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豬眼睛,可不代表林三酒就能放心了。
她自己沒有生成附着條件,波西米亞的附着條件又早已成了一片廢土,仔細一想,除了不斷消耗寶貴的意識力壓制他之外,她們竟沒有一個能夠牢牢束縛住對方的辦法——豬眼睛畢竟經驗豐富,人又狡猾,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叫他找到空隙溜了,到時找誰打聽具象世界分館的事?
波西米亞好像也想到了一塊兒去,猶猶豫豫地在林三酒和豬眼睛之間來回折返了幾次,又想藏身又想看守豬眼睛,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挨着誰好。
那麽,速戰速決吧!
林三酒一咬牙,下了決定——反正她身上的意識力,幾乎都是來自豬眼睛的,不用白不用。
剛才情勢急轉、化險爲夷的時候,她還能生出一點兒貓抓老鼠般的興緻;現在時間不多,她的興緻也自然消失了,沉下聲音,開門見山地問道:“告訴我,具象世界分館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鼠灰色的星辰微微一閃,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找機會逃跑;當他發現林三酒的意識力把他四周空間都包裹得嚴嚴實實之後,幹脆光芒一收,化作了人形。
那張鑲嵌着兩粒兒小眼睛的大臉盤子,在恢複了正常比例之後,看起來總算比它頂天立地時順眼一些了。這個男人可真不好看;脖子前伸、下嘴唇外翻,側面看不像豬,倒像個老海龜。胳膊和肚子都因爲缺少運動,皮膚松松垮垮地垂墜下來——發生在一個進化者身上,真是叫人無法相信。
“你用起我的意識力,用得倒是挺自然。”
豬眼睛打量了一會兒包圍住他的兩顆星辰,目光在波西米亞的金棕色光芒上多停留了幾秒。僅僅是從大腦裏回到了意識力星空中,他就像是回到主場一樣,信心和态度都恢複了不少:“我也沒法怪你,畢竟嘛,弱肉強食。這也是我信奉的邏輯。”
“分館。”林三酒隻冷冷地提醒了他兩個字。
“噢。”這一個字,他卻慢慢慢慢地吐出來,足花了一秒多。“你爲什麽要打聽它?它的功能雖然有趣,我看也不是什麽人生必需品。你要是想與别的世界溝通,還有很多辦法嘛。我教你幾個辦法,你把拿走的東西還給我,我們就算兩不相欠——”
很顯然,豬眼睛在東拉西扯地拖延時間。
“拿走的東西?”波西米亞突然插了一句嘴。在這種巧取豪奪的問題上,她比林三酒靈敏多了:“你用的詞是‘東西’,而不是意識力。莫非……她拿走的不止是你的意識力,還有别的嗎?”
就算是個傻子,看了二人的前後意識力對比,也大概知道情況了——不過能從一個無心的用詞上就抓住線索,還真不得不承認,波西米亞過去雞鳴狗盜的日子沒有白過。
豬眼睛頓時不吭聲了。過了兩秒,他幹澀地說:“……少了幾點潛力值,我還不至于往心裏去。”
“看不出來,你媽把你生得真大方!”波西米亞甜着聲音說,“這麽多的潛力值,對你來說隻是幾點呀?”
林三酒簡直想笑——這下子,波西米亞損失的那一部分潛力值,總算是能補上了!就是得想個辦法,把它們像電一樣輸送給她。
豬眼睛似乎暗咬了一會兒牙,衡量半天,才終于屈服了一步:“關于分館,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我告訴你了,你願意把東西還給我嗎?”
這個問題簡直天真得近乎可愛了。然而問話的人,可不是一個天真可愛的人。
林三酒下意識地瞧了一眼波西米亞,後者此時仍是一顆星辰的樣子,她一時間看不出來對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正是滿臉疑慮。想了想,她沉聲吩咐道:“你先說。”
出乎意料,這次豬眼睛居然願意直奔主題了。
根據他的說法,具象世界分館大概是波西米亞離開後沒多久,就突然從原地消失了的——“我是好幾天以後才聽見這個消息的。一開始大家都不信,紛紛跑過來撲了個空;一直到現在,每天都還有不知情的進化者過來找具象世界分館。”豬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緒,述說道:“至于具體原因,我聽說過好幾個。有一個最普遍的說法,是具象世界分館在消失之前,控制權落入了某個人手裏,那個人想要獨占它,所以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把它挪走了。”
這個說法,倒是和波西米亞得到的線索不謀而合。
“什麽人控制了它?挪到哪裏去了?”
豬眼睛瞥了一眼林三酒,試探着問道:“你是想與某個世界裏的人聯系?我不騙你,真的還有其他辦法。星空裏不是常常有‘好旅行者服務’嗎?我就認識幾個,或許能夠幫得上忙……”
林三酒原本要打斷他的,在聽見“好旅行者服務”時,脫口而出的話卻不由變成了:“那是什麽?”
也好,這樣一來豬眼睛就更難發現她真正的目的了。
“大千世界,也不是人人運氣都這麽好,都能夠擁有像我這麽優越的附着條件。”豬眼睛用一種無須謙虛、實事求是的語氣說,“生成的附着條件具體是什麽,就像進化能力一樣,沒有人能事先預料到。那麽生成的附着條件萬一沒什麽戰鬥力怎麽辦?那就隻好因地制宜、盡量發揮優勢啦。比如說,有人的附着條件是可以提供誰也看不出來的假形象,有人的附着條件是占蔔和預測……什麽樣的都有。能與别的世界聯系的人,自然也不少。收費也合理,而且雙方還能談。”
正當林三酒想向波西米亞求證時,後者主動悄悄地靠近了一點,低聲說:“是有這麽一回事,雖然我從來沒用過。”
“爲什麽?”
