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三酒一閃身躲進陰影裏的時候,遠處石牆前方也正好打開了一條小道,跌跌撞撞地撲出來了一個人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支黑色短棍狀的影子,似乎就是剛才乍然亮了一瞬、又被立即熄滅的手電筒。
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好像快将這個人的胸膛撕裂了似的,離幾十米遠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人影試探着舉起手電,但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沒有打開燈光。他剛往前走了兩步,從他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别去!”另一個女性嗓音低低地喊道。
那黑影喘息着沒有說話。
“這條道上根本沒有人,”那女人匆匆說道,“剛才那肯定是什麽騙人的伎倆!”
黑影彎下腰,雙手拄在膝蓋上,在小道路口上緩了一會兒氣,低聲說:“不……不會的吧?我見過那種白色紙鶴,進化人用的……”
“誰沒有見過啊?”牆角後的女聲立刻打斷了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用紙鶴的可未必是進化人——”
夜色寂靜,二人刻意壓低了的争辯聲清晰得如同有了擴音效果;他們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即使小聲說話,對這兒的大多生物來說也隻是無用功。
在牆頭一片四十五角斜伸出來的鐵絲網陰影下,林三酒一動不動地屏息聽着。
“那還會是什麽人?”拿着手電的男人又絕望又激動,聲音發抖:“你我這樣的人,能用得起紙鶴嗎?養着的那些‘東西’就更不可能有了……”
“進化者來這裏幹什麽?”那個女人像是終于失去了耐心,發了脾氣:“要過去你去,我不陪你送死!”
這句話叫那男人再次猶豫了。他獨自在夜幕下的小路路口上站了一會兒,擡手擦了擦汗,終于下定決心,一轉身就要從原路退回去——與剛才那番對話相比,反而是他的退縮讓林三酒對他産生了一點兒信任。
“等等,”她低聲喝了一句,“你們是普通人?”
那男人的影子頓時凝住了一瞬間——說來也好笑,原本是他的主意要過來找人,然而一聽見林三酒的聲音,他卻被驚了一跳,拔腿沖進了牆角後方;反而是那女人沒有跟着跑,猶猶豫豫地答道:“……你、你是什麽人?别過來,我們有武器!”
“普通人爲什麽會跑進這裏來?”林三酒沒有理會她的威脅,輕輕朝牆角走了過去:“你們遇見什麽了?”
那男人模模糊糊的一句“快走吧”被風吹散了,卻一時沒有響起腳步聲。那女人躲在牆後,戒備地說:“你是進化人?”
“是。”
十二界的普通人,總是管他們叫進化“人”,好像他們進化者屬于人類以外的某一分支似的。
那女人響亮地從喉嚨間抽了一聲氣,微微探頭掃了一眼。她肯定以爲自己動作很快,但在林三酒眼裏,遲滞得像是試圖從午睡中醒來的一頭犀牛。
“你們當然不知道……你們當然什麽都不知道。”她的聲音浸透了苦澀,帶着嘲諷與憤怒,斷斷續續地難以自控:“你們就來來去去,要這個要那個,正眼也不看我們一眼……”
“别說沒用的了,”那男人勸阻了一句。
“反正我們就跟藥渣一樣,”那個女人反而一時激怒上頭,聲音尖利起來:“給你們鋪路、修房子、種地、生孩子……到頭來沒有了價值,就會被扔來這兒,你們連我們是怎麽被弄死的也不知道。巧了,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麽死呢!”
“住嘴!”那男人終于忍不住了,在一陣衣料窸窣、肢體碰撞聲後,他好像拉開了女人,匆匆從牆後走了出來,卻還戒備着不太敢接近林三酒:“對不起,您别聽她的!我們都差點死了一次,拜托您,把我們救出去吧!錢我們一定會還,一定會的……”
借着夜裏微不可察的暗光,他深深地朝林三酒的方向彎下了腰。
“你們難道是欠了錢被抓來的?”林三酒有點兒不可置信地問道。
“欠了錢還不上,我們就是債主的财産了。”那男人直起腰,抹了一把臉,好像疲憊極了:“可惜我們自己也不值幾個錢,才會被賣來這兒……”
“要是我年輕一點,”那女人冷不丁地笑了一聲,卻毫無笑意:“做個妓|女跟男人睡覺,也能勉強活下去。”
林三酒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因爲不慎闖入迷宮就開始抱怨命運不順,簡直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
“但我有一點不明白。”她皺起眉頭,“他們要你們這些普通人幹什麽?”
被堕落種攻擊,并不能把人也變成堕落種——隻有電視裏的喪屍才有這個能力。
二人的聲音卻含混着低了下去,顯然他們也不知道确切原因。
“除了你們還有誰?”
“還看見過幾個小孩,一個女人……”那個男人說到這兒時依然掩飾不住他的失望:“偏偏沒有一個有點兒力氣的男人。”
林三酒正要開口,卻猛地一愣。
小孩?
“有一個小姑娘嗎?”她反應過來時,這個問題已經脫口而出了。“大概這麽高……?”
“好像有吧,”那個男人立刻誤會了她的意思:“你是來找人的?所以你才會在這兒?”
女人的聲音也被希望沖擊得直發顫:“那你一定知道出路了?”
林三酒暗罵一聲,沒有猶豫,掏出一卷繩子朝二人抛過去:“接着!”
那男人一驚,忙抱住了繩子,這才發現另一頭依舊握在林三酒手裏。
“你們别動地方,我牽着繩子走,就不會又迷路了。”她一邊說,一邊将繩子系在腰帶扣上,打了個結。
對面二人都有點着急了,連忙問道:“你要去哪兒?拜托,别丢下我們,這兒太危險了……”
“一旦有生物接近你們,我就會馬上知道的,你們不會有危險。”林三酒此時一直開着純觸,即使這會給她的體力造成不小的負擔。她的聲音又緊又沉:“我現在必須得趕回去一趟——因爲我剛剛很有可能把一個小姑娘給送上了死路。”
今天跑了一天,真的太累,感謝名單明天發吧,我看一看書就要去睡了……
(本章完)