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船内正發生着多少事,越海号依舊航向不變,在寂靜幽沉的宇宙中,朝目的地緩緩前行。在沒有對照物的無垠昏暗裏,飛船看上去仿佛航速極慢,甚至叫人懷疑它是不是真的在移動;緩慢安甯,無聲無息,好像将會永遠這樣漂浮下去,沒有盡頭。
直到一片耀眼火光蓦然擊破船身,飽含怒意地炸開、噴射進了太空。
一直沉穩航行的龐然大物終于渾身一顫,火光與濃煙糾纏着從裂洞内熊熊滾湧而出;刺耳警報聲、系統廣播、人們的腳步與怒喊、小型飛行器急速升空時的振蕩回音……一瞬間就像海潮般席卷了越海号内每一個角落。
“怎麽回事?”
林三酒騰地跳了起來,隔着工具間的窄門,警報聲被模糊了表層,隐隐地尖銳緊急。
“要不要出去看看?”波西米亞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有點兒緊張地輕聲問道。
“你去把面具撿回來,别讓人發現了,”林三酒一邊囑咐,一邊戴上了手裏的面具,“動作快點!”
一句話也沒反駁,波西米亞在緊要關頭出奇地乖順;她回頭在工具間幽暗的角落裏摸索了一會兒,一抓住目标,立即匆匆走回門邊:“好了!”
“我們出去以後保持距離,别讓人看出我們很熟。”
林三酒從門縫裏左右看看,趁無人時閃身進了被警報聲淹沒的走廊。門在波西米亞身後合上了,一時間二人耳中全充斥着循環不停息的播報聲:“……再重複一次,二層F區出現船體破損,所有維修和飛行人員立即就位……由于F區氣壓洩露失衡,目前該區已經緊急封鎖,非相關人員請勿接近……”
聽了一會兒,卻發現廣播裏沒有說明船身受損的原因。
人聲結束後,接下來播放的,是一遍系統内自帶的緊急狀況廣播錄音。越海号無疑是某個人類世界在末日之前建造的,廣播裏也仍像以前一樣,告訴乘客們靜心等待安排救援、在哪裏可以取到緊急救險裝備……雖然船上早就沒有這些東西了。
林三酒立在原地想了想,當走廊另一頭傳來人聲的時候,她也下定了決心。
“走,我們去找Exodus。”她低聲說了一句,向身後一招手,朝反方向大步走去。
她們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了個心照不宣的共識:也是時候将Exodus重新掌握在手裏了;再說如果越海号真出了什麽事,至少她們二人還有一條退路,不至于被甩進太空之中。
唯一的問題是,和破損位置一樣,Exodus也位于越海号第二層。
所有通往第二層的升降梯與通道都被夜行遊女的成員牢牢控制住了;在他們的組織下,一隊一隊全副武裝的進化者正魚貫消失在升降梯裏——雖然進化者們一向我行我素慣了,但十二界中的組織成員到底還是更有秩序些。
遠遠地沒等靠近,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之外的林三酒就被人一眼發現了。
“喂,你!”
隔了三五個人,也能看清楚譚章的額頭上還閃着汗光,衣服上都是與她戰鬥時留下的污漬和破損。他顯然一點兒也沒認出來林三酒,沖她一擺手:“無關人員回去!不要靠近!”
她咬了咬嘴唇,轉頭瞥了一眼身邊行色匆匆的進化者。出現在這兒的人幾乎都穿着各自組織的制服,以小組爲單位,戴着顔色各異的徽章在眼前穿梭來往。正當她琢磨着不知能不能偷偷放倒兩個人,搶了衣物混進人群裏去時,隻聽遠處又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一聲:“诶,等等,你過來一下!”
一轉頭,林三酒恰好看見麓鹽匆匆跑近了。
她拽了拽譚章的胳膊,遙遙指着林三酒不知說了幾句什麽,随即擡高了嗓門:“你是負責清潔工作的吧?正好,二層死人了,到處都一片惡心吧唧的……你跟我下去吧!後面那個女的回去,不要瞎摻和了!”
女的?
林三酒心中一愣,不由趕緊回頭看了一眼——出乎她意料之外,波西米亞居然依然是她原本的樣子,壓根沒有戴上面具。
“你在幹什麽!”她壓低嗓音罵了一句;她不敢叫人看出來她是在對波西米亞說話,半側着頭:“怎麽不戴面具?”
波西米亞比她還急。
她扁着嘴,面色發白,縮着肩膀,好像恨不得能把頭埋進林三酒後背上:“我也沒想到啊,我拿錯了!”
“拿錯了?”
就在這時,麓鹽又遠遠叫了一句:“你愣什麽呢,我讓你過來!”
“噢,噢,”林三酒忙裝出一副才回過神的樣子,沖她招招手,腳下往前慢吞吞地磨蹭了兩步;好在這附近人多,她可以刻意讓幾波人先過去。波西米亞緊跟在她背後,聲音低低地發顫:“剛才地上扔着一隻橡膠手套,摸起來很像面具,剛才我看不清又着急,順手——我就——我也是剛發現的!”
林三酒一咬牙,将手背向身後沖她擺了擺。
“我先下去,”她低聲說道,“你現在趕緊回去找到面具,再想辦法和我在二層彙合。”
麓鹽是要讓她下去清理屍體的,按理來說她的位置應該好找。
她能感覺到波西米亞在她身後點了點頭。懸着一顆心,林三酒快步走近了麓鹽身邊;趁着轉身時她往後掃去了一眼,發現波西米亞手腳輕快,已經在幾秒之間就轉身融入了人群裏,似乎沒有惹起别人的注意。
林三酒這才微微吐了口氣。
譚章皺着眉頭,目光帶着重重疑慮從她身上劃了過去。麓鹽倒是一點兒也沒起疑,伶牙俐齒地說道:“剛才F區有一部分船艙牆壁發生了爆炸,結果趕過去的好幾個成員都在爆炸餘波裏死了……”
林三酒一邊口中應着,一邊被她拉向了升降梯——譚章一言不發,立刻就跟在了二人身後。
他也要下去?
正當林三酒浮起這個疑惑時,麓鹽也回頭朝他看了看;譚章一瞧見她眼裏的疑問,歎了口氣,沉着臉答道:“那個女人還不知道趁亂混到哪裏去了,我得去二層停泊港那兒看着點,免得她再偷一艘船。”
啊啊啊說好以後要早睡,這又晚上一點了,我真的好煩!吃個啞巴虧還要挨罵,屁事搞得人心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