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和百合丢下這句話,轉身要走的時候,林三酒隻想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問她“那遊戲的懲罰是什麽”——怎麽會不是高空墜落呢?那個叫歡歡的機器人,說的不就是這個嗎?難道其他人聽見的都不一樣?
似乎帶着幾分緊張和期待,人生導師忽然從身後靠近了兩步,他的腳步聲輕輕地壓上來,一下子提醒了她。不能叫住和百合,和百合走得越早越好,她在這裏多留一秒鍾,自己剛才的花招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可能。
林三酒及時咬住了自己的舌頭,沒讓疑問沖出去。她看了看和百合大步離去的背影,感覺自己此刻應該說點什麽才好;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蒙混過關了,又不敢相信自己聽錯了遊戲内容,在震驚、茫然與懷疑裏,她隻好胡亂喊了一聲“别再來了!”。
和百合在前方嗤了一聲,很快就繞過一個拐角不見了。林三酒始終站在門口,雙手牢牢地把着門框,直到和百合消失了一兩分鍾後,這才覺得骨架好像都忽然松散了,彎下腰重重吐出了一口長氣。
她雙手扶着膝蓋,感覺到人生導師走上來,壓得低低的聲氣因爲激動而亂了:“真、真的成功了啊,她走了吧?啊,真的走了……你看,你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潛力!”
最後一句,又是一副導師的标準口氣了。
“我呢,還是胖子麽?”身後傳來了另一句問。
林三酒轉過頭,看了看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胖客戶。
她抹了一把額頭,笑道:“過一會兒【描述的力量】效果就消失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你感覺……胖嗎?”
被改成胖客戶模樣的神婆仔細想了想。“我沒胖過,不知道。”
“幸虧你剛才走得不遠,我一叫你就回來了。”林三酒朝她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嗯?你還不想被收起來啊?那……行吧,遇見緊急情況你再回去。”
神婆挺高興,似乎沒想到自己一問就問成了,背着手在辦公室裏轉起了圈。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個由【描述的力量】改造出來的假胖客戶,與原本那個真胖客戶長得還不太一緻。由于物品效果也有上限,盡管林三酒當時指着胖客戶說“模樣像他一樣”,但是人類面部五官細節太豐富了,最終産出的結果,也隻能說是體型年紀相仿的另一個人罷了。
好在沒人關心客戶具體長什麽樣,和百合也僅有一個大概印象,加上神婆又是坐在格子間裏的,隻露出了一個後腰,所以她根本沒有發現此客戶并非彼客戶。
“我們也該回去了,”林三酒小聲對屋裏的三個人形物品說,見畫師離她最近,就朝他伸出去了一隻手——畫師這個時候倒是敏捷起來了,急急忙忙向後一退,眼睛不斷在林三酒和神婆身上來回轉。
“……你也不想進卡片庫嗎?”林三酒真切地吃了一驚。畫師第一次表現出願望和喜惡,不知怎麽的,感覺遠遠比神婆更叫人意外——或許是因爲他是所謂的“入門級”,和“物品”的感覺最接近。
“我倒是無所謂,”人生導師說,“不過你打算讓他們兩個都在外面走的話,多我一雙眼睛在後面看着,總比沒有的好。”
……這又不是在牧羊。
林三酒哭笑不得,從門口讓開了,輕聲說:“那你們動作快點。”
三個人形物品小心翼翼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神婆和畫師都按住了自己身上的零碎附件,總算稱得上一句安靜;他們在走廊裏左右一看,急忙快快走了幾步,把兩米遠外的另一間辦公室門打開了,紛紛鑽了進去。
林三酒這才關上了自己身後的辦公室門。光潔油潤的淺棕木門上,除了門牌号之外,什麽也沒有。
沒有她的頭像,也沒有信息介紹,因爲這根本就不是她的辦公室。
林三酒一邊留神着四周動靜,一邊走到了兩米之外的那間辦公室門口。僅僅隔了兩米而已……她望着那扇門上自己的頭像,以及那一行“林三酒公司1号辦公室”的字樣,心裏的後怕還沒有完全散去。
是的,她的計劃就是這麽簡單:在和百合趕到之前,集體搬去隔壁辦公室。這樣一來,在和百合沖到自己真正的辦公室門口之前,就會停下腳步了。
計劃雖然簡單,步驟可不少:林三酒把導師卡片化了,把神婆叫回來,推着畫師走到隔壁辦公室,實驗性地攻擊一次那間空辦公室,打開門讓導師進去站好,用【描述的力量】給神婆變成客戶的樣子……和百合趕來得很快,她差點都來不及把畫師給按在門口了。
現在想想,林三酒也忍不住想誇自己有幾分急智。她特地把自己的辦公室門也大大敞開了,所以和百合隻要不走近門口探頭看,不管她站在走廊裏什麽角度,肯定看不見遠處門上的林三酒頭像。
林三酒早就懷疑客戶和一級員工是不能離開辦公室的,所以根本連試也沒試,早早把主意打到了神婆頭上——【描述的力量】不能改動遊戲内部元素的模樣,可是改動她自己的物品外貌,總沒有問題了吧?
