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真的不會改變一個人的心志嗎?
她以爲不會;可後來當這個問題浮上謝風心頭的時候,她卻感覺有點說不好了。
謝風覺得自己沒變,不像秋長天那樣說的要吃人,也不想毀滅這個世界,願意不惜一切保護、報答東羅絨——然而當她從衣櫃中悄無聲息地露頭時,仿佛有一種全新的狀态籠罩住了她,她心中對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竟然全無波動。
的确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壯實的那個看起來三十多歲,左手戴着金婚戒,家裏應該有一個妻子,甚至幾個孩子等着他,喚他“老公”、“爸爸”。黑瘦的那個年輕一些,是降溫時媽媽還會打電話提醒的年紀,放假時或許會與女朋友逛街看電影,會争論看喜劇片還是武打片。
他們活到今天,一定是有人耗費了許多心力、關愛和錢财的結果,他們自己也努力過吧,才能通過考核進入安全部;他們對未來也有很多計劃,也有想做而沒實現的理想嗎?
謝風一邊想,一邊高高舉起掰直的衣架挂鈎,将它捅進了黑瘦男人的右眼眼窩裏。
直到那根尖銳筆直的金屬棍紮進去之前,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背後衣櫃裏走出來了一個人。他和那個壯實男人都一起跌倒在走廊裏,摔得不輕;還不等爬起來,就被浴室裏的景象給驚得神魂都飛了——畢竟這又不是戰争時期,哪怕是安全兵,平時也見不到死人。
謝風懷疑,這些被裝備、薪水和福利養着的寶貝蛋們隻是擅長威吓與打人罷了,真論起苦痛凄慘,或許還不如自己見識得多。
……遑論還是這種死法的人。
在驟然響起、直直沖向天花闆的慘烈尖叫聲裏,謝風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揚手将他往浴室裏一扔;至于他是會撞翻了死屍,還是會砸到地闆上,将那衣架鈎更深地砸進腦袋裏去,她暫時沒去管。
因爲她現在的位置太有利了。
一切都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在她代替黑瘦男人站在衣櫃前風的時候,那個壯實男人恰好在她的左手邊,還沒來得及爬起身。他已經意識到不妙,一邊盯着她往後爬,一邊伸手去摸腰後的武器,面無人色、雙腿大開。
“多難看,”謝風輕輕說道。這是她從小到大聽了不知多少次的話,慢慢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女孩子不要張腿坐着呀。”
從她的第三個字起,話音就被淹沒在了一陣要活活撕裂喉嚨般的痛叫裏,除了謝風自己誰也沒聽見。進化之後的力量增進很顯著,僅僅是往那兒踹了一腳,她就能确切地感覺到,自己踹碎了什麽東西。
“怪你自己,”謝風低聲說,彎腰抓住他的腳腕,迅速将他重新拽回了走道裏,沒有讓他瞧見屋裏床上的東羅絨。“你張腿坐着,不就是在邀請我踹麽?”
浴室裏,那個黑瘦男人終于将眼窩裏的衣架鈎拔出來了,盡管全程的哀哭痛叫始終沒有停過,他還是勉強掏出了槍;他一手捂着血淋淋的半張臉,一手對門口的謝風舉起了槍——就在他槍口剛一擡入半空、還沒扣動扳機的時候,謝風立刻松手往後一躍,躲到了牆後。
下一秒,衣櫃門就在轟然槍鳴中被鑿出了數個深坑,裂開了蛛網似的紋。
不得不說,安全兵與普通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哪怕是在眼球破裂、睾丸碎裂這種甚至可能緻死的痛苦裏,那個仰躺在地上的壯實男人竟然仍然把握住了機會,将腰間的槍好不容易掏了出來。
手無寸鐵的謝風對上了兩把槍,她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想到,這種單方面的殺戮,幸好沒有被東羅絨看見——她不願意東羅絨害怕自己。
是她反應變快了吧?
