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心頭大急,一劍攻向由濤,左手一揚,幾支袖箭向馮貴激射而出。
馮貴斥道:“雕蟲小技!”
雙袖在空中一攏,袖箭便被打向一邊。馮貴正待上前擒住張寶兒,隻聽悶悶地傳來一聲轟響,整個坑洞劇烈地搖晃起來。
“轟隆……”又是一聲,這次響聲更大,頭頂的土坯松動,窸窸窣窣震落下無數塵土。
馮貴腳下一晃,忙使出千斤墜站穩腳跟,罵道:“他娘的,怎麽回事?”
張寶兒被震得跌坐在地上,驚呼聲中有隻胳膊緊緊拽住了他。
張寶兒擡頭一看,又驚又喜道:“猴子!怎麽是你?”
那出口的坑道口露出一張臉來,正是侯傑。
張寶兒恍若在夢裏,他問道:“猴子,這是怎麽回事?”
侯傑臉上露出笑容道:“多虧了張堂大哥,他在外面找到些采礦用的火藥,沒想到還頂用……哎喲,小心後邊……”
張寶兒光顧着聽侯傑說話,一時沒留意身後,待到侯傑提醒時已經有些晚了。
侯傑想也沒想,就勢拉了張寶兒一把,多虧了侯傑拉的這一把,張寶兒才不至于在背上結結實實地挨馮貴一掌。
雖然隻是被掌風掃到,可張寶兒還是向前沖出三步,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馮貴搶了手下的一柄鋼刀,一招“秋風葉落”就要砍向張寶兒頭頂。
“啊!”馮貴的刀還沒揮出一聲慘叫,低頭看去,原來右腿被許佐抱住,他的小腿肚子生生被許佐咬下一塊肉來。
侯傑趁機一掌向馮貴擊來,痛徹心肺的馮貴揮刀便迎了上來,聽着淩厲的刀嘯聲,侯傑趕忙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躲開。
馮貴恨極了許佐,朝着他一陣亂砍,直到辯不清許佐的模樣,才停下手來。
這一稍緩,與由濤惡鬥的楊新也順過一口氣,他對張寶兒喊道:“快走,張公子!”
張寶兒卻連起身的力量也沒有了,馮貴回身一把抓向張寶兒,叫道:“今兒在這的人,一個也别想出去,都給我留下了罷!“
馮貴的陰謀敗露,自然不肯再放出一個活口洩漏機密。
楊新早猜到他的意圖,急急扔下由濤朝着馮貴一劍刺來。
馮貴右手用刀一擋,左手朝着張寶兒的掌拍來。
張寶兒見狀大駭,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起身就跑,卻覺得身子猛然一輕,背後有股強大的勁力撞了過來,他的身軀被震飛到半空中,一頭摔進了跪了滿地的人堆裏。
馮貴正要上前,卻又被楊新攔住,他氣得兩眼充血,此時由濤也圍了過來,兩人虎視眈眈盯着楊新。
突然,周邊出現了異動。
馮貴猛回頭,卻見那些本跪在地上的少年們,像是炸開鍋的沸水般喧騰起來,他們紛紛沖向守衛在旁的赤龍幫壯漢。
壯漢們的武藝雖高,奈何少年們人數衆多,頃刻間,那十來名壯漢隻來得及砍倒數十名沖在前頭的人,便被如潮擁來的人群吞沒。
馮貴怒吼道:“反了天了,你們這群畜生!”
“噢!”少年們歡呼起來,馮貴定睛望去,卻是張寶兒一身沾滿鮮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腳步蹒跚,身子似随風欲倒,但少年們左右擁着,扶着,把他高高擡了起來。
馮貴又驚又怒,喝道:“好,你既然求死,我便成全了你!”
“由幫主,這裏交給你了!”
言畢,馮貴便朝着張寶兒掠來,少年們立刻在張寶兒面前站成一道人牆來。
“不要!快躲開!”張寶兒大聲呼喊道。
“啊”的一聲慘呼,一個少年被馮貴高高舉過頭頂,狠狠摔在了地上,撞破了頭顱,他的腦漿混合着殷紅的血流淌了一地。
張寶兒憤怒地彎腰拾起一把刀,拼盡全力朝馮貴擲了過去。
馮貴一把将擲來的刀拔開,冷冷地道:“我看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話音一落,一個身影從地下滾過,馮貴身子一個趔趄,一條腿竟被生生砍下。
侯傑施施然起身道:“竟敢傷我的兄弟,你死定了!”
