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貴沒想到由濤這麽快便去而複返了,并且帶來了這麽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天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由濤急不可耐道:“馮縣令,既然這小子送上門來了,你趕緊嚴刑拷問,隻要能問出那個逃奴的下落,我立刻去将他滅了!”
由濤這兩天别提有多郁悶了,本來逃奴一直沒有抓住,已經讓他夠頭疼的,可疾風嶺那幫子人還不斷給他添煩。這些人也不知是犯了哪門子病,一改之前隻在暗地裏較勁的風格,居然真刀真槍地與赤龍幫進行火拼,雙方損失都是不小。由濤猜測,對方之所以會如此不惜代價,肯定是爲了得到那個逃奴。爲了避免出現這個結果,隻有将逃奴盡快除去,才能擺脫目前的窘境,才能一了百了。
“先别急!”馮貴搖搖頭道:“容我想個萬全之計!”
聽馮貴如此一說,由濤再急也隻能捺下性子等了。
過了好一會,馮貴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怎麽樣?”由濤急急問道。
“我這就把他給放了!”馮貴淡淡道。
“放了?這怎麽能行呢?”由濤霍地站起身來。
馮貴沒有回答由濤的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我聽說赤龍幫中有一個綽号叫‘獵犬’的,可有這事?”
“是有這麽個人!”由濤點點頭道:“他是個回纥人,自幼被母狼叼走,一直随狼群生活在大草原上,直到成人之後,才被當地牧民發現後帶回牧場,此人善于追蹤術……”
說到這裏,由濤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試探着問道:“馮縣令,你的意思是說……”
馮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欲擒故縱……”
側耳貼在馮貴屋外門闆上的楊新,聽到這裏,蹑手蹑腳地離開了。
……
張寶兒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靜甯縣衙門,忍不住搖頭苦笑。
自己已經查明了了萬福客棧的底細,本想借助官府的力量讓他們伏誅,誰知最後卻偷雞不着蝕把米,連自己也被關進了大牢。就在絞盡腦汁如何脫困之際,張寶兒卻又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出來。
張寶兒四下環顧,見沒人注意,便一路疾行,直奔張堂與許佐的栖身之地。
張寶兒以爲自己已經很警惕了,不過還是沒有發現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寶兒,你怎麽才回來?遇到什麽麻煩了嗎?”侯傑一見張寶兒便焦急地問道。
“别提了有多倒黴了!先給我口水喝!”張寶兒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三兩口将一瓢水喝完,張寶兒長長舒了口氣,這才将自己去靜甯縣衙告狀的經過講給了他們三人。
“張公子,我一直懷疑靜甯縣衙與赤龍幫那夥人有勾結,你這麽冒然去縣衙告狀,這可是很危險的舉動。”張堂提醒道。
“縣衙會與赤龍幫有勾結?”張寶兒瞪大的眼睛:“不會吧!你有什麽證據?”
張堂道:“我沒有證據,但種種迹象表明,縣衙對赤龍幫的所作所爲是默許和支持的,他們之間肯定有脫不了的幹系!”
許佐在一旁插言道:“張堂大哥說的沒錯,将我擄進野狼谷坑道裏的,就是赤龍幫的人,别人不允許随便進入野狼谷,可他們卻能自由出入,他們肯定與官府是有勾結的!”
許佐年輕,身體恢複的快,雖然傷還沒好,但已經有力氣說話了。
張寶兒他們在茅屋裏說話,卻根本沒有發現屋外還藏着一隻“獵犬”。
“一旦發現他們的藏身之地,馬上向我禀報。”這是赤龍幫主由濤的命令。
對由濤的命令,“獵犬”一向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違抗。
既然找到了對方的藏身之處,确定了逃奴也在其中,“獵犬”要做的便是趕回去向由濤禀報了。
就在“獵犬”準備轉身的時候,背後襲來一陣寒意。
殺機,深入骨髓的殺機。
“獵犬”猛然回頭,他看見了楊新。
楊新與平日裏一樣,依然是腰杆挺得筆直。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手裏握着一柄又窄又細、宛若靈蛇之信般的長劍。
“獵犬”的瞳孔開始收縮,瞬間已經出手。
“獵犬”對自己手上的功夫非常有信心,這雙手,可以生裂虎豹,他堅信,隻要能碰到楊新的身子,就一定能将他給拆散架。
“獵犬”的雙手迅若奔雷,一眨眼工夫便抓向了楊新的前胸,眼看楊新就要被對方置于死地之際,突然閃過一道劍光。
楊新的出劍并不算快,但是方位和時機卻拿捏得妙到毫巅,在“獵犬”出手的一刹那,腋下露出了一絲空門。這個時間雖然很短暫,但是面對高手時,一瞬間的失誤已經決定了一切。所以,楊新的劍像一條靈蛇似地從“獵犬”的腋下鑽入了他的心髒,一劍奪命。
“獵犬”的手已經觸摸到了楊新的胸膛,但是,卻突然失去了力量。他隻能無助地抓住楊新的衣襟,眼中劃過一片恐懼的光芒。
“獵犬”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楊新緩慢地掏出一塊手帕,擦幹劍尖上的鮮血,然後伸腳一挑,将“獵犬”的屍體挑到了一邊的草叢之中。
屋外的打鬥聲驚動了屋内的幾人,張寶兒給侯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保護許佐,自己則與張堂迅速奔出了茅屋。
“楊縣尉!”張寶兒吃驚道:“怎麽是你?”
