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三酒所想的那樣,黎文溯江身爲兵工廠長官,他更拎得清楚輕重緩急。
她那一聲“抱歉”顯然及時提醒了他,他以不可思議的靈活勁一擰身,迎上她手掌的就變成了一片泛藍的光幕——林三酒急忙一收手,手掌險險地擦了過去;那光幕立刻一暗,重新被收回了他的護腕裏。
就算沒有了特殊物品,一個兵工廠成員身上還是少不了各種武器裝備的。
“攔住她,再分幾個人手去堵住塔裏的人!”
在黎文溯江怒聲喝了一句的同時,沒有與她再繼續糾纏下去,反而猱身撲向了宮道一;他很清楚,與造成了兵工廠嚴重傷亡的幾個罪魁禍首一比,林三酒實在無足輕重。
而在12與宮道一之間,宮道一明顯是更危險的那一個。
這也是林三酒預期他會做出的決定——一個好長官該做的決定。
留給她的時間,僅僅隻有白駒過隙的一瞬間。
林三酒回頭掃了一眼12,猛地刹住了步子。二人眼睛一撞,12剛要擡手防備她,卻不由微微愣了愣——因爲林三酒的目光随即就從他的肩膀上越了過去,似乎根本沒有對他動手的意思。緊接着,她渾身微微一亮,反手拔出背上狼牙,與他擦身而過,沖向了他背後的方向:“别動他!”
背後有敵人!
12顯然也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勾着嘴角腳跟一轉,輕飄飄地擰過了身子。
是的,宮道一的計劃成功了,要抓住他們,林三酒就必須先保護他們。
迎接他目光的,是一個與他距離極近的人——正是面色沉冷的林三酒。在她身後沒有兵工廠的成員,最近的那一個,正在離他們七八米外的地上呻吟;更多的人,都被細塔吸引過去了。
她才從身旁沖過去不到一秒,卻像是已經等他很久了。
火星從她背後飄搖在夜風中,漫卷入黑色長空。血紅也以同樣姿态灑濺在她的純黑作戰服上,仿佛即将點燃她的軀體,将她化作熊熊燃燒的戰靈。在這一刻,在這麽近的距離上,一切都已成定論。
12眼睜睜地看着她的手——那隻手上正握着剛才黎文溯江套在她脖子上的光圈——光圈就像從天邊墜落下來的一輪彎月,在襲近地表時刮起了沖天的震浪,他幾乎是無能爲力、毫無反抗地就被那隻光圈卡住了脖頸。那陣怒濤呼嘯般的力道是如此之猛,甚至叫他喉中頓時發出一陣“咯咯”聲響,似乎險些就撞碎了他的頸骨。
在光圈合攏之後,林三酒依然沒有松手,隻是像鋼鐵一般緊緊攥住了他的脖子。她琥珀色的眼珠被火光燒得泛紅,倒映着夜幕下戰鬥時光怪陸離的色彩,看起來竟不太像是人了。
12有幾分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慢慢向空中舉起了雙手表示投降。
“我……我聽見他說了,”他的喉管都被掐在林三酒手上,氣流粗重不穩,一張臉面色逐漸泛起了紫:“我不、不會亂動……你理智一、一點……”
“錯了,”林三酒低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随時會被風吹走。“你現在不能離開我十步以外了。”
幸好12看不出來,這隻是她的一個謊言。
【糟糕,錢包不見了】對黎文溯江發動的時效還沒有過,也就是說,這隻光圈現在什麽作用也沒有——如果此時不是她用手掐住了12的脖子,其實他隻要随便掙紮一下就能從光圈裏掙脫出去。
主人不主動做出“轉讓”,似乎物品也會一直保持在失效狀态裏。
一擊成功,林三酒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耽誤了。不管是黎文溯江還是宮道一,或者是剛從細塔中出來的第三個人,恐怕都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帶走12,否則她也不必假裝與宮道一合作了;她必須要趁他們一時被絆住了手腳的時候,帶12迅速離開這裏。
幸好他們正身處于一團混戰之中。
在圍鬥厮殺、吃痛驚呼、旋轉的手電光、施放能力的異芒……這一切亂象裏,林三酒甚至懷疑他們有沒有發覺自己也是一個敵人。她緊抓住了12,伸手“咔噔”幾下擰斷了他的兩條手臂骨頭;當她貓下腰飛快地從細塔旁幾個兵工廠成員身後跑過時,他們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背後跑過去的有可能不是自己人——再說那幾個人也沒空回頭,他們正愣愣地、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簡直像是被奪了魂。
不管怎麽說,托那幾個傻呆呆站着的人之福,細塔中走出來的第三個人沒有發覺她。
“爲什麽不松手?”12喘息着問道,腳下竟也能勉強跟上她的速度。他口齒含糊,仿佛覺得眼下這情況除了緊張,也很有趣似的。
林三酒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兵工廠制服外套早就在混亂中不知丢到哪裏去了,她現在隻能躲着兵工廠的增援跑;整個鋼鐵之城都像是被人從底部點燃了火,到處都亂滾滾地沸騰着、喧鬧着。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與斯巴安算是徹底失散了——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或許這樣更好。
“你知道麽?除了盧澤在一艘飛船上,我還察覺了另一件事。”她一邊說,一邊朝兵工廠的大門奔去。
“什麽?”
林三酒微微穩了一穩呼吸,這才開了口——這個問題光是想一想就叫她心顫,但她依然不得不問:“那兩個收集訊息的毛人兄弟也與你們有關,對不對?”
12在她的手中噗嗤笑了一聲。
“看來你不是很肯定啊,”他的語氣很親切,盡管他的聲音聽起來和他本人一樣都很難受。“你既然察覺了,爲什麽還要問?”
12聲音裏的某種東西,讓她的一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一個念頭閃進了腦海裏——就算她現在馬上趕回去,Exodus還會在原地等她嗎?
林三酒不得不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總算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任何端倪,勉強神色冷淡地說道:“因爲我搞不懂,爲什麽他們會甘心情願地爲你做事。”
“啊,”
叫她感覺不舒服的是,12笑了,像是從這句話裏得出了什麽訊息似的——某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洩露了的訊息。
“答案,當然是恐懼,”當大門遙遙在望的時候,他含混不清地說。那種與常人語氣不同的怪異節奏,從沒有這樣清晰過:“就像瑪瑟一樣,他們也屈服于恐懼之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