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看起來把持九州大半的政務,九州各地要員皆安插了自己人,可是一旦妲己退位身故,周家便是衆矢之衆。
沒有身後的底蘊鎮壓,周家如何面對天下各大勢力?如何面對朝廷的威懾?
酒宴擺上,虞七與周鵬飲酒,此時周鵬不斷吐苦水。
“哈哈哈,我知兄弟的苦處,所以爲兄弟送來了化解劫難的辦法。”虞七指向了身邊身姿恭敬端坐,猶若是呆呆木頭的少年。
“化解劫數的辦法?他?”周鵬上下打量着那少年,隻見少年骨瘦如柴,一看便是營養不良的樣子,長期饑一頓飽一頓,吃不飽飯的苦難人。
這少年能化解周家的大劫?
似乎是看出了周鵬眼中疑惑,虞七輕輕一笑:“此人乃是人王子辛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嫡系血脈。”
“啪嗒~”酒杯落在案幾上,周鵬激動的站起身,一雙眼睛認真的的打量着眼前枯瘦少年,目光裏露出幾分詫異:“看不出來。”
“兄弟的意思是?”周鵬一雙眼睛看向對方。
“你周家未來能不能保存榮華富貴,就要看他了。”虞七笑着道。
他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重是要周鵬好好的對待這少年。第二重,就是要告訴周鵬,日後還政殷商乃是定局。
隻要周鵬不是傻子,就該知道怎麽做。
“我知道了。”周鵬重新端起酒杯,對着虞七恭敬一禮:“拜謝兄弟。”
虞七受了周鵬一禮,然後看向那少年:“采臣,你可願認周老爺爲父親?”
口氣雖然是詢問,但話語裏卻有一股肯定。
“學生願意!”少年恭敬一禮。
“孺子可教也。”虞七點點頭,一雙眼睛看向周鵬:“日後他便是你遺落在外的親生兒子。”
“自當謹遵兄弟教誨。”周鵬道了句。
“如此,也算是全了你我當年的緣分。今日之事,不論對誰,都斷不可吐露半分。”說完話虞七化作清風消散,唯有那溫熱的酒盞,依舊散發着膏腴的香氣。
時光彈指匆匆
又十年
周家越加鼎盛,出入車輛儀仗逾矩,俱都是天子親王儀仗。周青山越加肆無忌憚,不斷瘋狂的插手朝政,向軍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同一年,周家太子周青山嫡子周文,俗稱小太子。火燒文廟,焚了上京城最中央的那尊至聖先師的雕塑。
大火滾滾足有十丈,照耀上京半邊天。
又一年
周家太子大肆選秀于民間
大内深宮
老态龍鍾的妲己靜靜的端坐在摘星樓最頂端,看着那熊熊烈焰,一雙眼睛目光内充滿了平靜。
此時此刻,諸天神聖俱都是将目光彙聚于上京城,虞七的神像竟然被周家小太子給燒了,不論是什麽原因,都會被天下人罵斷脊梁骨。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費仲快步來到屋子内,對着那老态龍鍾的背影恭敬一禮:“大王,出大事了。小太子燒了至聖先師的廟宇,隻怕天下人都要将周家給罵的永世不得超生,口水也能淹死人。”
“不成器的東西。就這般道行,也敢染指九五至尊?”茶盞碎裂聲響,在大殿内不斷回蕩。
“燒了也好!燒了也好!我已經有幾十年不曾看到過他了。燒了那廟宇,我也有去見了他的的借口。”妲己慢慢閉上眼睛:“誰出手算計?”
“伊喜在酒樓内拱火,不斷攻心,小太子面皮上挨不過去,隻能硬着頭皮做了。”費仲搖了搖頭。
“這一燒卻是露底了,周家再也沒有染指帝位的可能。”妲己歎了一口氣。
若虞七震怒,或者是選擇降下懲罰,亦或者是做出種種表态,皆可說明其态度。
自家的金身塑像被燒,虞七卻沒有任何表态,已經足以叫各大家族看出一些東西。
能在朝堂上混的可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是老手。
又四年半
大内深宮
“我還有多少年的壽數?”妲己依舊是坐在那個位置,就好像四年來從動彈過。
“半年。”姬發歎了一口。
“你走吧,你我因果兩清了。”妲己道了句。
姬發聞言略作遲疑,然後終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轉身離去。
“至聖先師廟塑造好了沒有?”妲己又追問了一聲。
“已經好了。”費仲道了句。
妲己略作沉吟,過了一會才道:“你兄弟二人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也算是勞苦功高,我若有朝一日去了,朝中諸公絕不會饒過你等。”
“還請娘娘開示。”尤渾自大殿角落裏鑽出來,對着妲己恭敬一禮。
“周鵬的府上有一位少年公子,你們不妨去投奔他吧。”妲己道了句。
她有真鳳在身,什麽能事瞞得過他?