馮貴拄刀單腿立在原處,面色慘白,斷腿處鮮血直流,竟咬牙沒有啍出聲來。
侯傑趕緊來扶張寶兒,張寶兒擺手道:“猴子,先别管我,趕緊帶着那些人離開!”
侯傑還要說什麽,卻聽張寶兒血紅着眼睛嘶吼道:“快去!”
侯傑還從沒見過張寶兒如此模樣,他也不說話,依着張寶兒的吩咐,帶着那幾百人朝洞外而去。
洞内的人們已大部份撤離,癱在地上的張寶兒眼前一片模糊,他隐隐看見楊新與由濤還在打鬥,看見馮貴拖着一條腿,滿臉猙獰地向他移了過來。
“就算死在這裏,也值了!”張寶兒喃喃嘀咕完這句話,雙眼閉上了。
地面驟然抖動了一下,“轟隆”一聲巨響,坑洞頂震落大片的泥土石塊。頭頂的泥土塊大塊大塊地崩落,速度非常快。
“寶兒!寶兒!”正要進洞去的侯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大聲嘶喊道。
又一聲巨響,整個礦坑頂終于全面崩塌了下來。
清晨,一夜的雨露滋潤了大地。坑道外密密地站滿了帶着項圈的人,陽光和煦且溫柔地照在每個人身上。
侯傑與張堂神色肅穆地盯着面前那一大堆的廢墟,濃濃的煙幕漸漸散盡後,侯傑迸出一聲吼:“挖!”
幾百雙大小不一的手在廢墟裏、亂石間翻開了。
挖着翻着,不知誰領了個頭,嗓子裏逸出一聲抽泣,頓時哭聲連成一片,悲哀彌散在空氣裏。
侯傑跪在地上,拼命地挖着,他手指破了,滲出血來,像癡了一般嘴裏喃喃道:“寶兒,你說過的,我們兄弟還沒有做夠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呀!”
幾百雙手足足挖了兩個時辰,當太陽升到頭頂,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個人的皮膚時,人群裏發出一聲歡呼:“有啦!”
五天後,近百名捕快騎馬擁着一輛車辇駛進了草川鎮,他們來自長安,是刑部一等一的高手。
車辇後面還跟着幾輛囚車,那威嚴的陣勢,讓人不寒而栗。
車隊隻在鎮上停留了半日,便又離去。
草川鎮的人驚異地發現,囚車上鎖着的竟然是他們平時不敢仰望的縣令大人,還有威風凜凜的赤龍幫幫主。
馮貴與由濤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似乎隻剩下了一口氣,鎖在枷闆了,就像一隻賴皮狗一般,随着囚車的颠簸不停地來回晃動。
在最前面那輛緩緩而行的車辇裏,渾身包滿紗布的張寶兒躺在錦衾上,時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坐在他身旁的,一個是大名鼎鼎地刑部總捕頭古雲天,還有一個是他的生死兄弟侯傑。
侯傑笑嘻嘻道:“小桐想的真是周到,竟然讓古大哥把她的馬車也給帶來了!嘿嘿,正好我也沾了光!”
“這你得感謝我!”張寶兒忍着疼,沒好氣道:“一會哭,一會笑,哪還像個男人!”
“寶兒,你就差沒把天捅破了!”古雲天搖着頭打趣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麽你到哪裏,哪裏就會有事?”
張寶兒哀嚎一聲道:“古大哥,我小命都差點丢在這裏了,你不安慰安慰我,還拿我開涮!”
古雲天一聽差點沒樂出來:“等着吧!來的時候小桐姑娘就已經說了,等你回去,她一定會好好‘安慰’你!”
聽古雲天這麽一說,張寶兒頓時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朝陽在車後升起,照亮那一片不再哀傷的土地。
……
“靜甯金礦案”告破,朝野震驚,百官聯名奏請中宗查處此案幕後之人。
中宗下旨,着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共同審理此案。
就在中宗下旨的第二天,疑犯馮貴與由濤雙雙于刑部大牢内自缢身亡。
中宗大怒,刑部尚書李日知被削職爲民。緻此,“靜甯金礦案”最終不了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