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坐在一處高高的屋頂上,遙遙望着下方那一艘歪斜着停在兩根能量樁之間的飛行器。
她是在黃昏時分坐下來的,那時能量樁在地上投出了長長的、斜刺出去的影子,好像它們的影子也想要離家出走、看看世界。現在,影子早就融入黑暗,消失了;黑夜裏,僅有能量樁上的小小綠燈,偶爾會吸引過來幾個零星路人照顧它們的生意。
有人選擇抽取的是太陽能,有人選擇了微物粒強氣,還有人或許不愛美食,又或許根本負擔不起食物,來抽取的是純卡路裏。在能量樁所提供的各式各樣的能量裏,支撐人體運行的能量卡路裏,是最便宜的種類之一。
那個買了卡路裏的人,弓着後背、抱着胳膊,破舊衣服空蕩蕩地挂在身上,臨走時還一腳踢飛了地上一隻空罐。
他一定沒有經曆過,也沒有聽說過葷食天地吧,林三酒心想。
十二界最廉價、最底層的活命手段,假如當初放在葷食天地中,她不知能少受多少苦;但她也不會爲了能量進入哈瑞農場,與司陸相識了。
深夜裏的高空世界,風冷露重,寒意透骨。她緊了緊身上的外衣,繼續沉默地注視着那一艘沉默的飛行器。
她已經在這兒等了至少四五個小時。
夜幕剛降臨不久的時候,林三酒曾站起身,走到樓頂另一邊,張望了幾眼遠方特屬于十二界的奇異燈火。等她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一個人影走近了飛行器——人都有過那樣的時候吧?因爲太渴望看見一個什麽事物了,當出現一個近似的東西時,即使理智上其實早就明白那不是自己的目标,心髒卻依舊咚咚地跳了起來。
當時,林三酒一聲“司陸”差點就要喊出口了。
但那隻是一個陌生人,圍着飛行器看了一圈,啧啧有聲地走了。
她的手指一下下地打在“烽火狼煙”通訊器上,指甲磕出了細微圓潤的聲響;一時出神之間,她好像又聽見了謝風的聲音。
“你别亂想了,”在謝風與她一起走出租賃行的時候,架不住她反反複複地問,終于被唠叨得受不了,總算又被林三酒擠出一句話:“我千裏迢迢回去,不是爲了要自殺的。你就當這句話是我給你的提示吧。”
她似乎實在不肯再就這個問題與林三酒多談下去,目光掃了一眼小白盒子,趕在林三酒開口前問道:“你還不扔了它嗎?我都說了,’烽火狼煙’可能是鲨魚系投資的項目之一。”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八頭德與他們的聯系恐怕一直都處于鲨魚系的監控之下……盡管林三酒不知道爲什麽鲨魚系明明掌握了八頭德位置,卻始終沒對他動手,但有一點她是清楚的——現在把小白盒子扔掉,恐怕也晚了。
更何況,她皮膚下種的信号裝置失靈,禮包給的通訊器又被打壞了,“烽火狼煙”哪怕再不安全,她也不能扔掉它了,否則她就沒有辦法與八頭德、餘淵重新取得聯系。
至于司陸……既然如今他們有可能早已被暗中監視着了,那保密自然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先确保彼此平安無事。
在謝風走後,她立刻打開了小白盒子。
然而不管是嘗試着聯系誰,林三酒得到的回應都隻有一片靜寂,仿佛此前與司陸的重逢、與八頭德的相識、與餘淵的通話,全是她的一場幻覺。
就連保密性最差的紙鶴,她也掏出來了:它撲扇着翅膀飛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兩圈,仿佛在尋找司陸究竟在哪個方向,然後又重新落回了她手上。
……不,林三酒想,不會。也有可能是他困在次空間,或者副本裏了。
正是在收起紙鶴之後,她突然感到夜裏的漫步雲端太冷了,哪怕穿上外衣也止不住皮膚上顫顫栗栗那一層涼,就像要往肉裏鑽似的。她回到了司陸停放飛行器的地方;司陸聯系不上自己,應該也會回到這唯一一個兩人都知道的地方來的。
林三酒越等越冷,越等,看見的人就越少,司陸卻始終沒來。
那麽謹慎機敏的一個人,身手好、物品也多,誰能害得了他?
她将臉埋在雙手裏,在掌心裏慢慢地吐出了一口又熱又長的氣,随後從屋頂上站了起來。
“你下定決心了?”意老師立時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問道。
下定決心了。
林三酒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仿佛踏上了夜風。她邁開長長的雙腿,踩着風向前滑翔一般,在幾個眨眼之間已經将飛行器遠遠甩在身後,再也看不見了;她在來的路上看見過這一片居住區的商業核心帶在哪兒,找準方向,就以最大速度沖了出去。
恐怕謝風在提醒她的時候,也沒想過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吧?
鲨魚系一直監控着八頭德與他們之間的通話往來,或許是爲了不打草驚蛇、等待機會,所以才一直沒有動手。但是當謝風在租賃行提醒了林三酒一句,鲨魚系如今知道“烽火狼煙”暴露了之後,就在第一時間切斷了三人的聯系——是爲了分頭擊破,還是已經把誰擊破了?
“鲨魚系犯了一個大錯。”
在商業核心帶裏尋找了近十分鍾,林三酒果然找到了一艘腦袋上按着一個“TAXI”字樣的圓艙型飛行器——她在跳入這艘出租式飛行器的時候,真恨不得它也是鲨魚系派來的就好了。
她在心中對意老師喃喃說道:“我此前小心翼翼,隐瞞僞裝,想要在暗處盡量多探聽一些情報,而不願正面對抗,是因爲我有顧忌,我怕激起的動靜太大,可能會波及到我身邊的人。
“現在我還用得着顧忌誰呢?我身邊還剩誰?沒了八頭德,我連餘淵都聯系不上了。小心試探的時候過去了,我要從霧霾層裏沖出來,将Exodus停在繁甲城頭上,向整個漫步雲端宣布我的位置。我要盡我所能,砸斷攪壞打爛我所能碰到的每一根鲨魚系觸手,不管它背後是誰,都是時候給我滾出來了。”
我其實經常列大綱,但是實話說,沒有一次寫出來的東西和大綱一模一樣,偏差度最高時曾經達到100%——大綱的内容根本沒用上。這一次還算可以,偏差度頂多也就20%,出偏差的地方,就是卡文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