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半張着嘴,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少有的好運氣。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她低估了自己的運氣——因爲那志願者正接着說道:“凡是被分配到神婆角色的進化者,在該輪順利完成任務的可能性是,我看看……唔,0.16%。”
她真切地吃了一驚。“爲什麽這麽低?”
“第一,是因爲你臨到遊戲最終被人殺了,避過了一個關鍵難題。”志願者打開手中又一折紙——那紙條似乎可以永遠展開下去,随時針對問題而提供新訊息。“伊麗莎白也算是‘所有人’之一,你如果不相信自己有靈能力,那就算你騙住了樓内所有人,騙不過自己,你的任務依然是失敗的。”
頓了頓,他又說道:“曾經有‘神婆’意識到死去角色就不算是攻略目标了,所以在第二天就殺掉了樓内每一個人……結果還是沒通關,全體又參加了第二輪——可想而知那神婆在第二輪裏的待遇如何。”
這麽說來,合着她還得謝謝關先生把自己給殺了?被人敲碎太陽穴的記憶仍舊曆曆在目——林三酒瞪着“關先生”,後者有點尴尬地轉開了頭。
志願者擡起那一張被面具包裹的臉,問道:“你在遊戲裏相信自己的靈能力嗎?”
“不太信。因爲我看到了誰也看不到的東西,”林三酒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懷疑過,但也僅僅是懷疑過。”
畢竟燕黃也說自己看見過一雙不存在的腳;這麽說來,伊麗莎白倒是更有可能出現了精神問題呢。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志願者低下頭,像看演講稿一樣說道:“在這一輪遊戲裏,同時出現了‘幽靈’和‘神婆’,這樣的幾率不高……神婆大部分時間都能夠看見幽靈,這就給了神婆玩家一個相信自己、順利完成遊戲的可能性。公寓遊戲中有五六百個角色,每一輪都會随機分配,在沒有出現‘幽靈’時——”
“等一下,”陳小姐喃喃地問道,“幽靈是……”
志願者停下來,把目光從紙條上擡了起來。“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意識到了,遊戲開始之前這裏一共有十三個進化者,但是公寓裏隻有十二位住戶?”
林三酒四下一看,發現和她一樣都浮現了震驚的人不在少數。斯巴安一臉平靜,和她的目光對上時,輕輕一笑說:“我早就奇怪第十三個人去了哪裏……當你說你看見這樓裏存在着一個幽靈,我就立刻相信了,你在遊戲裏确實有靈能力。”
“那……幽靈就是這個人?”陳小姐指着中央那個陌生男人說道。衆人看了他幾秒,忽然有人“啊”了一聲,說“我們來參加遊戲的時候,你走在最後一個的!”——那男人點了點頭,說:“我的目标是,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搶在某個遊戲角色之前完成他的目标,取代他生活到第三十天。”
陳小姐慢慢沉下了臉。
“不被發現?”林三酒明白了,“那你之所以要對我下手,就是因爲我發現了你的存在?”
“遊戲裏沒辦法,”那陌生男人撓了撓頭,說:“不然換你怎麽辦?再說,正因爲我察覺到你可以看見我,我才也相信了你有靈能力嘛。”
“除了以上四位玩家之外,其他人很可惜,都沒有通關。”志願者重拾起了剛才說到一半的總結,“烤肉胡的目标是不被人抓住過失之處,通關失敗。貓葵的目标是平安生存三十天,通關失敗。”
這就不公平了,一棵植物不能說話不能動,如何保證自己不被人半路拔了?任何意外對它來說都是不可抗力。林三酒忍了又忍,才将一肚子擔憂和火氣壓了回去,耐着性子繼續聽他說道:“傑西卡的目标是擁有李兒直到遊戲結束,通關失敗。燕黃的目标是平安生存三十天,通關失敗。關先生的目标是幫助傑西卡完成心願,通關失敗。”
随着他報一個名字,在場就有一張臉被籠上烏雲。
“平克奶奶把第二個孫子目标給不慎毒死了,通關失敗。愛碧的目标是要擺脫債務後平安存活到第三十天,通關失敗。”
“等一下,”李兒作爲勝利通關者,此時生出了其他人承擔不起的盎然興緻:“愛碧是誰殺的啊?她又怎麽回事啊?”
“我欠了很多債務,根本還不上,”那扮演愛碧的蠟黃男人垂着眼皮說,“所以我想要假裝被人殺了,以此擺脫債務。我覺得烤肉胡是個合适的下手目标,所以自導自演了一出戀愛吵架的戲……”
“你也沒料到吧,”李兒咕哝着,“烤肉胡是個女的。”
“愛碧”果然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他微微睜大眼睛,随即瞥了一眼“黑朋”。“那也沒有意義了,反正我都被人殺了。”他望着“黑朋”,說道:“我找他買麻醉劑,結果被他發現了我的計劃。”
那演黑朋的女孩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殺人狂魔,此時慢慢說:“我殺了燕黃之後,總得有個地方藏身……我本來想暗示大家把你的屍體挪走,我接下來就可以偷偷住進你的公寓裏了,結果提出來之後,卻沒人想要挪屍體,我也不好多堅持了。”
“那你後來……”李兒看了她一眼。
“我本來是和死屍一起待在8号公寓的,”她聳聳肩膀說,“後來我以爲整棟樓的人都死了,我就住進了5号公寓。我很少出去,因爲外面又是血又是屍體……不過還是被你看見了。”
“那麽大家基本上就沒有問題了吧?”
志願者将紙條折好,問道:“通關的進化者可以離開了,我希望大家爲接下來的第二輪做好準備。”
林三酒是和禮包一起來的,走的時候自然不願意自己走。她攔住了那志願者,問道:“演貓葵的玩家,到底受了什麽傷?”
“不清楚。”
“他現在在哪裏接受治療?”
“不知道啊。”
“大概要多久才能回來?”
“沒人告訴我。”
對于這麽一問三不知的志願者,林三酒簡直又急又氣又沒辦法——她将同樣一套問題翻來覆去換着方式問了好半天,得到的回答卻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要她等一等,季山青會出來的,除此之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至于季山青收起來的女越和韓歲平數據,她甚至都沒提;對方根本無法理解的事情,提了也沒有用。
“走吧,”斯巴安将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他也隻是進化者而已……我們就在這附近待着,一有消息可以随時趕回來。”
林三酒歎了一口氣。她能怎麽辦?離開現代世界的時候,他們一行足有八人;沒想到在這個遊戲世界裏才過了一兩個月,就剩下他們兩個光蛋了。
在沒有确實見到季山青平安出現的時候,她覺得好像有一絲自己被抽了出去,一頭被高高挂在天上,空蕩蕩地懸着——生怕有哪一陣風吹得不對。
在随着斯巴安走進一片商業區街市的時候,她仍然陷在茫然若失的情緒裏。她想起了數據流管庫裏的禮包,想要安慰自己這隻是他的一小部分;但她又想起了禮包曾經說過的話——連他那一小部分都被迫與她分離了,更多的他,此時得處于一種什麽樣的黑暗中?
或許是因爲太過出神,當斯巴安停下腳的時候,她都沒有留意到,差點一頭撞上他的後背。等她及時刹住腳時,斯巴安轉頭看了看她,說:“如果一個地方看着就像是下一個遊戲場地,你會進去嗎?”
順着他的示意,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大型商場上。
我最近的狀态,大概可以稱得上是窮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