,順從地揚起臉,一串淡白色的小花覆滿額頭,她美麗的臉龐頓時變得奇異非凡。從她閨閣旁邊種着桂樹,便可知她對這種花的喜愛程度。
張寶兒見她含羞帶俏,似醉還醒,嬌美不可方物,不禁心神一蕩,握住她柔軟的小手,贊道:“真香!”
成嬌猛吃一驚,抽手便向張寶兒搧去,怒道:“你……你别以爲替我受難,便可輕薄于我。”
張寶兒這回早有準備,笑着躲開道:“好,咱們兩清了。現在談正經事,你見崔文利的結果如何?”
成嬌平複一下混亂的心緒,道:“我找你正是爲此,永義候夫人遇害,肖成有失職之嫌,故而未由侯府安排厚葬,而是屍體交還其家人,帶回老家去了。”
張寶兒聞言大爲洩氣,盤算着再想爲肖成驗屍,已經千難萬難,所幸與肖成一道離奇斃命的,還有京兆尹府的四名獄卒,隻好讓找周賢問一下了,總不至于沒一個葬在長安城的吧?
想到這兒,張寶兒安慰她道:“沒關系,我再想别的辦法,辛苦你了。”
成嬌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直到張寶兒踏上樓梯,她終于忍不住,大聲叮囑道:“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覺的時候,記住闩門。”
張寶兒回頭一笑:“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
暮色籠罩下的醉春樓一片輝煌,姑娘、夥計們各忙各的,與往常沒什麽兩樣,他們并不知道張寶兒今天的驚險遭遇,更不知道繁華背後,潛流暗湧,這個充滿歡笑的地方,正悄然陷入到一場可怕的噩夢之中。
張寶兒吃過晚飯,回房休息,推開門,卻見華叔正等着他呢。
“姑爺,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華叔關切地問道。
張寶兒把遭遇述說一遍。
華叔出于對張寶兒安全的考慮,咋舌道:“人好惹,鬼可不好惹,要不把島主也叫來,在他暗中保護郡姑爺吧?”
張寶兒尋思半晌,沉吟道:“如果今天那個家夥便是兇犯,他的易容本領當十分高明,尤其厲害的是,他能模仿女人的聲音。還有,有人曾看見裴鳳遊蕩,崔文利更近距離接觸過她,都說她的穿着打扮,甚至佩戴的飾物,都與下葬時的裴鳳一模一樣,莫非兇手進過乾陵,盜出了這些東西?”
說到這裏張寶兒頓了一頓,猛地擡頭道:“華叔,看來我們得進入皇陵一趟了!”
華叔大吃一驚:“姑爺,進皇陵幹什麽?”
張寶兒道:“當然是尋找線索了,難道是進去捉迷藏?”
月亮從樹梢到中天,醉春樓從熱鬧到冷清,唯有那夏夜的鳴蟬,仍在喧嚣不止。熟睡中的張寶兒神态安詳,暫時告别了塵世間的煩惱和算計,他并不知道,一場危險正悄然迫近。
那是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從撥開門闩,到站在床前,他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一眼鼾聲如雷的張寶兒,他臉上露出陰鸷的笑意,緩緩舉刀,猛劈下去。
不料一旁突然伸出隻手來,托住他持刀的手腕,不用問肯定是華叔。
黑衣人驚慌失措,一刀回砍向華叔。華叔側頭避開,右手壓住刀身,左手在他肩頭重重一擊。黑衣人悶哼一聲,隻得撒手棄刀,雙腳在地上一蹬,滑開一丈多遠,翻身上了窗台。
華叔豈肯容他走脫,合身一撲,抓住他雙腿,便要拉下來。黑衣人一俯身,忽然發出如野獸般的哀嚎,轉過頭,張口咬向華叔脖頸。
華叔大駭,急忙伸手卡住他喉嚨,雙臂伸直,令他近身不得。黑衣人如瘋似癫,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将華叔生生吞了。華叔剛要加力,卻見黑衣人脖子一軟,窒息而亡。
華叔将他的屍體丢在地上,擦了擦冷汗。
張寶兒已經被驚醒,他走過來驚魂未定地向屍體臉上瞧去,赫然發現,額頭竟多出兩個殷紅的血點。
華叔沖到窗前,舉目四顧,花園裏靜悄悄的,連個鬼影也沒有,隻得悻悻而返。
張寶兒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什麽也沒有。他沉吟半晌,心念忽地一動,想起了什麽。于是,便讓華叔提着黑衣人的屍體跟進着自己,快步來到成嬌的閣樓下,撿起一枚石子,“啪”地打在窗戶上。
不多時,窗戶開了,成嬌探頭張望,見是張寶兒作怪,便寒着臉道:“你有毛病?”