眼前之人張寶兒見過,正是在靜甯縣衙内告狀之時,在大堂之上出現過的楊新。
“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們立刻跟我走!”楊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張寶兒警惕地盯着楊新,搖搖頭:“我們是不會跟你走的!”
但接下來楊新說的一句話,卻讓張寶兒轉變了主意。
“這是魏先生吩咐下來的,讓我們一定要保護好張公子!”
……
十二月初一,夜幕已經降臨,野狼谷草木蕭蕭,一片蕭瑟。
夜,對很多人來說每一夜都和平常一樣。但是對張寶兒一行人來說,這個夜晚卻非同尋常。
經曆了上次告狀事件,以及讓人跟蹤差點被連窩端了,張寶兒便意識到草川鎮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因爲有了魏閑雲的命令,楊新也不隐瞞,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講與了張寶兒。
三年前,在江湖上誰也沒有聽說過的赤龍幫突然出現在了靜甯縣草川鎮,然後就發生了野狼谷鬧鬼事件,自此以後野狼谷便成爲了禁區。在這期間,出現了不少青壯男子失蹤的案件。
魏閑雲從這中間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爲此他指派楊新到靜甯做了縣尉,暗中調查這件事情,爲了加強楊新的力量,魏閑雲還從專門從秋風堂挑選了精幹力量,占據了疾風嶺,從中協助楊新的調查。
根據楊新暗中調查的結果來看,赤龍幫很有可能在野狼谷内秘密開采金礦。由于赤龍幫行事謹慎,防範嚴密,到現在爲止,楊新也不知道金礦的具體地點,更不清楚掌控赤龍幫的幕後之人是何方神聖。
爲了揭開這個謎底,張寶兒決定夜探野狼谷。
對于張寶兒的決定,侯傑肯定是義無反顧要同行。
張堂要打聽家人的下落,自然也是沒有異議便加入了這個行列。
許佐是從野狼鬼中逃出的,他對裏面的情況是最熟悉的,有他做向導是再好不過的。但許佐的身體沒好利索,張寶兒并沒有要求他同行。
許佐心中也很是猶豫,野狼谷對他來說,就像一場噩夢,自己好不容易才逃離魔窟,今生今世他也不願意再回去。可不管怎麽說,張寶兒救了自己的命,他不能忘恩負義,思慮了好久,最終許佐咬咬牙,也加入了進來。
對于張寶兒的決定,楊新答應的最爽快。
楊新來到靜甯已經三年,卻沒查出個眉目來。雖然魏閑雲并沒有責備,可楊新自己卻很是汗顔。如今,張寶兒決定探查野狼谷,他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爲了确保這次野狼谷之行順利,楊新還從疾風嶺專門挑了五名武功最高的手下一起同行。
此時,他們一行人已經避開了谷外的耳目,悄悄從小道潛入了谷中。
本以爲進入了谷中,便很快會發現端倪。可是,他們錯了,這谷中竟然殺機重重。
也不知谷裏有什麽玄機,走着走着,張寶兒竟然與一行人失散了。
“明明是走在一起的,怎麽轉眼就沒有了他們的蹤影,真是邪門!”張寶兒左右看看,暗自嘀咕道。
天空烏雲密布,大雨将要傾盆而下,一陣風吹過,谷中風聲鶴唳,讓張寶兒有些不寒而栗。
“啊……”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
這無比的凄慘的聲音,讓張寶兒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連汗毛也倒豎了起來。
張寶兒心中暗自後悔,不該逞強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在這黑漆漆的谷中,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那聲慘叫過後,夜色裏又沉寂了半晌,但接着就響起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這腳步聲正向着張寶兒奔來,而且來得很快。
張寶兒心跳加快,趕緊蹲在腳邊的草叢内。
“救救我!救救我!”長長的蒿草被撥開,一個面部七孔流血的少年出現在了張寶兒面前。
面前的少年,與張寶兒初見時的許佐,并無二緻,他的脖子也套着一個生了鏽的鐵項圈。
張寶兒驚駭地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少年見張寶兒像泥塑一般呆在那裏,正要說話,卻聽見有細細的腳步聲響,東面和西面都有人奔過來。
他顧不得再理會張寶兒,趕忙向北跑去,才跑出十幾步,一個黑衣男子從蒿草中施展輕功,一躍而出,擋在少年的身前,接着,從後方奔來一個白衣女子。
這女子提着油紙燈籠,雙腳點在長草上向前奔走,猶如腳不點地一般,來得飛快。這兩人一前一後将少年堵在道路中間。
一陣疾風吹來,四下長草瑟瑟作聲,白衣女子冷笑了一聲,雙眼像是盯着獵物一般望着少年。
張寶兒聽到了少年的哀求聲:“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去跟閻王說吧!”女子的這一句話後,便傳來一陣長刀破風的聲音,緊跟着是少年的一聲悶吭。
張寶兒急促地喘息聲驚動了對方,那白衣女子正要過來,卻聽到遠處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聽到腳步聲,用長草掩蓋了少年的屍體,也藏到了路邊的長草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