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羅絨那一個“投資進化者”的說法,大概是借口吧。
在下樓的時候,謝風恍恍惚惚地想。
她以前上學的時候,每天都要擠地鐵或公交車;公共交通工具坐多了,就難免會遇上一些叫人惡心的事。她記得自己當時才上初中,尚未完全脫離孩子模樣,有一天在地鐵上,謝風倚在車門旁的欄杆上看書。看着看着,不遠處有個穿着附近高中制服的姐姐,皺着眉頭叫了她一聲。
“你到我這裏站着吧,”那個陌生姐姐拉着她的手臂肘,不容分說地把她帶了過去。
謝風不明所以,順着她的目光回頭一看,卻瞧不出人群中誰有什麽異樣了,每一個男人的神色看起來都平常自若。
“别再過去那邊了,”陌生姐姐說。
就像地下黨交換暗号一樣,兩個女孩,一個十三四歲,一個十七八歲,什麽都沒有被明明白白說出口,但是一切需要知道的訊息都已經被悄悄交換過了。
後來謝風坐車,總是盡量待在女乘客的附近。
她本沒有必要問的,東羅絨爲什麽會救她,答案其實就那麽簡單。
看着電梯顯示屏上逐漸減少的數字,謝風想到了東羅絨對警告短片的狐疑。她不明白爲什麽人進化了之後,就非要開始摧毀世界不可,是連心性都一起變了嗎?都變成惡魔了?
假如她真的進化了,擁有了常人無法抵抗的力量,又心性未改,那她一定要做東羅絨此生中最好的一筆投資。她會回到這家酒店,敲開東羅絨的房門,把她被當成一個物件使用的日子永遠結束掉。
要是她能進化就好了,謝風想起了自己的那條短棍。一根簡陋的餐椅腿,握在手裏時,都能帶給她一股力量感。真的進化了,那将是如何自|由無畏的一種人生?
“你覺得我髒嗎?”東羅絨在離開之前,曾經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幸運符又怎麽樣,不喜歡她的性格又怎麽樣,她到底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如此容貌的女人,擋不住秋長天該怎麽用她還怎麽用她。
一想到她可能挨過的苦,就像是自己也遭受了一次似的。謝風一直以來,最怕看見女人被性侵虐待殺害的新聞,她總覺得那些遭遇仿佛也于無形中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事情,女性太能感同身受了。
謝風小聲回答說:“如果一個人不洗澡,不刷牙,渾身臭泥,那我會覺得這個人很髒。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樣才會覺得一個活生生的人髒。”
東羅絨微微抿起紅唇,好像想笑一笑。
她告訴謝風的,隻是她經曆中很少很少一部分,謝風卻不敢再往深裏問了。一個像東羅絨這樣清醒的女人,不可能毫無痛苦地走入這樣的命運。當她轉身出門的時候,謝風忽然一步沖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當東羅絨轉過身時,謝風輕輕抱住了她。
“我一直沒來得及說過謝謝你,”謝風将臉埋在她的黑發,她的氣味中,喃喃地說:“……但願我們還能再見。”
她的計劃,她的行動,她一個字也沒有告訴東羅絨。在東羅絨看來,很有可能隻是以爲謝風爲了安全起見,想要與秋長天保持距離才要離開,謝風也有意制造了這樣一個含糊的印象。
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謝風不知道。
“……你一切小心。”東羅絨低下頭,擡手輕輕撫摩了幾下謝風的頭發,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囑咐。
她離開之後,謝風愣愣地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
行動計劃已經傳給她了,一切就要開始了。謝風沒法阻止這個計劃的運轉,她也沒有理由去阻止;當她來到酒店外附近一個停車場時,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卷進了某種巨大的漩渦裏,從這一刻之後,漩渦就會以越來越急的速度開始旋轉下去。
