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絕對不能停下腳步。
高速奔跑下,狂風吹得林三酒的長發在耳旁獵獵翻卷;偶爾有幾絲漆黑頭發刮到眼前,又一閃而過。即使正在奔跑,手腳仍舊冰涼,她花了好大力氣,才忍着沒有伸出手将自己的頭發一把扯下來。
不止有她的瞳孔顔色淺,她的頭發也比一般亞洲人的發色要更偏褐一些。在現代世界中度過的十個多月,她始終把發型保持在一個短短的男孩頭上——也就是說,現在她頭上随風飄舞的那一頭烏黑長發,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或者說,在被那藍牆人貼上了後背一瞬間之後,她的頭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如果再被貼上一次,她會怎麽樣?
不管她跑得再怎麽快,藍牆人始終保持在身後十幾米的距離上,根本抛不掉。可是她隻要一緩下腳步,藍牆人的凳子就會忽然“哐”地一聲被拽近,朝她貼過來——她隻能維持着自己的最高速度,避開視野内一切塗成藍色的東西,一直不斷地跑下去。
“你們千萬不要停,”禮包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出來,也被風吹得斷斷續續:“萬一被追上,就會開始藍牆人化……給我幾分鍾,這個鎮子裏一定有線索的,給我幾分鍾……”
除了林三酒之外,另外兩個被找到的藍牆人,此刻分别跟上了斯巴安和女越。他們二人都是各自小組裏戰力更強的那一個,這顯然也是藍牆人挑選目标的标準:要讓戰力最強的人騰不出手做奔跑之外的任何事情。三個人都被逼得保持在了自己最高的速度上,而當斯巴安全速跑過時,簡直就像是地面上沖過去了一道轟鳴的雷電——他仍然還算遊刃有餘,一邊跑,還一邊替二人炸飛了前方路上所有的藍色汽車。
藍牆顯然是指一切藍色的背景牆,所以但凡是比人大的一片藍,都有可能被觸發出藍牆人。
所有扔在藍牆人身上的攻擊、阻礙和道具,都像是清風吹上了石頭,隻好悄然消散了。剩下的人都不敢再繼續尋找藍牆人了,他們已經從生怕找不到變成了生怕找得到;可是時間仍舊在一秒一秒地過去,小鎮上多少電視屏幕中的背影,也在一點一點地靠近。
“線索,”林三酒一張嘴,就要吃進一大口風,“有了嗎!”
“不……還沒……”季山青的聲音緊緊繃着,與其說是回答她,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計時在屏幕上……每一戶中都沒有人……沒有人……居民去了哪裏呢?”
呼呼的風聲裏,椅子腿清清楚楚地劃啦一聲,再次朝她靠近過來。
林三酒一咬牙,突然縱身躍向旁邊一棟二層小樓;在她翻身跳上頂層的時候,她來不及回頭看,腳下一蹬,就跳向了半空中的路燈燈杆。她雙手緊握住燈杆,身體在空中一個回轉,雙腳就落在了細細的杆子上——低頭一看,底下馬路上的那個藍牆人已經停了下來,隻能看見一個黑黑的頭頂。
太好了,那東西上不來。林三酒趕緊低頭抓起通訊器,說:“你們快跳到——”
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她看着自己手裏抓着的通訊器,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西裝袖子,突然忘了要說什麽。
一個坐在凳子上的後背,正輕輕貼在她的身上。
腦子裏像是花掉信号的電視屏幕,記憶、情緒、思維……全都微微閃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林三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失去了平衡,正朝地面上跌落——這一驚總算叫她回了神,她急忙在空氣中一擰身子,總算雙腳着了地。不等吐出一口氣,林三酒拼命繼續朝前沖出去,幾下就撕扯掉了身上的西裝。
“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從急促的氣息裏擠出了兩個字,“差點又被同化了一點。”
“如果被藍牆人貼上,就會開始漸漸藍牆人化……”斯巴安忽然在通訊器裏近似無奈地笑了一聲——面對無法被摧毀、無法被碰觸的藍牆人,連他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這個鎮子上的居民,恐怕現在正追着我們跑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他們都和真正目标不太一樣,大概是被同化後的小鎮居民。”禮包喃喃地說,“不過,整個鎮子總不可能就三個人……诶,诶?”
林三酒心跳都漏了一拍。“你想到什麽了?”
“我怎麽早沒注意,”禮包的聲氣微微顫了顫:“這裏家家戶戶的信箱都塞滿了信啊……”
這麽說來,她也記得大家進去的第一棟屋子,門口信箱被塞得滿滿的。“那怎麽了?”
