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三酒焦急迫切的力量之下,頃刻之間,整條書脊就被扯散了,空白的那一半被她遠遠扔了出去,印着鉛字的那一半,在哧啦啦的撕扯聲裏迅速化成了漫天的白花。
林三酒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在她撕碎了哪一頁的時候,山洞裏忽然震了一下的。
腳下平地變成了左右搖擺的波浪,差點讓幾個進化者一個趔趄跌下去。地心深處傳來的沉重悶響聲中,山壁上撲簇簇地落下了無數粉塵與碎石;林三酒急忙打開了【防護力場】,将潘翠與皮娜也都罩在了意識力之下——在她們四周,山洞被這一場突如起來的地震推搡搖顫着,苦苦咬牙維持着原貌。
“怎麽回——”雷文的一聲驚叫,甚至沒來得及說完,突然掉落下去、“當”地一聲砸落在地,就再也聽不見他的聲息了。
“是地震嗎?”
史考特的畫像在跌下去之前,發出了最後一句疑問,随即就與遠處明娜、尼卡等人空空的畫像一起,正面沖下地砸在了山石地面上,那一道砸擊聲清清楚楚,在地動山搖中傳進了林三酒耳朵裏——畫布好像破了。
彼得的畫像搖搖欲墜,正怒吼道:“怎麽回事?礦洞怎麽突然……不,不對,不是礦洞,是我們的世界,被‘他們’給……”
他這一句話,仿佛宣告了終點:那張面貌嚴肅、怒目圓睜的畫像,在不知第幾次往前一傾時,終于與進化者的畫像一起脫離山壁,接二連三地跌了下去。
彼得剛才絕望的怒叫聲,成了整個畫像世界的遺言。
在地震漸漸止歇之後,林三酒這才小心地撤去了意識力。
山洞洞頂上的燈光,依然不受影響地照亮了這一方洞穴;但它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變化的事物了。不僅是所有畫像都跌在了地上,所有畫像的聲音也都消失得一幹二淨,在山洞中央的地面上,此時還多了一個熟悉的黃色箭頭。
箭頭正直指着山洞一頭;剛剛山石搖震之下露出的一條縫隙,正好供一個成年人容身。
“我……我們成功了?”皮娜兀自不敢相信,低頭瞥了滿地碎紙一眼,說:“莫非這本書……是形成副本的關鍵?把它毀掉,油畫世界也就沒了?”
“看來是這樣的,”潘翠勻着氣,低聲說:“那些畫像……是在副本裏生出自我意識,向進化者反擊的?還是說,副本就是這樣設置的?”
沒人知道答案。林三酒沉默地蹲下身,拾起了一片封面碎片。在被扯碎了一半的标題後,還有個小小的字眼——Vol 12。
那女人讀的,似乎是《陰謀論俱樂部》系列小說的第十二本。
此前十一本書裏,寫了什麽樣的進化者的成功與死亡,林三酒很難想象出來。
“關鍵不是這本書,”她扔掉了碎片,站起身說:“關鍵是外面看書的那一個女人。她說過自己是來工作的,大概是工作期間想休息一下,才拿起書看……于是我們就遇上了書裏的世界。假如她沒有休息,一直在工作呢?不管她工作的内容是什麽,我們恐怕都會遇上與她工作内容相似的難關吧?”
潘翠捂着脖子,點了點頭。皮娜有幾分後怕地朝山洞頂部擡起了頭;說來也巧,就在這個時候,幾人都聽見從滑道口裏隐隐約約地飄散了下來一個女人的叫聲。
“喂……”那聲音飄渺虛散,林三酒費了很大勁才辨别出詞句;好像是外面那個戴茶色眼鏡的女人,正趴在滑道口外朝下喊話:“你去哪……書……還給……”
幾人對視了一眼。
林三酒苦笑了一聲,說:“她等我把書還給她呢。”
書是還不上了;她們若是此刻直接走掉,想來那女人身爲一個普通人,也不可能追下來……吧?
