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和新年總是在最寒冷的冬日裏交接,在混沌中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臘月裏來去奔波變得更忙。
臘月的長安城,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年的味道越來越重了。而張寶兒卻成了閑暇之人,隻能站在院門口,籠着手瞧着熱鬧。
“寶兒,快回來了,可别凍着了!”院子裏傳來了江小桐的聲音。
聽到江小桐柔膩的喊聲,張寶兒臉上頓時顯出了苦色。
自從張寶兒回到長安的這段時日,江小桐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最早江小桐是不讓張寶兒下地,怎麽央求也不管用,愣是讓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好不容易可以下地了,江小桐又不讓他走出屋子。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出來透透氣了,江小桐卻隻允許他在院子裏活動,張寶兒感覺自己就像被關進籠子裏的鳥一樣。
其實,張寶兒的傷早就好利落了,可被江小桐嚴密監視着,就生生這麽憋了近一個月,哪裏也去不了。
“哦!知道了!”張寶兒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怏怏轉頭回了院子。
院内,江雨樵正負手看着燕谷練功。
燕谷雖然隻有十二歲了,可身子骨卻壯實的像個小夥子一般。
江雨樵果然沒有看走眼,燕谷的确是練武的天才,他的領悟力極強,隻要江雨樵講的,燕谷都能一一記在腦中。
燕谷練得也刻苦,不需要江雨樵催促,每日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練功上,這讓江雨樵很是滿意。若不是燕谷年紀尚小,練武時日還有些短,江雨樵都有帶他去行走江湖長長見識的心思了。
燕谷大冷的天卻隻穿了件短褂,小臉凍得通紅,哈出的白氣停留在眉毛頭發上,轉眼便結成了白霜。
張寶兒看了一陣心疼,忍不住問道:“累不累?谷兒,若是累了就歇會!”
“不累!”燕谷搖搖頭道:“寶兒哥,師父說了,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能練出一身好武功!”
張寶兒點點頭,趁着江小桐不注意,對身邊地江雨樵小聲道:“嶽父大人,别讓小桐發現了,您老幫着悄悄弄壇酒來,咱倆喝上幾碗!如何?”
“哎!你放心!”江雨樵露出了喜色,滿口答應道。
張寶兒出镖後,江雨樵總感到缺點什麽,與華叔喝了兩次酒,更是索然無味,還是覺得與張寶兒喝酒比較爽快。
江雨樵好不容易将張寶兒盼了回來,認知他卻受傷了喝不得酒。江雨樵的酒蟲子早就被勾了出來,聽張寶兒這麽一說,正中下懷,當然迫不及待便應允了。
可江小桐耳朵尖,張寶兒與江雨樵的話早被她聽去了,她對江雨樵沒好氣道:“阿爹,寶兒的傷這還沒好,您現在與他喝酒,這不是要害他嗎?”
江雨樵一聽便不樂意了,脖子一梗對江小桐道:“我說閨女,你搞錯沒有,是寶兒說要跟我喝酒的,你不怪他,怎麽怪起我來了?”
江小桐振振有詞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寶兒不懂有情可原,您練了一輩子武功,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江小桐的一番話讓江雨樵啞口無言,隻得委曲地閉上了嘴巴。
張寶兒見狀,趕忙上前對江小桐央求道:“小桐,你看,我的傷早就好了,不讓出屋也就罷了,這酒也不讓喝,豈不是活活把人要憋出病來?”
江小桐橫眉怒目正要說話,卻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院來。
“寶兒!”兩人向張寶兒打着招呼。
張寶兒一看原來是吉溫與阿史那獻,心裏别提有多高興了,他樂呵呵道:“吉大哥,阿史那大哥,你們是來請我喝酒的吧?!”
“啊?”吉溫與阿史那獻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兩人再一看,張寶兒正朝着他們不停地擠眉弄眼,示意着什麽。還是吉溫反應快,他趕忙點頭道:“哦,對,我和阿史那大哥來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若是好了,便請你喝酒!”
“太好了!”張寶兒歡呼一聲,上前攬着二人的脖子,邊往外走連對江小桐道:“我與二位大哥喝酒去了!”
江雨樵一見便急了:“寶兒,等等我,我也去。”
說着,江雨樵便跟進了上去。
“回來!”江小桐的聲音如同定身法一般,讓張寶兒的步子再也邁不動了。
張寶兒隻得轉過身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江小桐:“小桐,你看吉大哥和阿史那大哥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就給我個面子嘛!”
江小桐狠狠瞪了張寶兒一眼,對吉溫與阿史那獻展顔笑道:“寶兒受傷未愈,我本是不讓他喝酒的,但兩位大哥是稀客,我就破一次例!你們也不用出去了,怪冷的,就在屋裏吧,我讓影兒給你們做幾個下酒菜!”
吉溫與阿史那獻有些受寵若驚道:“多謝弟妹!”