與她通電話的那個年輕人,并沒有報上自己的真名,隻是告訴她可以叫自己“阿城”;等謝風看見那一輛亮着前燈的灰色舊車時,她快步走到車旁,往裏頭掃了一眼——坐了四個年輕人,都是男生。
“謝風是嗎?上車說吧,”當司機從半開的玻璃窗後出聲叫她時,她認出了阿城的聲音。
要上車嗎?像任何一個女孩那樣,謝風不可避免地猶豫了一下。
但她還是坐進去了,後座上的兩個男生往旁邊擠了擠,給她留出了一點位置。
“房卡拿了嗎?”阿城問道。
“拿了,”有了房卡,才能進入酒店地下停車場——謝風感到自己回答的時候,聲氣都有點微微發顫。她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刻意地慢慢吐了出去。
越複雜的計劃,就越容易出意外和纰漏,所以他們的行動計劃非常簡單,說計劃都似乎高估了;這場行動完全是因勢利導之下産生的一次突襲,簡單得甚至讓謝風不敢相信它真的會成功。
整個計劃,其實可以濃縮成幾句話:秋長天要離開之前,肯定需要先通知司機和安保人員做好準備——比如安保人員會暫時清場、封住大廳,上樓接應秋長天,而司機會事先把車開到酒店門口等待。他們要做的,就是一直守住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口,在秋長天的司機下來時跟上他。
畢竟秋長天進酒店房間的時候要獨自去,但等離開的時候,就很難想象他會一個人大剌剌地走出酒店了。哪怕這裏不是淚城,作爲帝國官員,提防民衆也已經是一種本能——更何況,這種勞師動衆的排場也很有面子。
“我們五雙眼睛,盯住地下停車場的這兩個電梯口,綽綽有餘。”
當他們果然順順利利地開進了停車場,在電梯對面的停車位上熄了火後,阿城對幾人說道:“看樣子秋長天要在這裏過夜了,大家可以先休息一兩個小時,我來守着。等四五點鍾的時候,我們再開始盯着也來得及。”
“可是我們誰也沒見過他的司機,”謝風忍不住問道,“怎麽認出他呢?”
辦法不是沒有。
首先,他們可以不去管任何走出電梯的女人。秋長天不可能用一個女司機,原因簡直不必說了;其次,年紀太輕或太大、外表上花了許多心思的男人,也可以被排除。
根據他們過往通過許多消息渠道、道聽途說對帝國官僚的了解,司機最有可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男性,外表規矩、樸素、持重,符合這些條件的人一旦出現了,就得分出至少一個人跟上去盯着。
結果誰也沒想到,找出司機比他們想得要簡單多了。
在清晨五點半的時候,地下停車場其中一個電梯打開了門,走出來了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在他身旁,跟着一個隻需要掃一眼就知道是便衣安全兵的壯碩男人。
那安全兵一出電梯,目光就警覺地在附近掃了一圈。多虧他們聽見電梯聲響時,就立刻全縮起身子矮下了腰,才不至于被他發現旁邊一輛車裏坐着人。
“連司機都有安保人員跟着啊,”副駕駛座上,被稱爲短仔的一個矮個兒男生,低聲說:“我們四個人,應該放得倒兩個人,可是會鬧出不小的響動來吧?”
謝風身邊那一個系着發帶的男生,頗爲緊張地說:“問題是,安全兵可能有槍……”
“不用擔心這個吧,他們平時追捕我們的時候,是不帶槍的——”
第四個外号叫黑犬的男生剛說了一句,阿城便糾正他說:“那是爲了防止我們把安全兵的武器弄到手,他們保護上級官員的時候肯定就不一樣了。”
眼看着那司機和安全兵已經轉了個彎,徑直朝前走去了,謝風心裏仿佛燒起了一把火,她騰地伸手拍了一下阿城肩膀,說:“快開車吧!”
阿城一愣。
“撞上去,”謝風咬着牙說,“先把那個安全兵撞倒,我們再下去制服他,不是有把握多了嗎?”
我也很矛盾,一邊想早點結束這個故事,一邊又因爲不願意寫而寫得很短,導緻反而沒法早早結束。今天我PTSD都犯了,因爲正好連續看到兩個視頻,一個是女生在大街上被前男友活活打死了,期間好多人騎着小車經過,最後隻有一個路過的女生敢上前阻攔,雖然她也挨了打;一個是老年女性被當街qj,旁觀拍視頻的幾人笑嘻嘻,你猜笑嘻嘻的人是什麽性别,猜中了也獎你一份PTS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