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實在太過不同以往,林三酒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算開始一點點理解了它的規則。
“也就是說,同樣一個礦泉水瓶上,瓶蓋雖然是圓形的,但是因爲它中間沒有空隙,所以沒有lava……”她拿出礦泉水瓶示意時,芝麻餅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瓶口中間是空的,就有lava?”
“對。”
難怪胡子男人碰到了圓形地毯,卻沒有被lava吞沒——圓形地毯是實心的,就算非要鑽牛角尖說纖維與纖維之間也有空隙,那也不足以容納哪怕一根手指穿過去;這樣一來,他的肢體其實仍被“隔”在了圓環中心之外。
“可是我的同伴們沒有碰到水……”
“是不太好懂,”芝麻餅承認道,“不光是從圓環裏流出來的水,才會變成lava。你這麽想吧,凡是圓環,你把它中間那一片區域就當作是火山口,就沒錯了。無論你是把手伸進去,還是裏面有東西流出來,或者像你那個黑衣服朋友一樣,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統統都等于立即被火山口裏的lava吞沒了。”
人偶師到底是怎麽消失的謎團,總算是在這兒被解開了——林三酒趕緊問道:“原來你都看見了?”
“是啊,”
芝麻餅因爲剛才十分合作,此時嘴裏前八顆牙都已經長出來了,雖然因爲牙醫林三酒的技術一般,每顆牙齒大小位置總有點不一緻,但一眼望上去,倒還勉強算得上整齊:“他要是一直老老實實坐在圓環裏不要動,那反倒沒事了。你們是在11:30之前進入城市的,那時你的朋友應該已經坐在圓環裏了,對吧?當‘圓環’規則生效之後,他也自然被認爲是火山口的一部分了……可惜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要不是有了這麽一個‘探頭出去再回來’的過程,他也不會被lava吞沒。”
怪不得連人偶師也中了招。誰能好端端地,忽然想到還有這種自己突然變成火山口的可能性?
再一想,她能僥幸不被吞沒,完全是撞了運氣:她那時隻是把手指放在了圓環上,想将其卡片化;拿起波西米亞的手镯時,她的手指也正好是卡在手镯外沿的。如果她恰好将手伸進圓環裏,要把它們撿起來,現在她也被吞進lava裏了。
“不過,”芝麻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看見了,這個規則隻是對人有效罷了。你把瓶子裏的清水倒在床上,那麽它就還是清水……除非是落在人的身上,否則lava效果不會發生。”
說到這兒,她忽然自嘲般地低聲一笑:“不過即使發生了lava效果,我們的肉眼也是看不見的,一切都隻存在于感覺中。要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裏,我們因爲身上滴了一滴水,就痛苦成了那個樣子,肯定會以爲我們精神不正常吧。”
這麽說來……那個身上一絲傷痕也沒有,人偶師卻說他“損壞”得連當人偶都站不起來了的死者,是因爲被lava吞沒,所以才會形成那種古怪情況的?
林三酒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卻說什麽也想不起來,有沒有在那附近看見圓環一類的東西了——因爲那時夜色深濃,距離又遠,她幾乎沒看清楚什麽。
不管怎麽說,至少貓醫生是相當安全的了,如果它在這兒的話。
“一個人被lava吞沒之後,”這也是她的下一個問題,“會發生什麽?”
芝麻餅抱怨道:“你能把我的關節先接回去嗎?我夠合作的了吧?”
她确實很配合。林三酒想了想,卻還是沒動:“等你說完了,我一起把它們裝回去。”
芝麻餅四肢上每一個大關節都全部脫了臼,如果不是外力幫助,她自己頂多隻能蜷起腹部,借用腰腹和脖頸力量勉強擡起頭說話而已——這比較能讓人放心。
她焦躁地歎了口氣:“那你把我扶到牆邊坐着,我不想盯着你下巴說話。”
林三酒滿足了她這一個要求,讓她倚着洗手間外的牆壁坐好了。芝麻餅對她的觀感顯然一點兒也沒有因此好轉,冷冷地用眼尾餘光刺了她幾下,仍舊一肚子怨氣。
“回答我的問題。”
芝麻餅過了幾秒,才哼了一聲:“……你不是也大概猜到了嗎?不過你猜得并不完全對。每個人一開始,都有一個100%的存活率。”
“存活率?”林三酒感覺自己像個鹦鹉。
“對。不是那種前三次被吞沒了也不會死的機會,而是……”芝麻餅說到這兒,也覺得不大好解釋的樣子,皺眉想了一會兒。“每次被吞沒,你的存活率數字就會被扣掉一部分。具體扣掉多少、标準是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唔比方說,你的那個長頭發朋友是因爲把手伸進了圓環裏才被lava吞沒的,那麽她被扣掉的存活率數字,肯定就比那個黑衣服的男人少。因爲那個黑衣服的男人是等于把頭伸進了圓環裏,存活率數字肯定就扣得多,你懂了吧?”