潘翠按着脖子,小聲地說:“按照你剛才所說……假如我們現在走了,她開始幹别的,那麽我們接下來的路上,豈不是又要面臨一個又一個由她生出來的困難?”
“确實是,”皮娜點點頭,“那我們怎麽辦?總不能回頭把她綁起來?”
“不,讓我去吧,”林三酒想了想,說:“我有個辦法可以試試。”
“看書”這件事,居然創造出了死亡陷阱,可能是那個普通人也想不到的事;再說,那女人在絕望關頭給林三酒等人送上了救命藥,她也不好一走了之。
等她第二次氣喘籲籲從滑道裏爬上去以後,外頭等着她的,是一張又急又氣、寫滿了不贊成的臉。
“你怎麽突然就跑了?我還以爲伱要搶我書……或者你是調虎離山,另一邊有人負責偷我電腦。”
茶色眼鏡的想象力還挺豐富——卻因此恰好避過了山洞地震的那短短片刻。
也不知道是副本的刻意設計,還是巧合,這個普通人女性,似乎與這條路上真正發生的事情總是錯開了一步;她也總意識不到自己在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是的,連續近距離接觸了她兩次,林三酒已經确信了,這就是一個普通人無疑。
“我書呢?”茶色眼鏡朝她攤開了一隻手。
經過了足足近十分鍾的解釋、糊弄和道歉,作爲補償,林三酒又從卡片庫裏掏出了好些本禮包的書任她挑;那女人也不客氣,看哪本都想要,最後抱走了七八本——那些書會變成未來進化者的什麽困難,林三酒簡直不敢想了。
總歸是不超過50點的難度吧?
不過,假如未來進化者一進來就将茶色眼鏡殺了……副本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嗎?
想到這兒,林三酒搖了搖頭,在心裏嘲笑了自己一句“兩頭擔心”,将各式念頭壓了回去。
“還有别的呢,”她笑着說,“隻賠你幾本書,我也不好意思。”
說着,她又從卡片庫裏掏出了一包零食水果和一瓶咖啡飲料,都作爲賠償送給了茶色眼鏡。後者用一本書換來了這麽多東西,很快就高高興興地走了;等她消失在走廊後,林三酒又等了十幾分鍾,才悄悄走回了咖啡間,探頭往裏看了看。
果然,小半杯【活力滿滿防彈咖啡】對于普通人來說,效果實在太強了。
茶色眼鏡在短短時間内已經經曆了精力旺盛的階段,迎來了咖啡效力抽離後的崩潰式後果,此時正像醉死一樣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林三酒微微一笑,反手替她關上了門。
當她第三次滑下滑道、啪唧一下跌上山洞地面的時候,意老師忍不住發問了:“你是不是對疼痛上瘾啊?”
這話說的,她也不能吃個止痛藥再往下跳啊。
“沒事吧?都處理好了?”
皮娜和潘翠聽見聲音,紛紛朝她回頭問道。林三酒應了一句是,爬起身,這才意識到她們剛才好像在讨論什麽事;她們腳邊,正是加嘉田的屍體。
“我在想……”潘翠有點艱難地說,“我們不該把他一個人抛在這裏,可是扛着他往前走的話,負擔也太大了。萬一遇見什麽危險……”
林三酒低頭看了看,深深吸了口氣,将一隻手按在加嘉田的肩膀上。
“我來吧,我的能力可以将屍體收成卡片。”她說道,“隻要我發動——嗯?”
她低頭看了看加嘉田的屍體。
怎麽回事?是沒發動成功嗎?
【扁平世界】已經被她催動了幾次,加嘉田的屍體卻仍原樣伏在地上。明明已經不是一個活着的生物了,爲什麽卻不能被收進卡片庫?
“怎麽回事?”林三酒擡起手,一時難以消化震驚。“他怎麽沒被卡片化?”
就在這時,面孔朝下倒在地上的加嘉田屍體,清楚地、不容錯認地歎了一口氣。
最近發現一個podcast,是耶魯一個腦神經科學家主講的,叫huberman lab,信息量很大,内容也很有趣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