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包?
她的神智和思緒此刻仍然有幾分朦朦胧胧,散碎不成形。
林三酒腦海中存在着一個“季山青”的形象;而眼前這一個季山青的形象,與它毫不相幹——二者之間橫亘着一大塊空白,空白得讓林三酒不由心生茫然。
不過她知道,禮包和清久留的戰力都不是特别高;這一點似乎是吻合的。
那麽,另一個人就是清久留了?
林三酒仰起頭,想看看禮包身後的人,不料天地也随着這個動作,往腦後倒了下去。她明明是坐在草垛上的,一時卻暈眩得連坐也坐不穩了,好像整個人都要跟着天地一起栽過去了——齊劉海的長臉男人忙伸出手來,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說:“姐姐小心點。”
林三酒看了看自己胳膊肘下的那一隻手,又看了看那張長臉。
他的一張長臉上顴骨鼓凸,臉頰内陷,兩颌外翻;刀切一樣筆直的齊劉海把臉部線條對比得更加崎岖不平,跟禮包的模樣相差實在太大了。
長臉好像也察覺到了她的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姐姐,我不能就以原來模樣來找你,那樣太不安全,所以我們都經過了僞裝的。”
林三酒扭頭看了看另一個人——清久留的模樣、氣質、神情,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丁點不存,隻留一個面龐臃腫、線條模糊的男人;要她看着這個人叫一聲“清久留”,她真怕會讓自己的精神狀态進一步惡化。
“你現在的精神狀态很不穩定,”長臉的禮包語氣溫和地安慰道,“所以茫然啊,迷惑啊,這些反應都有可能出現,都很正常。加上僞裝,你現在肯定有點不知所措吧?”
确實……自從“空間跨越”以後,林三酒有時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雙腳是否仍然踩在地面上,更别說好好地思考了。
對了,“空間跨越”。
“我、我看見了,在空間跨越的時候……”林三酒一把抓住長臉禮包的胳膊,聲音嘶啞地說:“不止是餘淵……伱的辦法很有用,我還看見了母王……”
說到這兒,她又犯起了怔忡。“應該是母王……我有好久沒見過它了,不知道它如今是什麽樣子了。可是除了母王,誰會一路追着我走呢?”
長臉禮包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他十分理解體恤林三酒此時的狀态,又心疼又不安似的,輕輕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說:“姐姐,你要是思考很吃力,就暫時别想了。我們——”
不等他話說完,林三酒就打斷了他。
“那不行的,”她低低地說,“現在離我上一次看見它,才過去了一天多。他跟着我走了很久,追過了那麽多層宇宙,如果隻是在最後我昏迷過去的那短短一瞬間裏跟丢了,那麽他很有可能已經離我們不遠了……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跟他取得聯系?越快越好,他才不會走遠。”
沒有下颌線的清久留,與長臉的禮包對視了一眼。
“我知道了,姐姐。”禮包安慰着說,“你要盡快聯系上母王,就讓我來想辦法好了。不過在聯系之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讓你的精神恢複正常,對不對?等你的精神穩定下來了,頭腦清楚了,要聯系誰也都更容易了嘛,是吧?”
林三酒被籠在迷霧似的神智下,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那……我該怎麽恢複?”她小聲說,“我聽見瑪瑟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躺了一天了,可還是這樣……”
她剛才所說的話,聽在任何人耳朵裏,恐怕都是莫名其妙、不成章法的胡話;一會兒是母王,一會兒它變成了他,一會兒又多出了個瑪瑟,簡直是她精神狀态最好的注腳。
可是若說世上有誰絕不會誤會、最能明白她的意思,那一定是禮包了。
“别擔心,”果然,長臉的禮包一邊說,一邊在林三酒身邊坐了下來。“有我在呢,我有辦法幫你恢複。”
林三酒朝他扭過頭去的時候,看見他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隻礦泉水瓶。
長臉的禮包擰開了早就被擰開過的瓶蓋,頗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說:“姐姐,這個是一種可以幫助人類大腦提升認知功能,增強精神穩定性和專注力的藥。我手上一時之間,最适合裝它的就是這個礦泉水瓶了,你别嫌不好看……總之,你把它喝下去,再休息一會兒,就能很快恢複原狀了。”
林三酒心下一塊大石頓時落回了原處,長長地松了口氣。“真的?”她說着話,已經伸手接過了礦泉水瓶,露出了一天多以來的第一個笑。“我早就受不了現在的狀态了,思緒就好像被人剪過的線頭一樣,一截一截的……你什麽時候寫出來的?”
長臉的禮包微微一怔,“啊”了一聲,說:“沒多久,沒多久。”
頓了頓,他催促道:“姐姐,你先喝了吧,不然我也好擔心你。”
林三酒“嗯”了一聲,将礦泉水瓶擡向了唇邊。
她此刻的精神狀态,哪怕還不算是真正的發狂,恐怕也很容易把人給逼得瘋狂的;視野裏的萬物好像都不肯安心固守在自己的形狀裏,總蠢蠢欲動地要脫離出物理學的框架——比如,她把水瓶湊得越近,清久留的脖子就往外伸得越長。
“全喝完嗎?”林三酒将水瓶從唇邊挪開一點,問道。
清久留的脖子依然長長地向前探着,不過好像正在一點點回縮;他的這個模樣沒有下颌線,從下巴到肩膀之間,看起來就好像一截肉色橡皮。
長臉的禮包又露出了一個笑。“不必,能喝幾口是幾口。”
林三酒重新舉起了水瓶,禮包的眼珠也又一次黏了上來。然而下一刻,水瓶又被放下去了。
“我喝下多少,能夠讓我的精神恢複得足夠穩定,穩定得能讓我再進行一次空間跨越?”她說,“我必須要盡快找到母王才行,我能感覺到,他離得肯定不遠了……”
“半瓶吧,”禮包匆匆地說,“姐姐快喝吧,半瓶喝完就能再次跨越了。”
林三酒想要點點頭,但是一腦袋碎玻璃似的思緒不允許她這麽做,否則就好像會有紮傷神經的風險。
“那麽‘他鄉遇故知’呢?你還能夠再次加強嗎?”她有點不放心地說,“我主要是擔心,如果沒了‘他鄉遇故知’的話,我就算空間跨越也遇不上他們……”
“沒問題!”長臉的禮包一口應了下來,說:“姐姐,不管你希望什麽,我都盡量幫你辦到,你放心吧,完全可以再次加強。”
林三酒“唔”了一聲,說了句“那就好”,就把礦泉水瓶擡向了嘴邊。
拿着水瓶的那隻手腕上,一根好像是圓珠筆畫出來的線正靜靜地橫坐在皮膚上。它已經不再呈現出被挑開的模樣了,恢複成了一根細線。
正是掃到它的那一眼,在林三酒腦海裏勾起了一個畫面——正是不久之前,在她進行“空間跨越”之前,禮包對她的囑咐。
“姐姐,你身上的這個‘他鄉遇故知’,就相當于一個喝了興奮劑的版本……所以得抓緊時間了,這個辦法好長一段時間裏才隻能用一次。”
之前分明說的是“好長時間裏隻能用一次”,可是怎麽一天之後,就可以再次加強“他鄉遇故知”了?
當林三酒生出這個疑惑的時候,礦泉水瓶裏的液體已經流進了她的嘴裏。
越窮越想花錢是不是一種毛病,是絕症嗎,有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