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袁永義早就垂涎麗娘,想要占爲己有,但一直找不到機會。
在一次閑聊中,袁永義聽出袁疆有做生意的念頭,便計上心來。
袁永義拿了紙筆請袁疆幫忙寫一封休書,說自己有全遠房親戚想休妻卻不識字,袁疆毫不猶豫便寫給袁永義。
袁永義一邊誇袁疆的字寫得好,一邊問袁疆:“你這麽好的學問怎麽不去外面闖闖,卻偏要在家守着這幾畝地呢?”
袁疆歎口氣道:“沒有門路啊,再說我也沒出過門,心裏沒底啊。”
袁永義勸說道:“我有個表叔在揚州做絲綢生意,我正打算去投奔他,不如一起去吧,憑你的學問,做個賬房先生,一個月也能掙幾兩銀子呢。”
袁疆聽罷喜出望外,當場便答應了。
幾天後,袁永義說表叔會派馬車來接他們,但最好晚上走,因爲白天路上人多,趕路太慢。
袁疆非常高興,回家準備好銀兩和出門的衣物。
吃過晚飯,袁疆按約好的時間在村口的古井邊等袁永義,袁永義早就藏在井邊的莊稼地裏,他看準機會朝袁疆的後腦就是一鎬頭,可憐袁疆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袁永義搜出袁疆身上的銀兩,拿出準備好的袋子把袁疆裝進去。袁永義怕袁疆的屍體會浮上來,又往口袋裏填了幾塊石頭,紮好口後便扔進了古井中。
處理完後,袁永義拿着袁疆的錢出門做生意,一去就是小半年,居然讓他賺了不少銀子。
袁永義衣着光鮮地回到槐樹村,村民們都很驚訝:“袁永義,你小子發達了啊?袁疆呢,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
“唉,别提了,袁疆比我厲害,現在都有自己的鋪子了,他看上個女戲子,不回來了。這不,還讓我給他老婆把休書帶了回來,我都不忍心去他家去說啊。”
大家聽了,都痛斥袁疆薄情寡義。
後來,袁永義如願以償地娶了麗娘。
袁永義供述了行兇的鎬頭還在家中使用。
張寶兒命捕快拿來鎬頭,仵作核對之後,确認與白骨後腦傷痕吻合。
古井一案被告破了,袁永義被打入死牢。
此案一破,加上之前破的幾個案子,張寶兒頓時在曲城聲名鵲起,就連老百姓也知道了縣尉張寶兒是位智謀無雙的破案高手。
當然,聲名鵲起的不是張寶兒,還有那位神婆也信者衆多。
深夜,袁永義的家中,神婆跟麗娘正在争論。
麗娘氣哼哼地道:“你還跟我要銀子,我都給你多少銀子了?”
神婆不屑道:“你給我那點錢夠幹。什麽用啊,你知道,我雇那些人裝中邪也花了不少的銀子啊。你現在如願了,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麗娘反駁道:“别說這個,要沒有我的主意,你現在名聲能這麽響亮?聽說你現在沒有一兩銀子都不上門了。我沒錢了,你别再纏我了。”
神婆也惱了:“你以爲我不知道啊,你早就跟村東袁振勾搭上了,他家财萬貫,你會沒錢?我不幫你除掉袁永義,你能跟袁振雙宿雙飛?”
麗娘正要開口,門突然被撞開了,張寶兒和華叔、吉溫出現在門前。
神婆和麗娘都目瞪口呆,張寶兒冷笑一聲:“好一個貞節女子,好一個驅鬼招魂的大仙。”
麗娘戰戰兢兢道:“縣尉大人爲何深夜到訪啊?”
張寶兒冷笑道:“爲你啊,真沒想到,一個柔弱婦人,竟有如此深的城府,害死兩任丈夫,一點都不露聲色。”
麗娘慌忙道:“縣尉大人說笑了,怎麽會是我害的呢?袁永義殺了袁疆,又欺騙了小女子。袁永義他害人性命,罪有應得,跟我有什麽關系?”