謝風都已經一步邁進了衣櫃裏,那個壯實男人才剛剛打開了保險栓。他反應滞後一步的後果,就是謝風聽着槍火聲,貓腰在衣櫃裏走了兩步,等她重新拉開衣櫃門出來的時候,她正好來到了壯實男人的肩膀旁邊。
從浴室門口裏透出來的白色燈光,照亮了壯實男人的身軀中央那一截,好像人還沒死就已經被分屍成了三段。她都能聽見黑瘦男人往門口爬的聲音——在一地碎肉血泊中翻攪的濕響。
轟鳴的槍火先是砸在了房門背後,又轉彎打進了剛剛謝風走進去的衣櫃處。其實若以普通人的标準衡量,那壯實男人的反應絕對是合格的;甚至換上另一個剛剛進化的進化者,恐怕也很難不受點傷、挂點彩。
……她好像對殺戮一事,特别有天賦。
“嗨。”謝風蹲下身,輕聲打了個招呼。
那壯實男人瞪圓眼睛、往旁邊轉頭時,就好像動作被放慢了數倍速的電影畫面。謝風舉起拳頭,骨節高高地突起,腰微微朝後一扭——打拳的時候,不是隻動肩膀手臂就行的,要用上腹部力量,使身體帶動拳頭朝前擊去,才能打出最大力道;至于這一點是什麽時候學到的,謝風早就不記得了。
她的拳頭不偏不倚,裹着風落在了壯實男人的耳朵上,那顆頭頓時好像要飛出去一樣,往斜後方遠遠地揚起來,脖子都抻長了,眼睛卻還睜着。
至今爲止,謝風的三次攻擊,都是落在了有一定緻死率的部位上;但是也不知該說這兩個男人的運氣好還是不好,竟然都沒有昏過去。
她簡直有點失去耐心了。
謝風迅速又是一拳落在他的太陽穴上,在他上半身倒地時,膝蓋立刻壓住了他的頸動脈;她伸手往前一撈,就将那一把差點從他手中滑落的槍給撈進了自己手裏,對準了浴室門口。
壯實男人已經接近瀕死邊緣,一聲也發不出來了。浴室裏的人忽然也停住不動了,仿佛意識到了門外等着他的是什麽。
“出來啊,”等了幾秒,謝風近乎溫柔地敦促道:“對我來講,開槍沒什麽意思,可是對你來講,是個痛快死。你同事恐怕巴不得想和你換一換位子呢。”
靜默了好半天,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腔才傳了出來。
“拜……拜托……”那黑瘦男人聲音含糊不清,要花點心思才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我、我根本沒看到你的樣子,求求你……放過我吧,我肯定不會亂說的……我不想死啊……”
謝風沒有理由,一定要殺死這個素未謀面、無冤無仇的人;隻是從實用角度來講,一個死人對她而言比較方便。
“要不,就放過他吧?”東羅絨的聲音忽然在屋内響了起來,微微顫抖着,似乎受了不小的震驚,好像稍微一敲,就會碎落一地。“如果你……如果你覺得已經安全了的話,你可以把他綁起來,讓他别示警……然後我們趕緊走。”
“東小姐!”那男人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急忙哭求道:“拜托了,東小姐,你知道我的,我從來沒有對你不尊敬過,拜托,救救我……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爹媽在鄉下,好不容易……”
謝風沒有說話。她膝蓋下的那個男人,毫無疑問死透了,不是問題了;可是眼前這個還活着的,真的要放過他嗎?
“槍、手機、車鑰匙、錢包……你身上的東西都扔出來。”她想了想,平靜地吩咐道。
“好好,”那黑瘦男人看見了希望,一陣窸窣聲裏,槍、錢包和手機之類的物件,就都被扔了出來。“車鑰匙不在我身上,在另一個人身上。”
謝風在心裏歎了口氣。
殺人比綁人輕松快捷多了,她知道應該怎麽殺了他,卻覺得制服他、綁起他很麻煩——但是,東羅絨畢竟與自己不一樣,她是個一直養尊處優的普通人,恐怕連死蟲子都很少見到;她還要點時間适應,不能刺激得太過。
在讓他出來之前,謝風搜索了一下死人的身子,拿走了車鑰匙。除此之外的錢包之類,給他老婆留個紀念好了。
“出來吧,”謝風站好位置,吩咐道,“爬出來。”
在那黑瘦男人一露頭的時候,她就一腳踹上了他的太陽穴——他腦袋正好撞在門框上,“咚”一聲悶響,随即軟軟地滑了下去。
謝風松了口氣。能昏過去就好,省了她很多事。
在震驚害怕之餘,東羅絨也有幾分歉疚;她明白自己的心軟,給謝風造成了額外的麻煩,但她似乎并不後悔。
“台燈過期了,”謝風将床單撕成碎條,将那男人捆成活粽子之後,看了看台燈,将它扔到了一旁。“你感覺怎麽樣?”
“比平時還好。”東羅絨面色蒼白地笑了笑,額上還有冷汗未幹。
謝風也回給她一個微笑,但不知道該怎麽讓她被變故創傷震得散碎的心神,能稍微緩和鎮定一點。“這酒店隔音再好,恐怕也有人聽見槍聲了,說不定都有人報警了……我們得趕緊走才行,你的身體支撐得住麽?”
“完全沒問題,”東羅絨借她的手臂相扶,勉強站起了身,說:“你的動作很快……從他們進門到現在,才不過幾分鍾而已。我們應該還來得及。”
按照她的吩咐,謝風沖回了東羅絨的房間裏,匆匆忙忙搜羅了她的一些東西——她們二人接下來要一路逃亡,需要現金、卡和貴重首飾,其次也得拿上幾件衣服,不能讓東羅絨穿着睡裙出門。
反正暴露是遲早的事,二人幹脆選擇速度最快的電梯,一路下到停車場,找到了那個壯實男人的車子。幸好東羅絨會開車,加上她的氣度衣着一看就不像是平常人,順順利利地開出了停車場,上了路。
“我們現在去哪裏?”東羅絨轉頭問道。
這輛車也很快會被作爲追蹤目标,不能久留,她們必須盡早抛掉車。好在,謝風已經知道該去哪兒了。
“你還記得你最初救下我的地方嗎?”謝風朝她輕輕一笑,說:“當時追我的是一個假稱蛇頭的人販子。我覺得,是時候再去找他了。”
出去了兩天,感覺猶如新生,這還是湊合替補的,要是按原計劃去山裏玩了,不知道我現在得多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