人偶師也太不幸了。
“那可是頭啊,這麽緻命的關鍵部位……如果一開始有100%的存活率,恐怕也不剩多少了吧?依你的經驗看,他還剩多少?3%?5%?”林三酒懸起了心,問道。
“你還挺關心同伴的,”芝麻餅面色稍稍緩和了些,“爲什麽?他欠你錢?你拿他有用?”
“你不也挺關心你那個滿臉胡子的朋友嗎?”
“因爲我們是朋友,”芝麻餅冷笑一聲,“我可不覺得還有多少别的人也會像我們一樣,能夠在末日世界裏成爲朋友的。”
“那你可要吃驚了。”
林三酒沒有多作解釋,一邊踱着步子一邊問道:“所以,你怎麽知道有人不會一開始就被扣掉百分之百的存活率,結果頭一次被lava吞沒就死了?”
“我也不敢保證一定就沒有這樣的事,”芝麻餅耷拉着眉毛,因爲剛才激動下面色紅白交加,雀斑更加顯眼了:“不過我們進入這個世界已經有六周了,目前還沒有聽說過有人一開始就被扣光了存活率的。”
“那麽被吞沒了的人,都去哪兒了?”林三酒不緊不慢地進入了這個關鍵問題——沒想到芝麻餅比她還不着急。
“我的牙,”她仰起頭張開嘴,含糊不清地說:“你光給我長出了八顆前牙有什麽用?我又不要做空姐。後面大牙不長出來,我怎麽吃飯?”
林三酒知道她不見兔子不撒鷹,隻好耐下性子,又用牙刷棍沾了【牛骨湯】,探進了她的口腔深處。由于光線昏暗,口腔内部也是一團漆黑,很難看清牙齒到底長出來了沒有;她不得不把洗手間的燈打開,将芝麻餅調整成面朝着燈光的姿勢,才總算瞧見了從昏暗牙床中緩緩伸出來的一點白。
“……和小時候一樣,長牙的時候真癢。”
芝麻餅将頭靠在洗手間門上,目光掃了掃:“你把軟管拿掉了?”
這是一間很典型的浴室,放了洗臉池、淋浴間、浴缸和一個馬桶。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所有的出水口,都是标準常見的緻命圓形。原本芝麻餅手裏拿的那根綠色軟管,就是接在洗臉池水龍頭上的。
“嗯,”
管子現在已經在卡片庫裏了,說不定以後什麽時候會用上。林三酒又重複了一次自己的問題,“說話啊,被吞沒的人,都去了哪兒?”
“還能去哪,”芝麻餅一笑,“醫院。”
這兩個字不由叫林三酒精神一振:“醫院?是真正的醫院嗎?”
“還有假的醫院嗎?”芝麻餅斜了她一眼,“有一個地區性綜合醫院,成爲了lava傷者的救治中心……所有被吞沒的人,隻要不是存活率太低當場就死了,那麽都會被送去那間醫院裏。”
“你知道它在哪裏?”林三酒急忙蹲下來,望着她問道。
如果這附近有醫院,那麽說不定胡苗苗也在那兒;要是能一口氣把三個人都找回來,那可太好了——她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芝麻餅的雙手。
兩隻白皙的手軟軟地交疊在一起,無力地垂放在大腿上。其中她的右手手指,正輕輕地搭在左手手腕上。
……林三酒記得自己把她拖過來的時候,她的兩隻手還是垂在身體兩側的。
就在她立即回過神的這一瞬間,還不等她擡頭,面前的芝麻餅猛地吐出了一句:“第三道菜!”
林三酒心驚之下朝後一躍,立穩腳跟,馬上擡頭朝半空中望去。
然而她随即就知道自己上了當。空氣裏什麽也沒有,那轉盤也沒有重新出現,反而芝麻餅所在之處,迅速傳來了兩聲骨頭相接的“咯啦”輕響——在回頭的那一瞬間中,林三酒已經明白了。
芝麻餅的五指關節沒有被卸掉,她竟然就利用十個指頭,“拖”着兩隻手一點點往一起湊,在終于湊到一起後,她也在不知不覺之間,不知道用什麽辦法重新接好了手腕。
但她不可能把所有關節都接好。當林三酒一步沖上去,抓向芝麻餅的時候,後者将自己的上半身摔回了浴室地闆上,雙腿軟軟的拖在洗手間門外;能勉強動一動的,隻有雙手罷了——但是,這也就夠了。
“嗆啷”一聲響起時,林三酒剛剛抓着芝麻餅的小腿。她立即擡起了頭,目光落在了一個還在地上當當跳躍的圓形金屬片上;順着那肮髒金屬片的方向一望,她發現,原來洗臉池下竟還藏着一個下水口。
芝麻餅的手指不知何時摳起了下水道口的擋片,深深垂進了圓形下水道口的中央。
謝謝我隻吃人偶師cp(好的)、兔組長、小船啊(都是熟面孔,這還了得)、芃小汐、AI039(?)、ameyama、蒼白BT的人、Mefan、尾巴的請假條(我兒)、朱棣的鎮紙你們大嘎的打賞,破費了,嘻嘻嘻。
【又想打破費了又想打嘻嘻嘻,結果第一次打出來“破鞋了”,差點釀成大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