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下,電視暗了。黑漆漆的屏幕上,映出了八個人擠在一起的倒影,八張面目模糊的人臉,影影綽綽地漂浮在沙發上方。
“啪”一下,電視亮了。那個背對着衆人的黑發人,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凳子上,正一點點地朝衆人退近來。
女越又開關了電視兩次,當電視屏幕再度亮起來時,季山青低聲說:“不用再試了。電視就算關上,藍牆人的倒退還是不會停,這顯然是一種計時手法。”
“我要是沒開電視就好了……”她低下頭,扔開了遙控器。
沒開電視,也會有别的辦法把他們拖進去,畢竟他們已經身處這個世界了。在場誰也沒怪她,一時卻沒有人出聲——衆人都盯着屏幕上那個慢慢靠近過來的後腦勺,被籠在一種被凍住的死寂裏。窗外鳥叫聲異樣地清楚尖銳,仿佛是特地要貼在窗子上讓他們聽的。
“我們要抓緊時間了,從藍牆人的移動速度和距離來看,在他貼到鏡頭上之前,我們隻剩下十五分鍾左右……到時間,他可能就會回頭。”季山青說着,将林三酒的手拉得更緊了,“這麽短的時間裏,八個人必須分頭找才有可能找遍這個鎮子。”
“要、要落單?”有人忍不住反問道,“那會不會太危險了?”
“對于我們來說,電視上的人轉過頭來的時候,才是真正危險到來的時候。”季山青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們可以分成兩兩一組,安全點。”
“組與組之間,直線距離不要超過三百米。”斯巴安說話時,那種沉穩的态度,多少叫衆人微微放心了一些:“有危險就示警,我會第一時間趕到。”
“有通訊器的人和沒有的組成一隊,”林三酒趕快補了一句。季山青早就把一個通訊器丢給了斯巴安,這樣一來,剩下的三個搭便車進化者就都可以配上一個擁有通訊器的人;而他自己,自然是要和姐姐一組的。
“姐姐,我沒有這個世界的數據,”出門時,他低聲對林三酒說,“我可能已經離數據流管庫所在的那一層宇宙很遠了。”
等衆人各自分開四散的時候,離他們第一次打開電視看見藍牆人才過去了兩分鍾不到。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林三酒此時甚至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情況;直到她擡腳踹開了隔壁一家大門,這才總算緩出心思問了第一個問題:“我們手上沒有線索,又是這麽大一個鎮子……到處亂找的話,十五分鍾恐怕不夠用的吧?”
“是的,”季山青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地答道:“這種一戶戶打開門找的笨辦法,除非撞大運,不然十五分鍾之内不太可能有任何收獲。”
“那我們怎麽辦?”林三酒大步走進去,四下掃了一圈:“……一樓沒人,我去廚房找找。”
禮包回過神,趕緊小跑着跟上來,攥緊了她的衣角說:“在這個過程中,或許我能發現一些隐藏線索……姐姐,你不要找人,你找藍色牆壁。”
林三酒一怔,頓時明白過來。找人的話,那麽要搜的地方未免太多了,床底、沙發底、壁櫃裏……到處都可以藏人,會大大拖慢他們搜索的進度。既然藍牆是一個決定性的關鍵條件,那他們找藍牆就行了——沒有藍牆,就算是有人在,又怎麽能算得上是藍牆人呢?
加快速度之後,不過十來秒時間,她就确認了這棟房子裏沒有藍牆人。二人重新下了一樓,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趕去——在他們穿過客廳時,電視屏幕“啪”地一下亮了,屏幕上仍是那個坐在一面藍牆前的人,黑漆漆的後腦勺正朝着他們緩緩靠近。
“别看,”林三酒拉上禮包,“你說過,那就是計時而已,我們走。”
二人又如法炮制地搜過了下一棟房子,又一塊電視屏幕也亮了;但除此之外,他們既沒找到藍牆,也沒找到任何線索。就在他們準備繼續往前的時候,林三酒腰間的通訊器裏忽然傳來一聲遙遙的女性驚叫:“我找到了!他在這裏!”
