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想喊他卻覺得喉嚨幹的像着火一般,無法出聲,隻得敲了敲侯傑的光頭。
侯傑被驚醒,見張寶兒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大爲欣喜道“寶兒,你終于醒了!”
張寶兒向侯傑指了指自己的嘴,侯傑問道:“寶兒,你可是要喝水?”
張寶兒重重點了點頭。
不一會,侯傑便端來一碗水,扶張寶兒坐了起來。盡管張寶兒疼得呲牙咧嘴,可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一口氣将水喝幹,這才覺得好受一些了。
“猴子,我這是在哪裏?”
“這是永平坊宋郎中的醫館!”
“啊?醫館?”張寶兒心中一陣緊張:“猴子,我這是患了何病,是不是快要死了?”
“死你個頭呀!”侯傑沒好氣道:“宋郎中給你診過脈了,他說你是被傷了髒腑,又喝了酒,所以造成血氣逆沖,這才會引起昏厥,隻要休息數日,養好傷便無大礙了。”
張寶兒這才想起,當時天通賭坊追殺自己,其中一個黑衣人劈了自己一掌,雖然險險躲過了那一掌,可還是被掌風掃到,想必自己就是因此而受了傷。
“這幫天殺的,差點要了爺的命!”張寶兒恨恨罵道。
……
一層秋雨一層涼,秋雨綿綿秋意長。
九月初六,大明宮外的護城河邊,河水在緩緩地流淌着,河水悠閑清澈,将一朵朵白雲攬在懷裏,好像要清洗一番。岸柳楚楚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宛如梳妝的處子。這裏行人稀少,一片沉寂,或許是甯靜引發了張寶兒的思緒,他正倚着一棵柳樹望着河水出神。
侯傑已還俗,不再做和尚了,張寶兒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親人,他必須要與張寶兒不離不棄,絕對保證他的安全。張寶兒傷愈之後這兩日,他天天來此呆坐,一坐便是一整日,也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讓侯傑很是擔心,卻也無計可施,隻能陪着他。
“寶兒,你沒事吧?”侯傑撓了撓光頭問道。
張寶兒似乎并沒有聽到,依然在發呆。
侯傑還待再問,卻聽見張寶兒一拍大腿,大聲道:“就這麽辦!”
侯傑被冷不丁吓了一跳,他看見張寶兒的臉上又重新泛起了笑意,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以前的張寶兒又回來了。
……
“我們這是去哪?”侯傑一邊走一四處張望着。
“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張寶兒略顯神秘道。
兩人穿過幾條大街,到了一所大宅院門口。
侯傑略一打量,隻見這所大宅院,十分氣派,大門邊上釘着一方上綴紅綢的白銅招牌,上寫“長安镖局”幾個大字,擦得光可鑒人。大門入口,左右兩邊放了兩條長椅,坐着八個彪形大漢,一式黑衣密扣勁裝,腰跨單刀,雄赳赳的好不威風。
張寶兒整了整衣衫:“猴子,走,我們進去。”
說完,張寶兒便率先往裏走去,侯傑不知就裏,隻好跟着進去。
兩人剛一跨進大門,有幾個人同時站起身來,其中一人問道:“不知二位客官有何事!”
張寶兒從懷中摸出一份大紅燙金請柬,朝着那人一抱拳道:“我叫張寶兒,他叫侯傑,我們受人之托,特向龍總镖頭送請柬,請這位兄弟通報一聲!”
“請稍等!”那人點點頭便進了後院。
看着那人的背影,侯傑一頭霧水小聲問道:“寶兒,究竟是怎麽回事?誰讓你來送請柬的?”
張寶兒笑嘻嘻道:“沒有人讓我送請柬,是我自己要送的。”
正說話間,去通報的那人便已折了回來,他朝着二人道:“兩位兄弟,總镖頭有請。”
說着便頭前引路,引着二人穿過天井,向後院走去。
“敢問這位兄台尊姓大名?”張寶兒一邊走一邊與引路之人寒喧。
“在下林雲,是長安镖局的镖師。”
“原來是林镖頭!”張寶兒一臉向往道:“镖局之人個個威武之極,真真是讓人羨慕不已呀!”
林雲淡淡一笑:“張兄弟看到的隻是外面的光鮮,其實走镖那可是個危險活計,弄不好便會将性命搭進去。”
正說着,一人急沖沖地迎面而來。
林雲看着那人,眉頭微皺,側身道:“二老爺好!”
那人卻滿臉怒容,看也不看林雲一眼,徑自朝往走去。
張寶兒扭頭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向林雲問道:“這人是誰,怎的好生無禮!”
林雲正要說話,卻見從左廂一道門中,緩步走出一個鹞眼鷹鼻,臉頰瘦削的老人。
“在下龍壯,張兄弟、侯兄弟,裏面請!”老人很是客氣。
林雲吩咐趟子手爲張寶兒與侯傑送上茶水,便掩門而出。
張寶兒起身将請柬遞于龍壯:“請總镖頭過目!”