聽聞此言,費仲與尤渾略作猶豫,然後對着妲己恭敬一禮:“多謝娘娘。”
“即日起,我将前往至聖先師廟宇。對了,那後宮中三千男寵,你盡數放了吧。”妲己道了句:“趕出宮去。”
說完話,妲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走下了樓閣:“請孔宣前來見我。”
至聖先師廟宇
看着那細雕鎏金的恢宏廟宇,妲己揮手示意侍衛告退,然後一個人走入了廟宇内。
廟宇内唯有一尊雕塑,靜靜的屹立在宮阙内,靜靜的看着遠方蒼穹,似乎将九州山河收入眼底。
“一點都不像。”盯着那雕塑看了一會,妲己方才道了句。
整個大殿内空蕩蕩的,唯有點點香火在空氣中缭繞升起。
妲己沒有說話,隻是緩緩點燃了一株香火,然後慢慢的插在了雕塑前,一雙渾濁的眼睛靜靜看着那雕塑,許久不語。
“大王,孔宣大帥來了。”門外傳來一道聲響。
“請孔大帥進來。”妲己道了句。
一陣腳步聲傳開,隻見孔宣已經來到了大殿内,對着妲己抱拳一禮:“見過大王。”
“将死之人,不必多禮。”
說完話妲己緩緩轉過身,一雙眼睛看向孔宣,歎了一口氣:“這百年來委屈你們了,委屈了天下人陪我演戲。”
孔宣低下頭沒有說話。
江山在這群長生不死的老怪眼中,也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僅此而已。
這就是凡俗與長生者的差距。
這是生命本質上的不同。
“這道诏書,就留給你了。我日後若身死,你便直接宣讀就是。”妲己道了句。
孔宣接過诏書,也不打開,隻是轉身退了下去。
待到孔宣離去,妲己仿佛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癱軟在地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雕像,目光内露出一抹癡呆,許久後兩行渾濁淚水滑落:“終究是我錯了。”
“自此後,一别兩寬,碧落黃泉無相見。你我所有因果,皆自今日而解,生生世世再無糾纏。”話語落下妲己慢慢的坐在蒲團上,整個人縮成一團,就像是一個寒冬中蜷縮的孩子,回憶着母親懷抱中的溫暖。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不過是命運弄人罷了。”一道聲音在大殿内響起,虞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妲己的背後。
“虞七!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我該不會是做夢吧?”妲己回過身,一雙眼睛掃過遠處,待看到那熟悉的人影,眼角處一行清淚不由得滑落下來。
“當然不是做夢。”虞七看着老态龍鍾的妲己,眼神裏露出一抹感慨:“時至今日,小姐有何感悟?”
“王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間一場醉。”妲己聲音裏滿是唏噓:“生死面前,愛恨情仇皆爲虛妄,皆是虛幻。”
“你倒是看開了。”虞七搖了搖頭,慢慢的坐在了妲己對面。
“我隻恨我自己修爲不夠,一直都是這群高高在上大人物手中的棋子。若有朝一日叫我修成大神通、大法力,我非要天人五衰降臨,破滅萬法造就黃昏,隕落了天地間的所有神聖不可。”妲己眸子裏有着刻骨銘心的恨意。
在這浩蕩大勢中,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有什麽錯呢?
她被迫送入宮中,又能怎麽辦?
被西伯侯、九尾狐當成棋子,又能怎麽辦?
虞七歎了一口氣:“我有一卷經文《金剛》。今日誦讀與你聽,你若能領會,也不枉我點化你一場,也不枉費你我一番善緣。”
不錯,點化!
從始至終,他都是在點化妲己,叫其釋放心中的仇恨與殺機。
他要點化她。
王朝權柄,不過是釋放她心中的執念、仇恨罷了。
“聽了又能如何?不聽又能如何?我沒有魂魄,隻有一點真靈。”妲己苦笑。
虞七不說話,隻是口中誦讀真言:“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
一卷金剛經,猶若是高山流水般,在妲己耳中劃過。
洪鍾大呂回蕩不絕,在天地間不斷蔓延開來,在天地八方不斷回蕩。
妲己閉目端坐,形态安詳,充滿了悲苦、仇恨的臉上,逐漸安靜了下去。
“菩提心、金剛心,此乃是金剛經的諸般精要之所在。”虞七一雙眼睛看着妲己,目光内充滿了審視的,隻見一點點菩提意境在其體内逐漸逸散而出。
“果然,你看透了!”虞七忽然道了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