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幾乎懷疑,有人給自己開了一個玩笑;或者,她不慎踏入了繁甲城形狀的副本裏。
自從與司陸道别後,她在繁甲城層疊曲折的城道裏已經走了近二十分鍾,竟然連一個堕落種也沒看見——不僅是堕落種,普通人們也仿佛躲入了地下一樣,不見蹤迹。
偌大一個繁甲城,什麽時候隻剩她自己了?
“八頭德,”她一手拿着“烽火狼煙”終端,對它說道:“現在有什麽新消息嗎?”
小白盒子沉默了一會兒,響起了八頭德似乎越發虛弱無力的氣聲,讓林三酒心裏不由一沉。莫非是他的傷勢太重了,連一整杯咖啡的改善效果都不大了?
“這……很奇怪。”八頭德喃喃地說,“已經有一兩分鍾了,我什麽訊息也沒聽見。”
去掉進化者,繁甲城還剩下幾千個普通人。盡管現在是深夜,但變故連連,很難想象這幾千人被進化者、堕落種驚醒後,又能躺回去睡覺——在她剛剛進入繁甲城時,八頭德還能聽見不少雜亂、驚慌、無用的訊息流;然而随着夜色加深,訊息流越來越稀少、細微,終于完全幹涸了。
如果說影子殿堂的行動幹員們,暫時還沒到繁甲城的話;那讓貴和放棄抵抗的堕落種呢?哪兒去了?
想到“堕落種”,林三酒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司陸臨走時那一番話。
“影子殿堂的儲存機構内,專門有一個庫房,用于儲存各種各樣的‘末日因素’。同一種末日因素下,進化者可以進化出無窮無盡的不同,但堕落種卻隻能有一種框架,在這個框架中,才談得上個體差異。你看所謂的‘變異人’,盡管變形部位、形态都不一樣,在核心表現上,卻是相同的。”
林三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的肢體都在向外不斷……漫延?”
“對,”司陸說這一番話時,沒有用任何手段阻擋他們的聲音。他看了一眼遠方的小飛行器,說:“堕落種的肢體複制、增殖、擴大,都是爲了同一個目标,就是爲了能增加自己的覆蓋面積……很顯然,在那一個末日世界裏,覆蓋面積越大,生存優勢就越大。具體是什麽末日世界,很遺憾,我也不知道。在這兒,這類堕落種卻成了能迅速清空繁甲城的利器。”
以八頭德的能力而言,他無疑也聽見了,如今他不願意說,林三酒也很難開口主動提。司陸那一番話,至少說明了兩件事:第一,影子殿堂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末日因素,把繁甲城一部分普通人變成了堕落種。
考慮到末日因素下,大部分人都既不會進化也不會堕落,因此而死的普通人數字,肯定是堕落種的幾倍也不止——如果有人不巧進化了,恐怕也活不到進化結束。
第二,在這一部分普通人變成堕落種之後,他們又回頭悄悄捕獵起了更多的普通人;比如說林三酒巡邏時遇見的阿浦就成了受害者,像被吃幹淨的螃蟹一樣,隻剩下了一個空頭殼。
這對他的打擊肯定太大了……林三酒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他一心想幫助“變異人”,卻不知道,當聽見“八頭德也在這兒”時,那個中年女人連一點顧慮也沒有,仍舊對他們發動了襲擊——她已經是堕落種了,根本不在乎八頭德的死活了。
隻不過,如果順着司陸給的訊息往深裏一想,眼前的情況就更奇怪了。
繁甲城中肯定是出現了第二類堕落種,才會終于叫貴和放棄潰逃的吧?畢竟貴和不知道變異人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口中的“堕落種”,不會是變異人才對。
說來說去,城中還是應該有另一群堕落種在啊……莫非新來的這一批會隐形嗎?