張寶兒盯着麗娘道:“早在袁疆沒死之前,你跟袁永義就有奸情,可憐那袁疆一直蒙在鼓坐,一心想讓你過好日子,輕信了袁永義的話外出謀事。袁疆的死,你的确沒有參與,但單憑你與人***就可以判你斬刑!”
麗娘吓得一哆嗦:“我和袁永義從無奸情,他也沒告訴我殺袁疆的事。”
張寶兒目光閃動道:“他确實沒告訴你,但你卻早就知曉!起初我也納悶,袁永義确實供述未曾告訴你,爲什麽你會知道。直到那天夜裏我去牢裏準備再審袁永義,卻正趕上袁永義睡着了。我正要叫醒他,忽聽袁永義開口說話:‘袁疆大哥,你别怪我,麗娘說想嫁給我,我才對你下了黑手。’接着又睡了,後來我才明白,原來他有說夢話的毛病。袁永義和你同床共枕那麽長時間,什麽夢話能瞞過你啊!”
麗娘強辯道:“縣尉大人,也許是袁永義故意陷害小女子呢?”
張寶兒一笑:“有這個可能,不過你的馬腳早就露出來了。我問你,那袁永義殺死袁疆,将銀兩全都搜走,又怎會将那精緻的藍包繡花袋漏掉?即使他粗心漏掉了,那藍色繡花袋在水中泡了整整一年,屍體都成了白骨,藍布怎麽連色都沒掉多少?”
麗娘啞口無言。
張寶兒斷然道:“隻有一種解釋,這繡花袋是後扔進去的,就在這幾天!爲什麽要這麽做?就是爲了屍骨被打撈出來後你能出來認屍!”
麗娘頹然不語,好一會才說:“大人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張寶兒也不隐瞞:“我派人調查過了,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凡是中邪的女子,娘家都是張莊的,這其中就有管捕快的妻子胡氏。當然,按神婆的說法,因爲去張莊必經古井,所以會中邪。可我不信,我讓人專門進行了調查,發現這些女子在回娘家時都和神婆有過私下的接觸。于是,我讓管捕快仔細詢問他媳婦,最後胡氏承認是神婆花錢買通了她,她是裝中邪的。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因此讓胡氏不要聲張。我又暗自查問了其他中邪之人,她們一緻供認是神婆收買她們幹的。神婆跟你娘家是一個村的,并且跟你母親相熟。我就開始懷疑到你,不過我證據不足,隻能盯着神婆,我知道她早晚有按捺不住來找你的一天。”
神婆低着頭不出聲了,麗娘狠狠地瞪了一眼神婆,神色也變得頹廢下來。
張寶兒繼續道:“你想嫁給袁振做小,于是想出了這一箭雙雕的妙計,你讓神婆制造冤鬼纏身事件,其目的就是不用自己出面而除掉袁永義。袁永義不知是你揭發他,就不會供出與你**之事。我說得對吧?”
麗娘點點頭:“事到如今,我沒什麽好說的。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想過些好日子而已。隻是老天不幫我。”
張寶兒搖頭道:“想過好日子沒錯,可你**殺夫在前,設計害夫于後,這樣傷天害理,别說法不容情,就是天也不容。”
……
轉眼便入了秋,吳德一看這天氣,高興了。
吳德知道,秋季裏總是這種天氣,孩子們最易得濕疹,而且一得就不是一個,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差不多都會得。孩子們得了濕疹,就得買他獨家熬制的“消疹湯”。
這“消疹湯”吳德已經連着熬了好幾年了,一副湯藥一兩銀子,每年都能賺上好上千兩銀子。得了病的孩子不喝他的“消疹湯”還不行,孩子癢得難受啊,一撓身上就爛,時間長了傷口就變成毒瘡,還得花大錢,不花大錢就得讓孩子等死。所以,很多人家明知道吳德是趁火打劫,也得咬牙認命吃啞吧虧。
吳德一看發财的機會又來了,趕緊讓夥計熬“消疹湯”。
“消疹湯”是用十來味中藥熬出來的,他熬了十幾鍋,連工帶藥雖然花了幾十兩銀子,但吳德卻一點也不擔心那幾十兩銀子,等“消疹湯”賣出去,就能幾十倍賺回來。
吳德把“消疹湯”熬好後,派人出去一打聽,果然曲城開始流行濕疹了,不少孩子已經得上了,而且還在繼續蔓延。
吳德心中别提有多高興了,等着吧,過不了幾天,人們就得排着隊到他的藥鋪來買“消疹湯”。
可吳德一連等了五六天,一個來買“消疹湯”的人也沒有。
吳德覺得奇怪,又派了一個夥計出去打聽,夥計很快回來了,帶回的消息讓吳德吃了一驚:那些得了濕疹的孩子,都被宋氏醫館的宋郎中給治好了,而且這些人一文錢都沒花。
吳德聽罷氣壞了,揪着夥計問道:“那個宋的怎麽會治濕疹?他是怎麽把濕疹治好的?”