張寶兒笑道:“是呀,所以來找你治治嘛。”
成嬌柳眉一豎,猛然瞥見地上還有一具屍體,不由得大吃一驚,“噔噔噔”地跑下來,打開樓門。她身穿寝衣,睡意蒙眬地站在門前,就像一株盛開在夏夜的小花。
張寶兒見她完好無事,松了口氣,讓華叔把屍體拖進樓内,搓搓手道:“我又遭襲擊了!虧得你提醒,我闩了房門,他撥門闩的手段雖然高明,卻沒能逃過他的耳朵。”
說到這裏,張寶兒指了指華叔。
成嬌不敢瞧那屍體,目光落在張寶兒臉上,“在你房中?”
張寶兒點頭道:“本可以抓個活口,沒想到他還有同夥躲在外面,用暗器将他射殺了。”
“他們居然在醉春樓爲所欲爲?這……這太可怕了!”成嬌驚愕莫名。
張寶兒面色凝重地道:“醉春樓内,也許藏着奸細。”
“不會吧?”成嬌秀眉微皺,“這裏的夥計大都追随我爹多年,而且,他們也不會武功。”
張寶兒歎道:“但願如此,不過你還是提防些好。”
成嬌點頭道:“嗯,我暗中查一查。”
張寶兒瞥一眼那屍體,畫符上的兩個小孔又浮現腦海:“明天我們去刑部,再看看肖成和獄卒的那張畫符,順便請刑部的人驗一下這具屍體。”
成嬌正要應允,見他轉身舉步,急道:“哎,把屍體帶走。”
張寶兒道:“前面人雜,扛着一具屍體,還不失驚打怪?沒準又生出什麽謠言,影響了醉春樓的生意,我可擔當不起。”
斜眼瞟着成嬌,心中暗笑,莫說她一個小姑娘,便換成自己,留一具屍體在身邊,這一夜也休想合眼了。
“要不,我留下陪你吧?”張寶兒壞笑着提議。
成嬌臉上一紅,啐道:“誰用你陪?”
死人固然可怕,活人卻也可畏,把張寶兒留在自己的香閨過夜,若傳出去,那真不用活了。
眼看張寶兒一路大笑着,已走出很遠,成嬌心中一慌,叫道:“等等我!”
成嬌掩好樓門,快步追了上去。
張寶兒道:“你不準我陪你,卻是要來陪我嗎?”
成嬌“哼”一聲道:“醉春樓都是我的,你擔心我沒地方住?”
說話間,二人進了後門。
客人剛剛散盡,夥計們正在拾掇殘局,瞧見二人,俱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深更半夜,成嬌穿着寝衣,烏雲散亂,慌慌張張地和張寶兒一道出現,難免惹人胡思亂想。
看夥計們的眼神,她便即明白,一時羞窘難當,雙頰紅得火炭也似,一邊匆匆上樓,一邊低聲責怪道:“都是你不好,教這些下人在背後笑我。”
張寶兒聳聳肩:“嘴在人家身上長着,人家想怎麽說,你還能堵得住人家的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