就像她半是計劃、半是期冀的那樣,當和百合跑到了意識力鏈子的盡頭時,發現林三酒正将畫師按在了辦公室門口,果然就停住了步子;接下來,房間裏的導師、客戶,都又進一步印證了她先入爲主的猜測:這間辦公室就是林三酒的公司總部了。
“和百合還真沒發現攻擊結果不對勁啊,”導師感歎了一聲。
“這也不奇怪,”林三酒笑了一聲,“仔細想想的話,在此之前,和百合還從攻擊過别人,我攻擊她辦公室的時候,她也是在門後站着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在攻擊互相抵消時,門上應該出現的是什麽文字……甚至連會不會有文字出現,她其實都不能肯定。”
在她攻擊和百合辦公室的時候,門上出現的文字是“林三酒公司攻擊和百合公司,攻擊力1,防守力1,抵消。攻擊失敗。”——假如和百合那時瞧見了,剛才就萬萬不會上當,以爲出現“攻擊無效”就意味着自己的攻擊失敗了。
究竟讓不讓和百合看門上字樣,剛才可是讓林三酒猶豫糾結得差點沒裂開:讓她看的好處在于,她會被“攻擊無效”四個字吸引走注意力,進一步以爲自己的攻擊被抵消了;然而這麽做的風險也太大了——因爲和百合很有可能會意識到,門上沒有林三酒的頭像。
林三酒有時确實有一股子莽勁兒,遇上她覺得可以冒險的時候從不畏懼退縮——隻是這一次,她也多少做了點額外措施。
“你這人還挺狡猾的,特地讓我先喊一聲,再去拉門給她看。”導師笑着說。
“她知道你是物品,”林三酒也笑了,說:“大家都下意識覺得,物品嘛,說話總比人可信。再說,我也努力分散她的注意力了。”
冷不丁地把人偶師的名字丢出去,或者故意讓對方看自己的卡片能力,都是爲了讓和百合分心的辦法。盡管和百合臨走時扔下了一個炸彈,但總體來說,她這個讓人提心吊膽的計劃,進行得還算是挺順利。
“再過幾十秒,你的防守力就會恢複了,”人生導師不用再提心吊膽,總算也松下了肩膀,在其他兩個人形物品彎腰端詳員工和客戶時,自己找張椅子坐下了:“……那懲罰是怎麽回事?”
“歡歡?”林三酒試探地叫了一聲,“你可以把輸家的懲罰再重複一次給我聽嗎?”
她等了一會兒,辦公室、走廊都靜靜的。不管公司成立的通告是從哪兒響起來的,它似乎都是單向的——林三酒又問了兩次,盡管她已經确信自己不會得到答案了。
“爲什麽和百合會認爲遊戲懲罰不是被扔出去呢……”導師喃喃地說,“不知道其他人聽見的都是什麽?可惜我當時不在,沒聽見。”
“我記得當時歡歡說完之後,我們幾個人都朝玻璃落地窗走了兩步往外看。如果他們聽見的不是被丢出去,肯定也和這樓,或者說和這個高度,有什麽關系。”林三酒歎了口氣,說:“……除非和百合有意誤導我。”
算了,不管懲罰究竟是什麽,隻要她不輸就行了。
林三酒下了決心,暫時将這問題放在一旁,叫來了神婆。“你的假放完了,該幹活了。”
“噢,”神婆仍舊是胖客戶的模樣,嚴肅起來了:“你想知道未來的……”
“不是,還是像之前一樣,替我望個風。”
“我真的不是幹這個的。”
林三酒好像沒聽見一樣,仍舊将神婆收成了卡片。她剛才已經在附近跑過一圈了,仍然記得周圍的走廊、過道都是什麽模樣;不需費多大功夫,神婆就可以從幾條走廊之外的門縫下,一點點鑽出頭來。
“你現在在幹什麽?”導師問道。
“我覺得,客戶隻有在玩家看不見的時候才會出現。”林三酒低聲說:“我現在要試試,這個猜想到底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