小夥計趕忙道:“宋郎中讓每家每戶熬柳葉,讓孩子用柳葉水洗澡,得了濕疹的一洗就好,沒得濕疹的,用柳葉水洗澡之後,就不再得濕疹了。”
吳德氣得踹了夥計一腳,往椅子上一坐,一個勁地喘粗氣。姓宋的太可氣了,讓我白白熬了十幾鍋“消疹湯”,糟蹋了幾十兩銀子,這筆賬我得跟他算。
其實,吳德不單是因爲宋郎中壞了自己的“消疹湯”才生宋郎中的氣,這裏面還以别的原因。自從宋郎中取得了醫牌之後,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行醫了,宋郎中不僅醫術高,而且看病不在意酬金多少,曲城人都願意到宋氏醫館去看病,吳德這裏的生意自然也就一落千丈,若再不給宋郎中點顔色看看,他這碗飯恐怕快要端不成了。
琢磨了好一陣子,吳德想出了一個壞點子。他叫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學徒,讓小學徒吃了一些巴豆。等小學徒拉得臉色蠟黃,渾身無力之時,吳就帶着小學徒到縣衙找到鄭牧野,說小學徒用柳葉水洗澡之後,就開始腹瀉,要不是自己治得及時,小命就沒了。
吳德還讓鄭牧野把宋郎中抓起來,治他個庸醫之罪。
還管怎麽說,宋郎中曾經治好了自己兒子的病,鄭牧野本來不打算同意,但吳德毫不猶豫便将早已準備好的一張銀票遞給了鄭牧野。
接了銀票之後,鄭牧野便一看上面的數額,早把宋郎中對自己有恩這一茬忘到了九霄雲外,立刻派人将宋郎中抓了起來,連問都沒問,先是一頓闆子,然後扔進了大牢。
“什麽?”張寶兒皺着眉頭問道:“鄭牧野把宋郎中關了起來?”
“沒錯!”吉溫點點頭道:“我剛才還去大牢看了宋郎中,他還挨了闆子呢!”
“這個混蛋的良心讓狗給吃了!”華叔聽罷勃然大怒,對張寶兒道。“姑爺,走,我們找這個狗官算帳去!”
張寶兒卻擺擺手,平靜地對華叔道:“華叔,你去幫我準備五千兩的銀票!”
“準備銀票做什麽?”華叔奇怪地問道。
張寶兒緩緩道:“不管怎麽說,得先把宋郎中從大獄中救出來!”
“姑爺,你應該直接去找他要人便是了,爲何還要給他送銀子?”華叔氣呼呼道。
“我懶得和他費口舌!”張寶兒冷冷道:“本來我還不想這麽早收拾他,可他卻偏偏要找死!華叔,你放心,他收了這錢,就等于是一隻腳已經踏入閻王殿了!”
華叔能感覺到,張寶兒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戾氣。
……
這一日,張寶兒從捕快廳出來,正準備回吳府,卻見程清泉也正往外走。
張寶兒停了下來,向程清泉打招呼道:“程縣丞,您回府呀?”
程清泉點了點頭,張寶兒正要離開,卻聽程清泉突然道:“張縣尉,晚上可有空?”
“啊?”張寶兒有些詫異,笑了笑道:“怎麽?程縣丞有事?”