“他都說了,‘好旅行者服務’嘛。”她不太高興地答道,“過去我的名聲太大,提供這些服務的進化者都不敢找我。”
不是名聲太大,是名聲太壞吧——連個别人眼裏的“好旅行者”都沒混上。
林三酒收回心思,繼續問道:“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人控制了具象世界分館?”
“這我哪兒能知道啊!”豬眼睛頓時叫了一聲,“要是每個大人物做事之前都得和我報告一聲,我豈不成了星空之王了麽!”
這倒是——林三酒一時還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逼問他的時候,波西米亞卻冷不丁地說:“但你知道的肯定比你說出來的多。”
那雙豬般的眼睛瞪圓了,沒有擴大多少,仍舊是黑漆漆的兩粒兒。
“你的星辰顔色本來就不起眼,附着條件又這麽适合偷襲,”波西米亞不知道什麽時候總結得這樣井井有條,“我可不信你那時躲在分館旁邊隻是湊巧。去舊地址的人,都是一些過了這麽久還不知道分館消失了的進化者;說明這些人不常進入意識力星空,相應地,意識力一般來說也不太強。你恐怕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專門在那附近等着收網的吧?”
她說到這兒,哼了一聲:“這種招數,都是我以前玩剩下的了,你以爲我看不出來?既然你天天都在那兒蹲着,除非你又聾又瞎,否則不可能隻知道這一點皮毛。”
要不是還得維持着意識力困住豬眼睛,林三酒高興得真想在她肩上重重拍一巴掌。
“好,好,你非得從我這兒掏一些真假難辨的流言,我也攔不住你。”豬眼睛的話非常多,半天也說不到重點,林三酒都快不耐煩了,才聽他說道:“……那好像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見過他的人多了,但誰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有時是個壯漢,有時是個老太太,要不是說話做事上的連續性,恐怕認都認不出來。以前誰聽說過他呀!不知從哪個世界來的,短時間裏就控制住了不知多少人……好像是因爲他的進化能力非常厲害,一旦中招,不到轉換世界的時候就消除不掉。當然,這是在你還沒被弄死的情況下……”
“老太太”三個字,觸動了林三酒的神經。
大巫女的身體一直昏睡到現在,意識體始終困在星空裏,本身就已經很不正常了——在葷食天地遭遇的“概念碰撞”能力主人,直到現在,真正身份還是一個謎。
這二者倒是很像……目标也一直都是大巫女。
“小心!”波西米亞驟然迸發出一聲喊,突兀地驚了她一跳——然而等她聽見這聲喊的時候,其實已經來不及了。一道星辰從遠處疾馳而來時拉出的一道長長流光,霎時間把她們附近的虛空都晃成了一片雪白,叫人難以視物;那顆雪花般的星辰在林三酒的視野裏,僅僅停留了千分之一的瞬間,她一直“抓”着豬眼睛的意識力就蓦然被消解了,仿佛成了一片片碎雪般四散落去。
“怎麽這麽晚才來!”豬眼睛一重得自由,立即朝上空疾沖而去,這句話被他遠遠甩在了身後。
雪白星辰在原地一頓,緊接着也朝同一方向沖了出去,又是一道耀眼流光。
“面對老客戶的上門服務,也要加收百分之五十的服務費噢,莫先生!”
波西米亞渾然忘了自己現在連條雜魚都比不上,一鼓勁兒就搖頭擺尾地跟了上去,遙遙朝身後喊道:“那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叫了好旅行者服務!媽的,我還不知道還有這麽賤骨頭的服務商,一叫就主動過來舔人腳跟!”
雪白星辰一面要跟上豬眼睛,一面又要甩脫波西米亞,居然還不忘了遠程回嘴:“在商言商你不懂嗎?洞穴人!”
眼看着三顆星辰以高速去遠了,林三酒卻還留在原地一動未動。豬眼睛一直在她的意識力掌控下,唯一一個可以叫“好旅行者服務”的機會,就是在他剛從她大腦裏出來的那短短幾秒了……怪不得他的話那麽多,原來是在拖延時間等救援。
提供好旅行者服務的雪白星辰,居然能毫不費力地就把她的意識力化作碎片,恐怕他的附着條件就是專門幹這個的……念頭轉到這兒時,她已經把散碎的意識力重新收攏好了。
經過豬眼睛的一吞一吐,她的潛力值仿佛受到了刺激似的,生長速度不知不覺加快了不少;再加上豬眼睛本身的潛力值和意識力都被她接收了大半,此時在她體内的能量翻湧滾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意識力到底是什麽強度。
林三酒恢複人形,輕輕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如同流星般拉出一條弧線,急速劃過了漆黑夜空,将無數高速飛行的星辰都給遠遠抛在了身後;這速度甚至叫她自己也隐隐心驚起來,仿佛會随時将漆黑的虛空摩擦出一道長長火花。
再一低眼,鼠灰色的星辰已經處于她的腳下了。
不好意思,我昨晚太困了,堅持寫了一會兒就睡着了……結果還是拖到了這個時候才更新正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