這麽快?離衆人分頭開始行動,過了才不到一分鍾——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驚疑不定。
驚叫的那女人名叫蘆畫,正是現代世界來的進化者之一,好像是和韓歲平一組的——她的驚叫聲剛一落下去,韓歲平的聲音果然就響了起來,因爲離通訊器更近而清楚多了:“我們在松果街128号,就是從第一棟房子出來後右手第五間……你們快過來!”
林三酒趕快示意禮包跟上,腳下一轉,就朝128号的方向飛撲了過去。不等接近,她就遠遠地瞧見了韓歲平和蘆畫的影子;怪不得他們第一時間就能報上門牌号——因爲他們壓根就沒進房子裏去。
這一棟房子的入戶門被漆成了藍色。
一個人背對着人行道,坐在藍門前方的一張凳子上,西裝下的後背挺得筆直。他的頭發黑漆漆地披散下來,像蜘蛛網一樣爬滿了整片後背。
林三酒趕到的時候,韓歲平和盧畫正死死盯着前方的藍牆人,一絲聲息都不出——在一片死寂裏,唯有風輕輕吹過枝葉的沙沙聲。那藍牆人毫無動靜,幾個進化者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原本說過會第一時間趕來的斯巴安,此時卻不在現場。林三酒心裏剛剛升起疑問,隻聽她和韓歲平腰間的通訊器同時響了,驚得她一跳;從通訊器裏傳出來的,正是斯巴安的聲音:“我們也找到藍牆人了……在一家托兒所裏。”
“我、我們也是……”女越跟上了一句。“雖然不是一面牆……他坐在一塊藍色幕布前面。”
“都别輕舉妄動,”斯巴安沉聲吩咐道,“不要靠近他。”
門口那個藍牆人仍舊沒有一點反應。
幾個進化者對視了一眼,一起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馬路上。
“怎麽會有這麽多藍牆人?”蘆畫用顫巍巍的氣聲問了一句。
“不,不太一樣,”禮包握住了林三酒的手,小聲說道:“電視上的那個藍牆人留的是齊肩發,這個藍牆人的頭發太長了……喂,你們那邊的藍牆人有什麽和電視不一樣的地方嗎?”
“你這麽一說,有、有的,”女越急忙答道,“我們看見的這一個,是歪着頭的……”
“我找到的這一個,是站在一堵藍牆前面的。”斯巴安說道。“電視上的藍牆人仍然在後退,計時既然還在進行,就說明我們都還沒有找到真正目标?”
大家找到的藍牆人,多多少少都和電視上的不太一樣……林三酒一時想不出來這究竟意味着什麽,低下頭正想朝通訊器裏問一句時,隻聽“哐啷”一聲,前方響起了似乎是椅子腿拖拽過路面的聲音。
一個布滿黑發的後腦勺,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離她不過幾步之遙。
“散開,”季山青一把抓起她的手,沖韓歲平二人喊道:“分散開,别讓他碰上你們!”
四個人分成兩個方向,登時從藍牆人的背後飛奔出去;林三酒沖出去之後回頭一看,發現她看見的仍舊是那藍牆人的後腦勺,與她僅有二十來米的距離了。
“他追的是你們,”韓歲平在通訊器裏喊道,“他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蘆畫隐約叫道:“他們能看到那藍牆人的正臉嗎?”
來不及回答了,林三酒現在隻想要再次加快速度——但季山青的喘息聲清楚而沉重,顯然快要跟不上了。他的每一下腳步都像是砸在馬路上的,仿佛下一步就會跌倒。當椅子腿劃過地面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時,她沒有回頭看,隻是停下腳一把抓過季山青,掄起胳膊使勁将他甩向前方人行道上,吼道:“你快走!”
椅子腿的拖拽聲,貼着她的後背停下了。
林三酒撒腿就跑。
我死了。我想棄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