程清泉淡淡道:“若有空,我們喝酒去,我想和你單獨聊幾句!”
程清泉竟然會單獨約自己,張寶兒不知程清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并沒有遲疑,笑着道:“沒問題,走,程縣丞,我請客!”
二人來到怡香樓,剛進了大廳,正巧看見怡香樓的掌櫃黃世文。
張寶兒與程清泉是縣衙的官員,也是怡香樓的常客,黃世文對他們自然很是客氣:“兩位大人,歡迎光臨敝店!”
張寶兒笑着問道:“黃掌櫃,可有雅間,給我們找一間,我與程縣丞談點事!”
“就你們二位?”黃世文問道。
“怎麽?不行嗎?”程清泉皺起了眉頭。
“那倒不是!”黃世文趕忙陪笑道:“雅間都訂出去了,隻剩下最大的那間了!”
怡香樓最大那個雅間,可以坐二十多個人,用一次花費不菲,一般很少有人去訂它。張寶兒與程清泉兩個人用這麽大個雅間,的确很不劃算。
張寶兒擺擺手道:“就要最大的雅間了,銀子不會少你的,黃掌櫃放心吧!”
上了酒菜之後,張寶兒也不說話,隻是自顧自吃了起來,程清泉也不言語,兩個人悶着頭各吃各的,屋裏的氣氛有些沉悶。
最後,還是程清泉沒忍住,先說話了:“聽說你去槐樹村看管仕奇了?”
“沒錯!”張寶兒點點頭道:“他告了病假,我當然得去看看他了!”
“你難道不知道那份匿名信就是他寫的?”程清泉索性挑明了。
“知道!”
“你是縣尉,他一個捕快利用了你,你不想收拾他嗎?”程清泉盯着張寶兒問道。
“不想!”
張寶兒說的是真心話,管仕奇這人雖然心術不正,但至少目前還沒有妨礙到自己。雖然管仕奇利用自己除去了袁飛,可程清泉一直在這邊唆使,何嘗不是想利用自己幫他除去管仕奇。
程清泉瞅了張寶兒好半晌,他看得出張寶兒并沒有欺瞞自己的意思,微微點頭道:“好吧,咱們先不說管仕奇了,那鄭牧野呢?”
“鄭縣令?”張寶兒故作驚訝道:“鄭縣令怎麽了?”
“你不用跟我裝,我雖然不算很了解你,但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宋郎中被鄭牧野在背後擺了一道,我不相信你能咽下這口氣!”
張寶兒沒有言語,他知道程清泉肯定還有下文。
果然,程清泉直截了當道:“張縣尉,我們倆聯手,設法除去鄭牧野,如何?”
“聯手?”張寶兒嘴角微微上挑:“程縣丞,這事你爲何要找上我?”
“放眼整個衙門,隻有你才有這個能力!”程清泉并沒有恭維張寶兒,他說的是心裏話。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張寶兒又問道。
程清泉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鄭牧野,程貴就不會死了!不除去鄭牧野,我沒辦法向程貴的在天之靈交待!”
“再沒有别的原因了?”張寶兒追問道。
“當然沒有了!”程清泉斬釘截鐵道。
若說程清泉想除去鄭牧野,隻是爲了給程貴報仇,一點也沒想縣令的位置,打死張寶兒他也不信。程清泉不願意承認,張寶兒也懶得揭穿他。
“程縣尉,對不住了,我是不會和你聯手的!”張寶兒一本正經道:“這事還是你自己做吧!”
聽了張寶兒的話,程清泉驚愕與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張寶兒起身,對程清泉拱拱手道:“程縣丞,你放心,這事我會替你保密的,賬我已經結過,就先告辭了!”
說罷,張寶兒便朝門口走去。
程清泉并沒有答話,隻是呆呆地瞅着張寶兒的背影。
張寶兒打開門,一隻腳剛邁出去,卻突然轉過身來,沖着程清泉微微一笑道:“雖然我不會和你聯手,但我會幫你做成這件事的!”
“啊?”程清泉還沒有反應過來,張寶兒已經轉身走了。
程清泉獨自坐在原處,思索了好一會,臉上突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