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林三酒自己膽大果決、不懼風險,甚至有時稱得上勇莽,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她的親人朋友時,她卻比誰都細心審慎,考慮周全。
早在她剛剛出發尋找禮包的時候,她就給禮包拉了一根保險繩,盡管她也不确定它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當時她打開了【無巧不成書】後,就再也沒關上。
她也知道,要想順利找到禮包,她需要幫助。現在,正是她想爲季山青提供的這份幫助,幫助到了她自己。
“快、快點呀……”和百合最後一個字隻剩下了一段氣,她緊緊攥着花瓣繩子的手,看起來就像是全無血色的白石頭,唯有青筋根根浮起。“你在幹嘛?”
也不怪她快要失去耐心了,因爲林三酒現在的模樣,看了實在叫人提不起信心來——後者身體的重量全靠着和百合那一根繩子挂着,看上去隻是松松軟軟地倒在落地玻窗前的地闆上,一點行動也沒有。林三酒的右手握成一個拳頭,雙目緊閉,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眼皮正随着眼珠的轉動而不斷微微發顫;古怪是很古怪的,卻不像是有什麽救命的希望。
另外兩部電梯門口,千道和白聰已經都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們不像和百合有了緩沖,此時還能雙腳站立,他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不被拖進電梯裏去;僅僅過了數十秒,飽浸了痛楚的呻吟聲就從他們鼻腔喉嚨裏響了起來。
千道的手指死死拽着地毯,沒一會兒指甲就全翻起來了,斷裂了,在被拖行的過程中插得底下甲床血肉模糊;他試圖以一條腿抵住電梯外的牆壁,也确實讓自己停住了短短一息時間——然而随着他一聲痛叫,在“喀拉拉”的骨頭碎裂響聲中,他的腳就塌陷進了小腿裏、小腿骨紮入了大腿裏,眨眼之間,原本長度正常的一條腿就被硬生生地擠壓成了白骨根根支棱出來的破皮袋子。
白聰的情況也不比他好多少,兩條手臂上的襯衣、皮膚都被磨刮得掀了起來;在不斷揮臂掙紮之下,他被拖行過的地方,就留下了兩扇長長的、血淋淋的“天使之翼”。他一邊抵抗,一邊仍然不忘了沖千道喝道:“快給我解開,我真的要死了!”
千道痛苦得連視線都無法聚焦了,仍在努力抵抗着不被拖進電梯;他面色雪白、額頭上大汗淋漓——被白聰這麽一叫,倒像是叫回了神,瞳孔裏似乎又有了一點神采。
“當時你保證的,”白聰還在斷斷續續地說,半是哀求半是痛叫:“我背叛她們配合你,事後你就把它解開……”
“她怎麽是往那個方向去的?”千道對他的哀求充耳不聞,雙手死死抓着電梯兩側牆壁,一條好腿一條壞腿都已經進了電梯。他似乎一時忘了自己肉體上的痛苦,怔怔盯着往林三酒的方向,低聲說:“爲什麽她可以……”
就在這個時候,林三酒忽然睜開了眼睛。
“松手!”她蓦地爆發出一聲吼,将和百合給驚了一跳:“什麽?”
“現在!”林三酒來不及多說,吼道:“快!”
和百合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松開了手。
她手一松,抵住雙方的力量登時以數倍的兇暴反撲了上來,她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騰”地一下被拽得跌在了地闆上、直直滑向了電梯;與此同時,林三酒也毫無抵抗地被拽向了窗外——她隻來得及剛剛舉起胳膊,護住頭臉,她的雙腳就已經穿破了落地玻璃窗。
整扇玻璃上霎時鋪滿了雪片;在清脆的炸響聲中,紛飛四濺的碎玻璃被狂風吹卷着,橫掃吞沒了整個電梯間。每一塊碎玻璃都像刀片一樣,劃開了膽敢攔在面前的任何布料與皮膚——林三酒的胳膊上仿佛突然燃起了無數簇火,燒灼着她的皮膚與神經。
這痛苦才一嘶叫起來,緊接着就被驟然而來的失重感給沖出了腦海。
……身下是高達六十層的空蕩蕩天空,她正以急速墜落下去。
在這一瞬間,想要在呼嘯狂風中清楚視物、想要在失重感中找到方向、想要在天旋地轉中做出下一步動作,幾乎是不可能的。有那麽漫長的一段時間裏,林三酒覺得自己除了無能爲力地往下墜落,什麽也幹不了了。
意老師在腦海中高聲叫道:“這破飛行器的方向錯了!快點叫它掉頭,掉頭!”
林三酒一個激靈,這才意識到裹住自己的風勢實在太大了——數道粗壯強勁的氣流沖破了高空墜落的風,近乎暴烈地打在了大樓樓身上,激起的重重回響簡直叫人聞之驚心。她一邊高速下落,一邊使勁揮舞起了手中的【ebay】,近乎絕望地在狂風亂流中大喊道:“我在這裏,掉頭,我在這裏!”
高空中,那一艘剛剛才從遠方呼嘯而至的三角形飛行器,就像是聽見了她的呼叫似的,輕巧地一轉頭,三角形的“頭部”向下一壓,一個俯沖就朝直直墜落的林三酒追了過去——她還沒有跌過一半,就已經被那三角形飛行器吐出的力網給裹住了。
“回去,”
林三酒其實現在視野裏都是一片花的,隻知道自己仍然浮在半空裏,耳朵裏被心跳聲和飛行器引擎聲給震得什麽也聽不見。她憑着記憶,按照【eBay】賣家告訴她的使用方法,在力網中摸索着靠近了飛行器,一邊使勁敲,一邊喊道:“趁着那塊玻璃窗還沒重新合攏,我們趕緊回去!”
這飛行器到底是不是語音控制的,她剛才來不及弄明白了,隻記得這是自己的收購要求之一;随着它一個猛子重新紮入了高空,差點叫她撞到機身上,她總算是在一驚之後松了口氣——它聽懂了,載着她回去了。
盡管這過程驚心動魄,但實際上過去的時間大概僅有數秒;當三角形飛行器一頭撞入破碎的玻璃窗時,後者甚至還沒有開始重新恢複。林三酒踉跄着撲入了空空的電梯間,擡眼一看,三部電梯門都正在徐徐合攏。
“和百合!”她怒聲叫了一句,一腳就踹上了其中一部電梯門。和百合在門後低低地驚呼了一聲時,林三酒已經擡手甩出了一根長棍,“當”地一聲卡在了門間。
就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計劃,電梯門仿佛是捕住了獵物的鳄魚,以上下颚猛然往中間一咬,切斷了她手中來自兵工廠的武器——随即,門後的電梯廂嗡嗡運轉起來,将和百合迅速送往了下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