“這不是很奇怪嗎,”季山青的聲音一下子清楚而興奮起來,“在整個鎮子的居民都接連消失的時候,仍舊有郵差在一直給他們派信?”
林三酒的血頓時沖了上來。她在奔跑過程中瞄準方向,一拳就擊碎了一家民宅門口的信箱——半空中炸開的雪白信件,在遇上了她那一隻急速穿過的手時,紛紛消失不見、變成了卡片。
“信件是提示,”在十幾秒鍾後,季山青那頭也叫了起來,似乎也拿到了信:“你們都各自去看一下,信箱裏有藍牆人目擊報告!”
他所說的“藍牆人目擊報告”都是傳單,每天似乎都會有一張新的被放入信箱裏。林三酒一邊跑,一邊抽空看了幾眼,發現自己拿到了一連拿到了三四張目擊報告。
“8/28目擊報告:藍牆人出現在鎮外I9号公路上,請來往車輛及時回避,不要與其相遇哦。”
“8/29目擊報告:藍牆人出現在布魯斯大街79号附近,請周圍的李家、杜克家、懷特家及時回避,不要與其相遇哦。”
“8/30目擊報告:藍牆人出現在鎮心廣場附近,請周圍幼兒園、公園内的居民及時回避,不要與其相遇哦。”
也就是說,藍牆人每天都會出現在一個新的地點,而居民一旦遇上他,就難免會開始慢慢變成藍牆人;當一個人被同化消失之後,鎮上其他人卻仍舊生活在每日一張目擊報告的恐懼之中……直到整個鎮子都消失了爲止。
等一下——斯巴安剛才就是在幼兒園裏看到的藍牆人吧?
“我和女越遇見藍牆人的地點,都出現在目擊報告上了。你們找找有沒有松果街128号附近的目擊報告,”斯巴安比她快了一步,沖衆人吩咐道:“如果有,就意味着鎮上居民是在目擊地點處被藍牆人化了,而且現在還在原地徘徊。我們貿然靠近的話,就會激活他們,被他們無休止地追下去,直到我們也變成藍牆人爲止——這些傳單,可以當作陷阱提示來用!”
可惜他們發現得晚了一步。
剩下幾個沒有被藍牆人追趕的進化者,從通訊器裏忙不疊地紛紛應了幾聲,似乎都各自去翻傳單了,一時嘩啦啦的紙頁響聲不絕。林三酒匆匆往身後瞥了一眼,餘光裏隻覺那藍牆人似乎正背對她,向後擡起了一條胳膊——她心中一驚,趕緊加快腳步拐向旁邊一條路,問道:“我們還有多久?”
“還有十分鍾,”季山青立刻答道,“我又找到一張目擊報告,姐姐,注意路牌,不要上松青路!”
從剛才驚鴻一瞥之中,這一條路似乎叫什麽瑪麗的;林三酒加快速度朝下一條路上沖了出去,前方十字路口上的指路标牌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松青路三個字,正好就标在那一個十字形街道的圖示上方,緊挨着她所在的瑪麗路。她再晚上幾秒,就要一頭紮進松青路上了。
林三酒才急急地一刹腳,凳子拖拽的聲音就蓦然朝她的後背緊貼上來——連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她掉頭就朝左方跑了出去,直直沖向了一戶人家的後院——她剛才匆忙間一掃之下,發覺這一家人的圍牆、汽車、屋頂、窗簾……統統不帶一丁點藍色;沒有藍色背景牆,就沒有藍牆人,隻是過路的話,應該還算安全。
再說,不沖進這一家,她就要沖進松青路上了。
林三酒一手抓住圍牆,縱身一跳,就翻了進去——她的時間卡得太緊了,當她縮回手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牆外有發絲從手背上一劃而過。
在擡起目光的那一刻,她明明正在被太陽烤得熱熱的磚地上,卻突然如墜冰窖。
……在後院碧藍色的遊泳池裏,正浮着一個穿着西裝的後背,和蛛網一樣散開的黑發。
經過前兩天歇菜,我都不太敢看大家昨天的本章說(害怕挨罵),結果打開一看發現大家都在安慰我,準許我請假休息醞釀……真的很暖心了,鼻酸。謝謝你們關心,我先把這一小部分寫完吧,我最近情緒也是大起大落不是很對頭,所以月底準備出門轉一轉散散心,畢竟上次旅遊是什麽時候,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旅遊期間會不定時更新。不過也很難講,我旅遊的時候腦洞往往很多,搞不好有了靈感會更好寫……(人活着總要有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