江小桐又對江雨樵道:“阿爹,您剛才不是要去買酒嗎?趕緊去呀!”
江雨樵瞪了女兒一眼,悻悻道:“沒見過你這麽胳膊肘往外拐的!”
說歸說,江雨樵還是一溜煙跑去買酒了。
進了客廳,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吉溫忍不住道:“好暖和呀!”
張寶兒笑道:“小桐打小生活在東海邊上,經不住冷,自然要弄暖和些才行!”
“兩位大哥,可别聽他胡說八道!”江小桐白了張寶兒一眼,對吉溫與阿史那獻道:“我在長安已經習慣了,不怕冷。倒是他剛剛傷愈,經不得冷,我這才将屋子弄得暖和些。”
吉溫盯着二人,忍不住笑道:“看你們二人你恩我愛的,何時請我們喝喜酒呀?”
江小桐讓吉溫這句話頓時給臊了個大紅臉。
張寶兒輕咳一聲,趕忙岔開話題道:“兩位大哥,靜甯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人都死了,隻能不了了之了!”阿史那獻似想起了什麽,朝着張寶兒豎起了大拇指:“不過,寶兒你的大名可是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連小孩子都知道你智破金礦案的故事哩!”
“寶兒!”吉溫有些猶豫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寶兒笑道:“吉大哥,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你就直說吧!”
吉溫點點頭道:“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我覺得這事對你并不是好事!”
江小桐在一旁緊張道:“吉大哥,你可是聽說什麽了?”
“最近,坊間有傳言,靜甯的金礦是安樂公主指使馮貴開的,事情敗露後安樂公主将馮貴與由濤二人滅口,這才使金礦案死無對證不了了之的。”說到這裏,吉溫不無憂慮道:“安樂公主嗜财如命,若這傳言是真的,寶兒你想想,你将她這偌大的财源斷了,她對你肯定是恨之入骨,豈能善罷幹休?”
吉溫的話讓江小桐的心中不由籠罩了一團陰霾,她一臉凝重地對張寶兒勸道:“寶兒,我覺得吉大哥說的有道理,小心沒大錯,咱還是提防着點的好!”
“若真是她做的這傷天害理之事,要殺要剮我随她的便!”張寶兒想起洞中那些死去的少年,氣便不打一處來,他脫口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才不會怕她呢!”
說話間,影兒已将炒好的菜端進了屋裏。
張寶兒對影兒笑了笑:“影兒,辛苦你了!”
影兒破例沒有回嘴刺他,隻是立在江小桐身旁,也沒說話。
張寶兒向吉溫與阿史那獻招呼道:“不管那麽多了,菜都上來了,兩位大哥,趕緊坐!”
幾人坐定,張寶兒搓着手道:“嶽父大人這酒怎麽還沒買來。”
話音剛落,客廳的門被推開了。
張寶兒以爲是江雨樵買酒回來了,張嘴便道:“嶽父大人,正等着您……”
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了,原來進來的不是江雨樵,而是岑少白。
“岑大哥,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你可真是有口福了!”張寶兒熱情地向岑少白招呼道:“來來來,趕緊坐,一起喝點!”
岑少白趕忙擺擺手道:“寶兒,我可不是來喝酒的,我是來給你送信的!”
“給我送信?送什麽信?”張寶兒一頭霧水。
“盧雨要見你!”岑少白道。
“盧雨?你說的是泰豐錢莊的盧雨?”張寶兒皺着眉頭問道。
岑少白點點頭。
“他要見我?”
岑少白又點了點頭。
思慮了片刻,張寶兒問道:“他人現在在哪裏?”
“盧雨讓我來給你送信,他就在咱們錢莊裏等着呢!”
江小桐在一旁插言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岑少白道:“就來了盧雨一個人!”
張寶兒向岑少白問道:“盧雨說沒有說爲什麽見我?”
“沒有!”岑少白搖搖頭:“他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商量!”
張寶兒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去見見盧雨,于是起身道:“走!岑大哥,我去會會他!”
“不!寶兒,你不能去!”江小桐一把拽住了張寶兒。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張寶兒對江小桐笑了笑:“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麽複雜!”
“可是……”江小桐不知該怎麽勸張寶兒才好。
“小桐,難道你希望我一輩子隻做個藏頭烏龜嗎?”張寶兒輕輕将江小桐的手拿開:“放心吧,沒事!”
阿史那獻起身道:“寶兒,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張寶兒擺擺手:“不用了,阿史那大哥,你們都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等我回來咱們再好好痛飲!”
說罷,張寶兒對岑少白道:“岑大哥,我們走!”
看着張寶兒出了門,江小桐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趕忙對影兒吩咐道:“你趕緊将華叔找來!”
華叔進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江小桐急切道:“華叔,您在後面跟着寶兒,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
“放心吧!小姐!”華叔答應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