龍壯接過請柬看完之後,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後日重陽節,崔師弟與古師弟請我赴約?”
“正是!”張寶兒點頭道。
“這怎麽可能?”龍壯有些奇怪道:“我們師兄弟三人同在長安,時常見面,可這幾年卻從沒三個人同聚過!就連去年我過五十大壽,他們二人也是分開來的,這會怎麽想起聯名請我赴宴了?”
張寶兒笑着解釋道:“古總捕頭與崔大人有些誤會,他們二人互不來往已經好幾年了,想必總镖頭也知道了。”
龍壯點頭道:“怎麽不知道,我那小師弟脾氣犟的很,隻要他認準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我勸過他多次了,可一點用也沒有。”
“如今,古總捕頭與崔大人都已經意識到,旁的事情再大也沒有師兄弟的感情重要,他們有心修好,卻都拉不下面子。于是,便想到由總镖頭出面,讓師兄弟三人重歸于好!”
龍壯聽罷,面露喜色一拍桌子道:“竟有這等好事,我當然要出面了。”
說到這裏,龍壯突然有些疑惑地看着張寶兒:“他們二人重歸于好,爲何要讓你送信?”
張寶兒面不改色道:“我與古總捕頭和崔大人有過數之緣,也算是朋友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能不來?”
張寶兒與侯傑出來的時候,還是林雲送的他們二人。
侯傑在長安镖局内連一句話也沒有說,與林雲先拱手告别後,他便将張寶兒拽到了一旁,忍不住問道:“寶兒,古總捕頭和崔大人何時讓你送請柬了,我怎麽不知道?”
張寶兒一臉得意道:“古總捕頭和崔大人并沒有讓我送請柬,我是冒名而爲。”
“什麽?”侯傑大吃一驚:“你是冒名而爲,那三日之後豈不是要被拆穿,到那時,你可如何應付?”
“拆穿便拆穿!”張寶兒滿不在乎道:“到時候,我會盡力勸他們重歸于好,若實在不可爲,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你何須大驚小怪。”
侯傑一臉嚴肅道:“寶兒,你自從受傷之後便行事怪異,你若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就告訴我,可千萬不要胡來呀!”
張寶兒聽了頓時哭笑不得,過了好半晌,他也換上一幅嚴肅的表情問道:“猴子,我們這麽多年的兄弟了,你信我嗎?”
“我怎麽會不信你呢?”
“若信我就不必問那麽多了,放心,我不會胡來的!”
“可是……”侯傑想勸說張寶兒,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張寶兒見侯傑一臉惴惴不安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歎了口氣道:“猴子,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隻是怕你擔心!”
侯傑目光炯炯盯着張寶兒道:“我們兄弟倆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何須分彼此?你不告訴我,是怕我擔心,可是你知道嗎?你若不告訴我,我會更擔心!再說了,你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聽了侯傑一番話,張寶兒眼睛有些濕潤了,他拍拍侯傑的肩頭道:“這事是我做的不對,猴子,我也不瞞你了!”
張寶兒理了理思路,對侯傑道:“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一件事情,長安好不好?好!但這個好隻是對有權有勢的而言的,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想過好日子,簡直就是癡心妄想,說不定哪天把命丢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上次被追殺的情景,直到現在想起,張寶兒還有些心有餘悸。
侯傑也親曆的上次的追殺事件,自然是感同身受,他問道:“寶兒,你是不是打算要離開長安了?”
“不!”張寶兒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恰恰相反,我不但不會離開長安,還必須要在長安混出點名堂,我可不想再會陳州了!”
“混出點名堂?”侯傑苦着臉道:“我們現在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想混出點名堂好像并不容易!”
“當然不容易了!”張寶兒撇撇嘴道:“可若不想點法子,那我們隻有等死的份了!這次冒名給龍總镖頭,便是我想的一條妙計!若是成功了,今後想混出點名堂就容易多了!”
“這與冒名送請柬有何關系?”侯傑一頭霧水。
張寶兒耐心地解釋道:“古總捕頭、崔侍郎、龍總镖頭三人雖然比不上安樂公主與太平公主那麽有權有勢,可在長安城也是名動一方的人物,你想想,若是能攀附上他們三人,今後我們日子豈不就好過了?”
“可這與你冒名送請柬有何關系?”侯傑還是不明白。
“他們三人是師兄弟,但卻多年不合,我冒名給他們送請柬,幫他們說和,若是成功了,等于是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們豈不會感謝我們?”
“他們要是不歡而散,你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張寶兒笑道:“就算不歡而散,至少他們也得領我們一份情,今後少不得求他們什麽事,他們也不好拒絕了!”
侯傑點點頭:“你如此說來,我就明白了!可是,你連他們爲什麽不和都不清楚,怎麽說服他們呢?”
張寶兒苦笑道:“這事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他們不說我怎麽知道?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罷,張寶兒便向前走去。
“寶兒,你這是又要到那裏去?”侯傑喊道。
“三家請柬隻送了一家,當然是送請柬去。”
“等等我!”侯傑趕忙跟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