“東邊,”八頭德忽然有氣無力地開口了,“東邊,我好像聽見了一點聲音。”
“說的是什麽?”林三酒問道。
八頭德可能是受傷重影響,對于訊息流的把握,也沒有之前快速精準了;他猶豫着又聽了聽,才說:“有兩個人……應該是鄰居,在商量一起回家拿東西的事。”
是普通人,林三酒心裏一輕,腳下加快了速度。
自從“變異人”像洪水一樣沖卷了繁甲城後,不管是進化者還是普通人,都被沖得四散而逃;如今各個城道中安安靜靜,那兩個普通人大概是以爲形勢穩定了,才打算回家。
這一次林三酒的運氣不錯,跑了一會兒,就聽見了隐約的說話聲,沿着城道飄飄搖搖地進了耳朵裏。
“我聽說……進化者都走了,把我們扔在這兒不管了……”一個男人嗓音說。
一個女人模糊地答道:“走了才好……他們把我們當鬼怪防……”
即使聲音不清楚,二人的不忿、郁怨卻都明明白白。林三酒在城道拐角後稍微猶豫了一下,頓住了腳步。
她自己一看就是進化者,要是現在露了頭,那兩個普通人一定會對她充滿了顧忌提防——雖然不能把林三酒怎麽樣,但如果因爲對方心不甘情不願,而問不出實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了想,林三酒從卡片庫裏找出了一大團毛。
【面部毛發】
從普通人身上搜集到的面部毛發,在使用者将它全部粘貼于面部(僅限面部,頭部不行)後,将它一激活,就能讓人産生一種自己是普通人的印象。本物品不限制使用者性别,但因爲男性面部毛發旺盛,所以感覺會更自然一些;畢竟一個滿臉毛的男人,比一個滿臉毛的女人要正常多了,對吧。
隻要不摘下毛發,這種印象就可以一直持續;它的有效率高達96%,作用對象囊括了絕大多數的進化者、普通人和堕落種——隻要對方身上恰好沒有識破僞裝的能力或物品,一般來說都可以蒙混過關。
需要注意的是,【面部毛發】不能讓副本産生這種誤會。以爲副本會因此而放過你,那你就太天真了。
雖然效果好,作用時間不限,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在戴上【面部毛發】時,戰力水平會被削弱——具體削弱多少,是随機的,從5%到95%不等。摘下毛發後,戰力水平自然會恢複。
PS:每八小時隻能摘戴一次。所以當你第一次戴上,發現自己的戰力被削弱了95%,你想要脫下來再戴一次就行不通了,必須等八小時過後,才能再試一次。
這團毛發真的太濃厚了……林三酒雖然以前也幹過往臉上貼胡子的事,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她還得開口說話,裝不了男人;她聽着那兩個普通人的腳步聲逐漸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猶豫了一下,趕緊撕出兩小坨毛,貼在了自己眉毛上。
它們仿佛奶油一樣順滑地融入了她的眉毛裏,一摸,絲毫沒有雜亂異樣感。
但是再低頭一看,手上那一大團毛發,體積似乎根本沒有減小。
“那就再來兩坨好了,”她在心裏嘀咕着,故技重施了一次。
與剛才别無二緻的一大團毛發,仍然顫顫巍巍地立在她的手掌心上。
那、那就多來一點。
這一回林三酒是有點着急了,撕出的兩大坨毛都快能覆蓋臉頰了,也照樣糊上了自己的眉毛;她想起自己還有眼睫毛來着,趕忙一手拉着眼皮,一手把毛發往睫毛根間貼。
眼睫毛能消化的毛發雖然不如眉毛多,可好歹她有上下四排睫毛呢——等那一大團毛發總算被她全部用完之後,她一眨巴眼睛,就感覺面前起了一股風。
林三酒往上翻起眼珠,人生中頭一次不靠鏡子就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眉毛。
隻是她來不及多修整了,再說臉上也實在沒地方粘毛了——當那兩個普通人快走過城道拐角時,林三酒匆匆喊了一聲“激活!”——随即她腳下一軟,差點沒跌下去。
意老師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我還以爲,以你的運氣,肯定會被滿格削弱95%的戰力呢,”她慢慢地說,“沒想到啊,比我預料的強,僅僅被削弱了94%。”
既然末日世界中的一切都是活的,可能也包括了她的意識力表象;隻不過這個意識力表象“活”的年頭越長,說話似乎就越不好聽了。
雖然好像是有點倒黴,但隻要來人不是堕落種,林三酒覺得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戰力低點,不就更像普通人了嗎?換了别人,可能摘摘撕撕地很耽誤時間;她不一樣,遇到危險的時候,隻要用手在眉眼上一抹,收起【面部毛發】,她戰力就又恢複了。
幸虧,來人不是堕落種。
“诶呀,吓我一跳!”那個女人轉過拐角,被昏暗中的人影驚得急急一止步子,手按住了胸膛,看了看才顫聲問:“誰啊?你……你不聲不響站在這裏幹什麽啊?”
她身邊拎着一隻燈的黑皮膚男人,舉燈照了照林三酒——兩個普通人都陷入了沉默裏。
也不怪他們一直盯着看。失去了94%戰力的林三酒,現在覺得眼皮都被墜得沉沉的,好像挂了兩排石頭,眨眼睜眼都有點兒累。
“你們也是普通人吧?”林三酒故意松了口氣似的說,“太好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好害怕……我聽說城裏出現了堕落種?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到底怎麽回事啊?”
不料,兩個普通人卻都帶着迷惑,彼此對視了一眼。
“你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堕落種?我們沒聽說。”那女人帶着狐疑看着她,還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這附近本來就沒有多少人呀……我聽說的,是進化者因爲變異人的事,都跑光了。”
林三酒一怔,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她速度快、走得遠,因此知道城中許多地方都是空的;但這兩個普通人卻不可能第一時間就察覺人都不見了。
“我走了幾條城道,也沒看見人嘛,”她敷衍應付了過去,說:“你們去哪,能不能帶我一起走?我一個人害怕。”
“你害怕會有堕落種嗎?你從哪兒聽說的啊?”
“進化者走的時候,我無意間聽見他們說的……”
二人的面色明顯凝重了一層。黑皮膚男人沉沉歎了口氣,說:“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要是八頭德的廣播還在就好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像我們被詛咒了似的。”
他當先走了兩步,說:“你們兩個是女人,就跟在我身後吧,我來開路,你們安全一些。就是要跟緊點。”
我在看舊文的過程中,發現1000章是個分水嶺,此前的文我看了自己都很尴尬,此後的文我看了就覺得好一點,可能我逢千進步了……這麽說來,2000大關也快了,到時我會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嗎?
ps:我翻起眼珠時,就能隐約看見一點眉毛的影子……我不相信我是唯一一個人。
再ps:眉毛挺濃,頭發稀薄,什麽玩意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